15 投資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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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杜雲瑟一個人挑了兩桶水,秋華年插不上手,隻能空手跟在旁邊。

在小河邊,他們遇上了胡秋燕與村裡的一些婦女和哥兒,都是拿著水桶來取水的。

“華哥兒終於享福了,不用再自己一桶一桶往家裡提水了。”

“怎麼雲瑟出來擔水,你也要跟著啊?”

麵對這些調侃,秋華年臉皮變得有些薄,嘴裡對付了兩句,拽著杜雲瑟的衣角飛快走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一個嫁人多年的哥兒笑道,“這拉拉扯扯的樣子,到底是剛見麵的年輕人。”

“華哥兒命好啊,聽寶仁家的說,昨天竟是一位七品的武官陪雲瑟回來的,咱們縣太爺都才七品呢!”

“就算不能科舉,憑這些關係,也能找個不錯的營生了。”

“而且雲瑟出息了也沒忘本,是知道疼人的,不然他雙手一撂啥都不乾,華哥兒就更辛苦了。”

“我家要是有華哥兒這麼漂亮能乾還性子好的哥兒,我也疼他。”

和胡秋燕關係好的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著,有些曾經說過風涼話的人臉上就不自在了。

“故姐兒,你把桶往上抬點,彆弄渾了水,我們都還要取水呢!”

被叫做故姐兒的年輕姑娘聞言慌忙擺弄了幾下水桶,裝了半桶水就跑了。

“故姐兒這是怎麼了?”

“我記得雲瑟老師下獄的事,我最早是從她嘴裡聽到的,難道是亂說閒話看見雲瑟回來慌了?”

胡秋燕聞言心頭一動,記起秋華年之前拜托自己的事情。

“故姐兒一個來村裡不久的大閨女,從哪知道這些事情的,我看也是彆人告訴她,她隨口說的吧。”胡秋燕故意說。

故姐兒的娘是杜家村嫁出去的姑娘,去年過世了,故姐兒在家裡待不下去,隻能來杜家村投奔舅舅杜寶泉。

聽胡秋燕這麼說,其他人想了一下也覺得不對勁,“按理說,咱們哪裡懂什麼下獄,什麼前程的事情,眼睛更看不到京城裡去。”

“難道是華哥兒自己說的?”

“華哥兒犯得著給彆人露短嗎?他和故姐兒也不熟。”

“這可就怪了,故姐兒是從哪知道這些的,她和村裡人都不怎麼熟,也沒見過外麵人啊。”

胡秋燕聽著聽著,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可能,“寶泉家的雲鏡,前陣子是不是從縣學回村待了幾天?”

這話一出,大家都噤聲了。杜寶泉家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人家,趙氏不是好相與的,在背後議論她最得意的兒子,一定會被她記恨上,他們很多人春耕時還想租他家的騾子用呢。

胡秋燕也不再說這事,卻暗暗記下,打算回頭私底下告訴秋華年。

……

回到家裡後,杜雲瑟往缸裡添水,秋華年則開始燒火做早飯。

九九和春生醒來後,沒有昨天初見時那麼拘謹了,圍著杜雲瑟問外麵的事情,杜雲瑟耐心地一句一句地回答。

早餐秋華年做了玉米麵糊,煮了四個雞蛋,自從他來後,家裡的雞蛋就再沒賣過,全留著自己吃。

現在兩隻成雞每天都能下一個蛋,新買的兩隻半大母雞再過一個多月也能開始下蛋了,到時候每人每天都能有一顆雞蛋。

佐餐的小吃秋華年切了一碟小鹹菜,抓了一碟豆腐乾,簡單的農家早餐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吃過飯後,杜雲瑟主動去刷洗鍋碗,秋華年在庫房收拾了一陣子,拎著一隻籃子出來遞給他。

“裡麵是香火和祭品,你先去爹娘墳上看看,我和兩個孩子下午再一起去。”

今日是清明,所有人都忙著上墳祭祖,秋華年不打算去鎮上賣糖。

杜雲瑟看著秋華年,眸光閃動。華哥兒知道自己有話想單獨和父母說,才善解人意地做了這個安排。

他低頭看籃子,裡麵除了吳深昨天買的東西,還整整齊齊擺著紙錢、線香、高粱飴、豆腐乾等東西。

“快去吧,中午回家吃飯。”秋華年推了杜雲瑟一把。

杜雲瑟循著記憶來到父親墳前,母親的新墳就立在旁邊,他看著這兩座挨在一起的墳墓鼻子一酸,跪下擺好祭品。

子欲養而親不待,再也沒有什麼時候能比此刻更領悟到這句話中的無奈與悔恨了。

杜雲瑟靜靜跪在墳前,天上不知何時又下起了蒙蒙細雨,他恍若未覺,依舊一動不動,發梢與肩頭漸漸染上濕意。

不知過了多久,杜雲瑟聽到身後小路上傳來腳步聲,他轉頭看去,秋華年舉著一把破了洞的油紙傘落入他眼中。

秋華年上前把傘舉在杜雲瑟頭頂,伸手拉他,“我看外麵下雨了,過來給你送傘。起來回去吧,當心淋雨得了傷寒,我可買不起藥。”

杜雲瑟順著他的力道起身,開口嗓音沙啞,“不會那麼容易傷寒的。”

他彎腰收拾了祭品籃子,接過秋華年手裡的傘,將傘麵完整的那邊調整向秋華年,傾斜傘柄把秋華年牢牢遮住。

華哥兒才是,身子看上去柔弱,千萬不能因為給他送傘得了傷寒。

秋華年抬眸看了一眼完全傾斜向自己的傘,沒有說話,心中莫名感到脹脹的。

兩人在雨中共撐一把傘回到家,因為下雨,露天灶台不好用,秋華年隻能蒸了點麵筋讓大家對付一頓。

九九和春生在外麵屋簷下接雨玩,杜雲瑟走到書箱旁取出一個布包,主動交到秋華年手上。

“我在京中沒有攢下什麼錢,這是我出京時友人們一起湊的路費,一共五兩多一點,都交給你來安排。”

秋華年接過卻沒有打開,“你就不怕我拿著銀子不給你花?”

