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棟話音剛落,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夏建國和王和平兩人目光直直地落在夏長海身上,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哪怕夏長海有著兩輩子的生活閱曆,在這樣的注視下,心裡也不禁發慌。
過了好一會兒,王和平滿臉糾結地看向夏建國,緩緩說道:“大哥,長海這孩子看來真的是懂事長大了。”
要是擱在以前,夏長海和王喜棟去掏黑熊窩,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肯定都逃不過一頓嚴厲的教訓。
要知道,那可是體重超過 300斤的大黑熊,它的力氣大得驚人,隨便一巴掌揮過來,就能輕輕鬆鬆把一個成年人拍倒在地,甚至危及生命。
換做其他人,要是沒有配備一兩把 56式半自動步槍,再帶上幾條訓練有素的獵犬,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主動去招惹黑熊。
可夏長海和王喜棟呢?他們居然隻帶著簡單的武器,徒手就朝著黑熊窩去了,這簡直就是把自己的性命往危險裡送。
雖說他們帶了把斧頭,但在體型龐大、攻擊力極強的黑熊麵前,一把斧頭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
在 80年代的小山村,教育孩子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那時可沒人會考慮什麼心理健康問題,比如抑鬱症之類的。村子裡都是平房,就算孩子想通過極端方式發泄情緒,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要是孩子犯了錯,家長們的教育手段很單一,就是動手打,隻要不把孩子打傷打殘,就覺得這是一種有效的教育方式。
在老一輩人的觀念裡,打孩子就是最直接、最管用的教育辦法。
上次夏長海和王喜棟在山上碰到野豬,嚴格來講,那完全是意外,和他們的行為沒有關係,純粹是運氣太差了,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被打得渾身是傷。
這次他們主動去招惹黑熊,按照以往的經驗,回來肯定要被狠狠教訓一頓,讓他們記住以後不能再這麼冒險。
然而,這次的情況卻有些特殊。如果王喜棟說的都是真話,那麼他們這次獵熊的舉動,或許並非一時衝動做出的傻事。
畢竟,夏長海和王喜棟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二三十年前,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有些已經能幫家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去買醬油。
所以,父母對他們的期望也發生了變化,不再僅僅要求他們能保證自身安全,還希望他們具備一定的能力,有擔當,懂得如何與人相處。
哪個家長不盼著自己的孩子能成長為有出息的大人呢?
再說了,做任何事情都存在一定的風險。
就拿機械廠來說,每年都有十幾個因工作意外導致死亡的指標,但即便如此,也沒見誰因為害怕危險就主動辭職,大家依舊每天拚命工作。外麵的人還擠破頭想進機械廠呢。
在那個年代,比起工作中可能麵臨的傷亡風險,人們更擔心自己沒本事養活自己和家人,尤其是家裡的男人們。
要是夏長海和王喜棟這次獵熊的事發生在專業獵戶家庭,那絕對是一件值得大擺宴席慶祝的事情。
成功獵到黑熊,就意味著孩子在狩獵方麵有了足夠的能力,可以出師獨立狩獵了。
想到這兒,夏建國看著夏長海的眼神也變得溫和了一些,開口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可不能再這麼乾了!”說完,他和王和平一起轉身,朝著廚房走去。
一方麵是去看看廚房做飯需不需要幫忙打下手,另一方麵則是要準備處理熊肉的工具。要把一頭 300多斤的黑熊身上可食用的部分完整地拆解下來,在寒冷的冬天,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
看到大人們都離開了,王喜棟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才那種被盯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他感覺自己的腿都快站不穩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偷偷摸摸地靠近夏長海,壓低聲音說:“老大,你說夏叔和我爸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啊?會不會是要獎勵咱們呢?我要是跟我爸要那個鹿皮帽子,你覺得他會答應不?”
看著王喜棟嘮嘮叨叨的樣子,夏長海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小子的心思總是讓人猜不透,還想著要獎勵,剛剛差一點就要被打得起不了床了。
就拿王叔剛才手裡拿的那根棍子來說,要是真的打下來,肯定夠他們受的。
“喜棟啊。”夏長海喊了他一聲。
“咋啦,老大?”王喜棟連忙回應道。
“以後少吃點豬腦花,吃多了對腦子不好。”夏長海說道。
“沒有吧,我覺得豬腦花可好吃了,特彆是放到油鍋裡一炸,那香味,簡直絕了……”王喜棟根本沒領會夏長海的意思,還在不停地說著。
……
咕嚕……咕嚕……
在夏家的院子裡,架起了一口大鐵鍋,鍋底粗大的木柴燒得劈裡啪啦作響。
鍋裡的水沸騰著,熊肉和熊骨在水中上下翻滾,濃鬱的肉香,混合著蘿卜和大蔥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小院,然後不斷向四周飄散。
在那個年代,還沒有溫室大棚技術,一到冬天,人們能吃的蔬菜大多是晚秋時囤積下來的土豆、大蔥、蘿卜之類的。
而鐵鍋燉這種烹飪方式,操作簡單,還能最大程度地保留食材原本的味道。
孩子們可不像大人那樣有耐心等待,他們早早地就拿著碗筷,守在大鐵鍋旁邊。在豬肉都十分稀缺的年代,熊肉對孩子們的吸引力簡直無法抵擋。
“如海,你看你饞成那樣。你記著,隻要以後你都聽我的,彆說是熊肉,就算是老虎肉,我都有辦法給你弄來。
你是沒看到,當時那頭黑熊可凶了,它張開嘴巴,比人的腦袋都大……”王喜棟逮著機會就開始吹噓,要不是他時不時地偷偷咽口水,還真有點讓人信以為真。
夏長海沒有和孩子們一起在院子裡打鬨,他正在廚房處理熊掌。一般來說,處理熊掌這種重要的活兒不會輪到他來做,畢竟一頭熊總共就隻有四隻熊掌,哪怕浪費一隻,都會讓人心疼不已。
但因為這頭熊是夏長海獵到的,大家也都沒說什麼。
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重新加工一下,山村人可不像城裡人那麼講究,菜回鍋再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夏長海心裡清楚,他肯定不會讓熊掌出現回鍋的情況。
他熟練地燙毛、去膜、劃紋,整個操作過程連貫流暢,沒有絲毫停頓。
光是看著他處理熊掌的手法,就能感覺到他很專業。
在一旁悄悄觀察的李曉娟看到這一幕,心裡鬆了一口氣,但同時也產生了疑惑:這孩子怎麼對處理熊掌這麼在行呢?她活了這麼多年,也就處理過兩次熊掌,而且那兩次處理熊掌的方法和處理野豬腿差不多,沒什麼特彆的流程。
在整個寧夏村,其實大家都不太清楚熊掌到底該怎麼正確處理,每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李曉娟還記得在娘家的時候,處理熊掌就是直接扔到火裡烤,烤到外麵焦糊、裂開了,就覺得可以吃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夏長海處理熊掌的過程,她心裡總有一種感覺,好像熊掌就應該按照他這種方法來處理。
要是夏長海知道母親心裡的想法,肯定會忍不住誇讚:眼光真準!他處理熊掌的方法,確實是非常專業的。
夏長海前世見過各種各樣的熊掌,黑熊、棕熊、灰熊的都有,甚至還吃過一些在保護名單上的熊的熊掌。
吃得多了,見得多了,自然就掌握了處理熊掌的技巧。畢竟,資深的美食家一般廚藝都不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