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如月看著許焰的眼神變得格外不同。
不僅僅因為許焰絲絲入扣的分析。
更因為許焰的氣質，在一夜之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是因為生命指數大幅提升的緣故嗎？熊如月感覺，自己有些不認識這個貌不驚人的靈卡維護師了。
過去的許焰，在專業領域當然十分出色，卻並不熱衷於乾涉工作內容以外的事情。
熊如月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神情專注地維護封印卡，或是瞪大了亮晶晶的雙眼，像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觀眾，默默觀察狂鐵俱樂部乃至整座黎明城。
而今天，他卻變得滔滔不絕，給人胸有成竹之感，充滿了……侵略性？
沒錯，熊如月覺得，許焰仿佛從觀眾席上的看客，變成了舞台中央的演員，目光變得更閃耀，更銳利，就像一柄出鞘的戰刀。
“所以，你覺得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事情就能圓滿解決？”
儘管如此，熊如月還是覺得，許焰把事情想簡單了，“怎麼可能呢？”
“當然不是什麼都不做，隻是沒必要自亂陣腳。”
許焰深思熟慮道，“如果熊姐相信我，那就把心放回肚子裡，今天先觀察一下，究竟有多少會員要來退費，還有多少員工會辭職，我估計數量肯定遠遠少於你的預期。
“不過，無論情況如何，我都不建議狂鐵俱樂部繼續按照原定的經營策略，去和三大俱樂部近身肉搏，搶占中高端市場。
“經濟下行期，下沉市場才是至關重要的主戰場，誰能吃掉消費降級這波紅利，至少能從漫長的經濟寒冬中生存下來。
“所以，我建議熊姐可以盤點一下，把俱樂部裡運營成本比較高的先進修煉設施統統賣掉，剛剛訂購還沒發貨的那些器械和設備，也統統不要了，寧願損失預付款，也沒必要死撐下去。
“還有剛剛裝修好的蒸汽浴室，恢複室，休息室等等空間，也想辦法改掉，改成不需要維護的訓練場，儘量降低運營成本，走薄利多銷的路線。
“不過有一筆錢，倒是不能省的，我建議您今天就去找一名律師，和楚之鋒他們，還有碎星俱樂部打官司。”
狂鐵戰隊的王牌隊員以及資深教練，和俱樂部都簽了長期合同，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打官司？”
熊如月為難道，“阿焰，官司恐怕贏不了，就算贏了對方的損失也很小——我爸從來沒把他那些老兄弟還有楚之鋒他們當成普通員工看待，當初簽署合同的時候，違約金都訂得很低，根本起不到約束作用。”
“沒關係，打官司的目的不是為了贏，隻要能把狂鐵俱樂部和碎星俱樂部牢牢捆綁到一起，讓人感覺兩家俱樂部是同一檔次的競爭對手就可以了。”
許焰微笑道，“接下來幾個月，‘黎明杯’都是整座黎明城的熱門話題，碎星俱樂部既然大費周章來挖牆腳，顯然也是想在黎明杯上有所斬獲，絕不會吝嗇廣告宣傳的費用。
“隻要咱們和碎星俱樂部的官司，隔三差五都能出現在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這就算是搭便車，蹭到對方的流量了。
“等到碎星俱樂部完蛋大吉，咱們自然成了最大的贏家。”
“你說什麼？”
熊如月並不傻，“碎星俱樂部既然敢挖牆角，肯定做好了萬全準備，他們和靈卡協會還有黎明重工的關係都很不錯，不可能被我們告倒的。”
“我沒說碎星俱樂部會輸掉官司，我是說，碎星俱樂部就要完蛋了。”
許焰心平氣和道，“熊姐，你彆看碎星俱樂部根深蒂固，如日中天，一副不可戰勝的樣子。
“我剛才不是分析過了麼，黎明城的經濟危機，對三大靈卡俱樂部的打擊最大，你以為他們的會員沒有銳減，資金鏈沒有斷裂，沒感受到沉重的壓力和巨大的焦慮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碎星俱樂部是城中三家老牌靈卡俱樂部中，經營最困難，生存壓力最大的一家，否則也不會鋌而走險，對狂鐵俱樂部發起突然襲擊。
“但這麼做，完全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為了挖走楚之鋒和資深教練團隊，碎星俱樂部肯定開出了遠遠超出他們價值的條件，令原本就非常脆弱的資金鏈雪上加霜。
“而這麼龐大的無卡流團隊，貿然跳槽到碎星俱樂部那邊，又叫碎星俱樂部本身的多卡流團隊怎麼看待？
“新舊兩個團隊的磨合問題；彼此的待遇不同問題；心高氣傲的楚之鋒和碎星戰隊的原本主力之間，究竟由誰充當核心的問題……方方麵麵，都是毛病，稍有不慎，就會從內部炸開，把碎星俱樂部炸得粉身碎骨。
“就算碎星俱樂部的管理層能夠解決所有問題，在接下來包括‘黎明杯’在內的所有禦靈大賽中都勢如破竹，摘金奪銀，又有什麼用？
“砸下血本，培養一支精銳戰隊，在禦靈大賽中斬獲佳績，吸引更多優質客戶——這種針對中高端市場的打法，是經濟高速發展期才有效的策略。
“而在經濟下行期，就算在禦靈大賽中拿下一百個冠軍，又該怎麼解決消費者口袋裡沒錢的問題？”
許焰覺得碎星俱樂部完全搞錯了重點。
方向錯誤，做的越多，死的越快。
碎星戰隊有了楚之鋒等人的加盟，或許能打出相當漂亮的戰績。
但戰績越好，說明碎星俱樂部越高端。
碎星俱樂部越高端，會員費以及各項服務費肯定越昂貴。
在這個人人都朝不保夕，誰也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工作的年頭，越高端的靈卡俱樂部，就越缺乏吸引力，生存越困難。
現在楚之鋒和碎星俱樂部還處在蜜月期，即便有矛盾，也能被亮眼的戰績遮掩。
等到碎星俱樂部的管理層發現，禦靈大賽上的亮眼戰績，無法轉化成財務報表上的盈利數字時，這顆雷就差不多要炸了。
到時候，從轟然崩塌的碎星俱樂部流失出來的會員，搞不好有一大半，都會選擇狂鐵俱樂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