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國眉頭緊鎖,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成拳頭。他就夏長海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此刻心裡的焦急程度,可比王和平強烈多了。
可越是在這種火燒眉毛的節骨眼兒上,他心裡越是清楚,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沉思片刻後,他開口說道:“不行,長海和喜棟才進山裡沒幾個小時,這點時間遠遠不夠。就算現在去找村長幫忙,村長也沒辦法立刻發動大家展開行動。平常就下到山裡頭去拿個黃皮夾子,耗費的時間都比這長。
這樣吧,你趕緊去通知老劉,把具體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我這就去找老宋尋求幫助。咱們動作都得麻溜兒的,不管他們答不答應幫忙,都儘快趕回來,能召集到多少人算多少人。”
“行,我知道了!”王和平用力地點點頭,轉身就朝著門外飛奔而去。在他心裡,此刻時間就等同於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誤不得。
可他剛跑到院子門口,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喧鬨嘈雜的人聲。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但仔細分辨的話,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到“夏長海”“王喜棟”這兩個名字。
“大哥,大嫂,快出來看看!聽這動靜,好像是長海他們回來了!”
“有熊!是黑熊啊!”
“真的假的?咱們村都好久沒人打到黑熊了吧!”
“那肯定是真的啊,你看喜棟拖著的不就是嘛!”
“乖乖,這頭黑熊可真是個大家夥!看著估計得有 250斤重吧。”
“不止,你瞧瞧那兩隻爪子,都快趕上鵝蛋那麼大了,這熊肯定小不了!”
“這下夏家可算是發大財了,這個冬天光是吃油都不用愁了!”
“吃油算什麼,這麼大的黑熊,它的熊膽肯定特彆大!”
夏長海一路上往村子裡走,不停地朝著村裡的長輩們點頭示意,禮貌地打著招呼。麵對旁人的各種誇讚,他隻是微笑著回應一下,並不多說什麼,也不想給彆人趁機提要求的機會。
上一世,他還沒出人頭地的時候,為人實在得很。隻要自己有好東西,就特彆樂意和彆人分享。彆人不管是找他借錢、借糧食,還是借其他物件兒,隻要多說幾句好聽的話,他就不忍心讓人家空手回去。
結果呢,等他遭遇困境、落魄的時候,村裡沒幾個人願意伸手幫他一把。彆說是借錢了,就連一頓飯都沒人願意招待他,見了他就跟沒看見似的。
還有些人更過分,居然在背後說他的壞話,把他當成茶餘飯後閒聊的笑料。所以這一世,他下定決心要做出改變,變得稍微“自私”一點兒。
“喜棟,彆再到處顯擺了,趕緊走。”夏長海瞧見王喜棟那得意忘形的樣子,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趕忙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照這速度走下去,再過一個小時都回不了家。人多嘴雜的,他可不想把全村人都吸引到家裡來。
為了能快點到家,夏長海走上前去,拿起黑熊身上的另一條肩帶,和王喜棟一起拖著這頭黑熊往前走。
“哦哦,知道了。”王喜棟雖然特彆享受彆人對他的吹捧,但從小就對夏長海言聽計從,見老大催促了,也就不再繼續磨蹭。
兩人好不容易到了夏家院子。
“媽,您快出來搭把手!”夏長海估算了一下時間,這個點兒母親應該從地裡乾完活兒回來了。村裡的路上雖然沒有積雪,可他一路上著急趕路,這一趟下來,他和王喜棟都累得夠嗆。
他這話剛說完,院子的大門就“嘎吱”一聲打開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從門裡出來的,不光有母親李曉娟,父親夏建國還有王家的幾個人也在。
“爸,夏叔,你們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啊?這還沒到機械廠下班的點兒呢。”王喜棟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看天,太陽都還沒落山呢。
他原本還以為今天提前下班了,心裡正暗自高興,想著好不容易打到這麼大一頭黑熊,這下可以好好地炫耀一番了。
夏長海看著父親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瞅見王叔手裡還拿著根棍子,心裡“咯噔”一下,湧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畢竟父親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和王喜棟貪玩,不小心把兩家的草垛子給點著了,當時父親就是這副表情。
“先進屋再說。”夏建國說道。
“好嘞。”夏長海心裡琢磨著,父親沒當場發火,那就還有商量的餘地,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心裡大概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人多乾活就是快,幾個人一起動手,沒一會兒就把黑熊抬進了院子,放在院子中間的大青石上,大小還挺合適。
“媽,鍋裡有沒有熱水啊?”夏長海沒等其他人開口,就搶先問道。
“有啊,剛燒開沒一會兒。”
“正好,那把這個處理一下。”夏長海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從胸口掏出一個裝熊膽的小袋子,把裡麵的熊膽倒了出來。他知道國營商店收購熊膽是有要求的,隻收處理好的成品。
處理熊膽的方法倒也不算難,就是把熊膽放進熱水裡,等它收縮之後撈出來,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晾乾,然後再放進熱水裡,接著再晾乾,就這樣反複操作幾次。
等到熊膽的體積縮小到原來的三分之二,再放進熱水裡也不會有變化了,這個時候就可以拿去賣了。
李曉娟看著眼前三個拳頭大小、通體呈現墨綠色的熊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就這熊膽的大小和品質,一看就知道能賣不少錢。
她也顧不上其他事情了,伸手拿起熊膽就往廚房走,還不忘招呼王喜棟的母親:“秀琴,快來幫把手,這麼好的寶貝,可千萬彆給弄壞了。”幾個從來沒見過新鮮熊膽的小孩,也滿心好奇地跟著進了廚房。
夏長海看著這幾個人漸漸走遠,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揚了揚。他心裡明白得很,把那兩個最難應付的人支開之後,接下來的事情處理起來就輕鬆多了。
實際上,他選擇在這個時候拿出熊膽,並不是真的因為熊膽急需處理。雖說從理論上來說,熊膽確實是越早處理,品質可能就越好,但現在正值寒冷的冬天,也不差這一會兒的時間。
他真正的目的是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畢竟不管在什麼時候,那些愛哭鬨、愛計較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難對付,這可是個不變的道理。
夏長海正自己在心裡琢磨著這些事兒呢,一扭頭,突然發現父親正用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
那目光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就好像有無數隻小蟲子在身上爬來爬去。
過了好一會兒,夏建國終於開口說話了:“你給我好好講講,這頭熊你們是怎麼獵到的?”
“其實就是……”夏長海剛想開口解釋,就被夏建國打斷了。
“你先彆說話。”夏建國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王喜棟,“喜棟,你來跟我說說。”
“啊?”王喜棟一下子就愣住了,往常遇到這種事兒,可都是夏長海出麵解釋的。
“啊什麼啊,沒聽到你夏叔叔讓你說嗎?”王和平見兒子在那兒發呆,眼神瞬間變得嚴厲起來,手裡的木棍也下意識地晃了晃。
直到這個時候,王喜棟才察覺到現場的氣氛不太對勁。他這才反應過來,大家好像對他們獵到一頭黑熊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彆著急,你慢慢說,從最開始的情況說起。”夏建國不緊不慢地補充了一句。
“好的,夏叔。”王喜棟應了一聲,開始說道,“今天中午我去給老大送白麵饅頭,然後就聽到外麵……”他一點兒都沒隱瞞,把事情的整個經過仔仔細細地講了一遍。
在自己父親和夏長海父親麵前,他連一句假話都不敢說,甚至最後進村的時候夏長海有什麼反應,他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