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桌上的喜燭燃燒著,火焰輕輕搖擺,微弱的聲音驚醒了坐在炕上發呆的姑娘。
燭光下的姑娘美的如同仙人,麵容精致,一雙鹿眼漆黑清澈,但這會兒卻眉頭緊鎖,嘴巴微抿,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
薛悅結婚了。
今晚算是她的洞房花燭夜,但薛悅高興不起來,因為她哥哥還在醫院,雖然已經做完手術,但人還沒醒。
現在是十月份,地裡的莊稼已經收完。
這段時間村裡的男勞力被大隊長叫去挖渠,哥哥也在其中。
昨天下午,她哥被石頭砸到了頭,流了好多血,被送到了醫院。
薛悅知道後,驚慌失措的跑到醫院,他哥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護士通知說要請專家做手術,費用大概得四百多塊錢。
來醫院的還有大隊長和幾個村裡的人,哥哥是他們送來的,他們衣服上多多少少都帶著血漬,由此可以想到哥哥的情況。
薛悅雙腿發軟的靠著牆,直直的盯著手術室的門。
大隊長走上前,歎惜道:“悅丫頭,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做主,村裡給你出20塊錢,算是一點補償,多的村裡也沒有,你現在還是趕緊回去湊錢吧。”
四百多塊錢,要是手術成功,連帶後續輸液恢複怎麼也得500打底了。
現在家家戶戶還處在剛剛餓不死的狀態,這麼多錢怕是拿不出來。
可不救也不行,薛行舟才23歲,還沒娶媳婦,又因為是給村裡挖渠受的傷,村裡有一定的責任。
薛悅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軟弱的時候,哥哥需要救命的錢。
“大隊長,請您幫我在醫院看著點我哥,我回去湊錢。”
大隊長看著眼前這個眼淚汪汪,卻又異常堅強的小姑娘,歎了口氣,點頭。
“去吧,這裡有我盯著,你放心。”
薛悅出了醫院趕忙往家裡跑,一路上,嘴裡不停的嘟囔:救哥哥,救哥哥。
在回村的路上,迎麵碰到了正坐著牛車往醫院趕的父親薛長林和後娘劉紅杏。
薛長林看見薛悅,趕忙問她:“悅兒,你哥怎麼樣了?我聽柱子說,你哥被山坡上滾下來的石頭砸到了腦袋。”
薛悅這會兒眼淚刷刷的往下掉,說話都帶著抽泣聲。
“爹,大哥···大哥需要做手術,手術費要四百多塊錢,你能借給我錢嗎?等哥哥好了,我和大哥以後還你。”
薛長林臉色發沉,眉頭緊皺,沉聲問道:“這麼多錢?很嚴重嗎?”
“對,要做手術。”薛悅點頭。
一旁的劉紅杏瞅了一眼薛長林,大聲拍了一下大腿,揚聲道:“悅兒啊,家裡哪有錢啊,彆說四百,咱家連40塊錢都沒有,家裡這麼多張嘴要吃飯呢,這錢也不會大風刮來,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薛悅沒看劉紅杏,也沒對她抱什麼希望,隻是直直的盯著薛長林。
“爹,求求你救救大哥,大哥流了好多血,這錢我保證,以後我加倍還你。”
薛長林看著薛悅,嘴張了張,想要說點什麼。
劉紅杏見狀趕緊道:“悅兒啊,不是我們狠心,實在是家裡沒錢,你弟弟也馬上要上學了,還不知道從哪給他湊學費呢。”
“爹,他是你的兒子啊~”薛悅紅著眼死死的看著薛長林。
“這麼多錢~”
薛長林嘴角有點哆嗦,轉頭看了一眼劉紅杏,被劉紅杏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後,垂著眼沒聲了。
劉紅杏冷漠的說道:“你爹的兒子不止一個,更何況你大哥砸到頭,又流了那麼多血,就是花了錢,還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彆最後落個人財兩空。”
“你閉嘴,你算什麼東西?一直在這裡鬼叫。”薛悅扯著嗓子,滿眼通紅的怒視著劉紅杏。
劉紅杏被她眼裡的恨意驚了一下,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然後扯了扯薛長林的胳膊。
“你是死人啊!你聽聽你閨女說的話,還有沒有一點對長輩的樣子。”
薛長林皺著眉,“悅兒~”
“你給不給我錢?”薛悅直接了當。
“沒錢。”劉紅杏急切的回答,一隻手還死死的擰著薛長林的胳膊。
薛悅看著沉默不語的父親。
久久,她低下頭自嘲一笑。
母親在她十歲的時候因病去世了,留下了薛悅和比薛悅大五歲的哥哥薛行舟。
父親薛長林老實本分,在薛悅12歲那年,又娶了現在的老婆劉紅杏,隔一年又生了一個小兒子,今年五歲了,叫薛行軍。
人家說有後娘就有了後爹,彆人家不知道,但薛長林確實跟後爹也差不了多少。
說好聽點是老實本分,說不好聽就是木訥迂腐,做不了主。
家裡幾乎都是後娘劉紅杏做主,好在當時薛悅和她哥年齡都不小了,兄妹倆相互照顧,相依為命,就這樣,她和哥哥也是經常吃不飽的。
劉紅杏說家裡沒錢,薛悅是不信的,就算沒有四百,二三百也是有的。
哥哥這些年和父親上工幾乎拿的都是滿工分,連薛悅自己每天都是7、8個工分,不說以往年,今年剛分糧不久,薛家分了不少糧食,錢都分了九十多塊。
可現在劉紅杏說家裡沒錢,父親連話都不敢說一聲。
終究是奢望了!
薛悅擦了把眼淚,聲音擲地有聲。
“薛長林,你連你兒子的命都不救,你算什麼爹,你是不止一個兒子,從今往後,你也隻有那一個兒子。”
薛悅連爹都不叫了,連名帶姓的稱呼。
說完快步朝家跑去,身後還傳來劉紅杏的罵聲。
薛悅毫不在意。
既然好話說著不給,那我就自己拿。
薛悅一路跑回了家,薛家一共四間房,哥哥和她各一間小的,薛長林和劉紅杏帶著薛行軍住著一間大的主屋,還有一間廚房。
薛悅拿起院子裡劈柴的斧頭,朝著主屋走去。
一斧頭下去,主屋的鎖就被薛悅劈開了。
薛悅一腳踹開門,走了進去,掃視一眼,炕上放著被褥,炕頭放著一張櫃子,上著鎖。
薛悅一斧頭下去,沒劈開,又一斧頭,鎖劈開掉到了炕上。
薛悅放下斧頭,打開櫃子,一頓翻找。
果然在衣服下麵找到了一個包著錢的手帕,打開數了一下,一百六十七塊五。
薛悅皺了皺眉,覺得家裡不可能才這點錢,又翻找一番,也沒找到。
屋裡左右看了看,也沒找見再藏錢的地方。
來不急了,薛悅拿著這錢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