“你把家裡安排的特彆好,這些合該給你。”杜雲瑟道。

秋華年挑眉,轉而一笑,“那我就收下了,以後賺了錢彆忘了繼續上交。”

杜雲瑟果真點了點頭,秋華年垂眸笑了聲,索性從杜雲瑟的書箱裡找出紙筆,研磨墨水,打算列一個單子。

“我這些天賣糖賺了一兩多銀子,畫畫賺了四兩八錢,存下來的有六兩,家中本來有二兩銀子,加上你這五兩多,整錢一共有十三兩。”

秋華年在紙上寫下十三兩白銀,一時有些感慨。

穿越來十幾天後,這個家已經從一貧如洗進化到小有存款,不枉他起早貪黑努力了這麼多天。

雖然離買馬、修房子還很遙遠,杜雲瑟讀書科舉也是個花銀子的無底洞,但至少能看見希望了。

秋華年說,“我每天都要去鎮上賣糖,不能一直麻煩寶仁叔,馬上就要春耕了,家裡人手少,借騾子也不方便,我想先買一頭青花騾子,既能耕地,又能代步。”

杜雲瑟點頭,“都聽你的。”

秋華年在紙上寫下“青花騾子一頭七兩”的字樣。

“天氣就要熱了,家裡每人都得做一套新衣服,還有被子和褥子裡的棉花也得換了。”

杜雲瑟沒有反對,秋華年又寫下“棉布兩匹八百文、棉花十斤一兩八錢”。

接下來,考慮今年春耕自己想種些不一樣的東西,秋華年又留了四百文的餘量,用來買種子和其他東西。

這一下子就規劃掉了十兩銀子,還剩下三兩,秋華年對杜雲瑟說,“剩下這些留著你讀書用,想買什麼和我說,錢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杜雲瑟剛想說話,秋華年已經繼續說道,“正好你回來了,我想讓你抽空教九九和春生讀書,還有秋燕嬸子家的雲康也想找你啟蒙,你怎麼打算?”

秋華年雖然認識繁體字,但初高中學過的古文知識早就不知丟到哪兒去了,實在沒法教古代的孩子。

“我正要和你商量這事。當年中了童生後,老師便不許我繼續參加科舉,直到這次離京前,才托人帶話勉勵我金榜題名。”杜雲瑟說出自己的打算。

“王縣令告訴我,今年院試在端午之後,通過院試便是秀才,成績前三的稟生每月能領一石白米。我想先考上秀才,每月能領米後再沉澱幾年,開私塾為家裡賺錢。”

一石米差不多一百二十斤,值一兩銀子,每天都吃白米,也夠家裡兩大兩小四個人吃兩個月的。

秋華年沉吟片刻後問,“最近一次的鄉試在什麼時候?你有把握考上嗎?”

鄉試又稱秋闈,三年一次,考上就是舉人老爺,有做官的資格了。舉人除了可以免除五十畝地的賦稅,朝廷還會另給十五畝上田,到這一步,單靠田地都能過得富足。

但舉人可不是好考的,院試三年兩次,每次漳縣都能出三四個秀才,鄉試三年一次,漳縣已經連續好幾次沒有秀才中舉了。

秋華年回想現代學過的那篇叫《範進中舉》的課文,也知道考舉人有多難,他雖覺得杜雲瑟不同凡響,但也無法確定對方現在能不能中舉。

杜雲瑟認真估算了一下,“最近一次秋闈在明年八月,若全力準備,我應當能名列前茅。”

“那就專心備考,明年就考。”秋華年拍板。

鄉試三年一次,錯過了明年,又要等三年,也太久了,如果杜雲瑟有自信明年就能考中,當然要明年就下場試一試,萬一不中也能積累經驗。

“可——”杜雲瑟心有憂慮。

“不用擔心錢,我一個人夠供你到中舉了,你看不到半個月,我就賺到了六兩銀子了,怕什麼。”

杜雲瑟依舊覺得讓秋華年一人為家中勞累,自己一心隻讀聖賢書不好,秋華年卻笑著說,“你就當我在投資你好了。”

“投資?”

秋華年比劃了一下,“你看,我花三十文投資一隻半大母雞,它隻能每天給我一顆蛋;花一年的勞作投資一畝地,它最後也就收成兩石糧食。”

“可我若投資你,最後卻有可能收獲一個進士、一個狀元郎、一位朝廷命官,這難道不是我現在能做的最劃算的投資買賣?”

杜雲瑟聽懂了他的“歪理邪說”,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被激起了幾分鬥誌。

秋華年繼續打趣道,“當然,你以後當了官,也要好好回報我,不然我的投資可就打水漂了。”

他在短暫但細致的觀察後,已經認可了杜雲瑟其人的人品,才有這個決定,這句話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杜雲瑟拉起小夫郎略帶薄繭的小手,認真看著他明亮的眼睛,在對方快要忍不住羞澀移眼時沉聲許諾道,“好,我一定給華哥兒考狀元回來。”

君子一諾千金,此生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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