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登頂那一瞬,光幕前了無一絲聲響。
宋聽婉淚眼模糊的揚唇,為她的妹妹驕傲。
以劍破靈壓。
世間又有幾人做到。
“後生可畏啊。”
長老們一個個的眼睛放光。
“近千年,咱們問劍宗四大宗門之首的位置,穩了。”
從前個個與晏山君嗆聲的長老們,感慨的看向他。
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
褚侯這時才站直身,單耳墜下的金環晃了晃,“不錯嘛,這小師妹有點意思。”
可以成為他的對手。
雲謙懶得搭理他,笑意深深為小師妹感到高興。
在眾大佬外圍,宋聽婉身旁兩人簡直興奮得不行。
“幸好,幸好咱妹妹強大。”
百裡戲江嗚嗚的感動得直想哭,萬俟寂也鬆了一口氣,滿心的愧疚感終於鬆散些許。
他們中間的女子笑著拭去了淚,水霧瀲灩的眸子緩緩恢複平日清亮。
她微微側了身,看向他們二人。
“來時,雲謙師兄同我說了,你們也在為我努力。”
“這補天竹,是你們三人共同為我拿到的。”
“無論情與私,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宋聽婉斂下感動眉目,微微向兩人福了福身。
極為正式的感謝,叫他們二人有些羞赧。
“師父!”百裡戲江不高興的瞪她。
何須她如此。
宋聽婉朝他勾了唇,站姿如鬆玉,眸中水光皆是溫柔的模樣。
萬俟寂垂眸有口難言。
他未儘全力,為了遮掩他體內此刻已安靜得絲毫不顯的莫名力量。
宋聽婉與徒弟等了半晌,意外的未見他的反應。
習慣了他慢半拍,他們如今轉話題總是習慣的等了他反應後再繼續。
兩人疑惑看去,卻見萬俟寂兀自失神,不知在想什麼。
但整個人極為黯然。
宋聽婉微頓,輕聲喚他:“阿寂。”
沉默的人抬頭,麵對二人關心的神色搖搖頭,“宋姑娘,我…抱歉。”
她含笑搖頭,目光是言語道不儘的溫柔包容。
他們都知道,以她的性子不會怪他們。
但就怪在她人好,他們才會遺憾未能登頂。
三人收了言語,抬眸看著光幕上肆意颯氣的少女,自豪而笑。
九層塔內。
士氣全開的離光在主人登頂後,興奮的在她周圍狂飛三圈,最後衝向十步之外耀眼的一片寶物中。
有如它一般的神器感應到離光的氣息,嗡嗡回應著。
離光高興的在各個老朋友眼前飛了一圈,劍語嗷嗷直叫。
——好久不見老朋友們。
——瞧瞧你們身上都落灰塵了,不像我自由自在。
嗡嗡與它打招呼的神器們安靜了一瞬,隨後更激動的回應起來。
外麵瞧著光幕的大家集體:…
不知為何,總覺得在離光飛過一圈後,神器們有些過於激動了。
——行了你們生氣也沒用,未擇新主你們也揍不到我。
——略略略,快告訴我補天竹在哪。
——對啊我主人可好了,她身體也沒問題,咱們是為我主人的阿姐找補天竹,哎不是本劍說,你們若能跟了我主人的阿姐,這輩子不用愁了。
保準被極品靈石喂得霸氣側漏。
離光炫耀了一番,隨著唯一好脾氣的神器月華千絲綾的指引,劍飛至一節熒白骨節狀的東西前邊。
劍尖倏然轉了一頭,嗡嗡作響很是激烈,似在喚後邊的主人快來。
琳琅滿目的神丹神器,桀驁的少女徑直闊步而來,隻為了高懸著的補天竹。
劍與人皆停於它麵前。
九層塔的塔靈控著補天竹,熒白的骨節緩緩從天而降落於她掌心。
“這,就是補天竹嗎。”
宋司遙看著掌心,勾了唇輕笑。
她終於拿到了。
“出來了。”
外邊的晏山君眯了眯眼,話音剛落,光幕瞬熄,一個小血人被丟了出來。
同時乒鈴乓啷一聲,同時被丟出來的還有幾片龍鱗,一柄巨紅的大刀,還有被壓在最底下的離光。
沒等人看清,宋聽婉的腳步被瘋狂席卷而來的靈氣震開,那一抹血色人影被包裹其中。
龐大宛如龍卷風似的靈氣,讓晏山君正了色,將這一片的人包括那一堆龍鱗與武器都瞬移出一裡地。
“這——”
有長老看著方圓百裡內的靈氣朝此處湧來,這堪稱恐怖的場麵…
他喃喃自語,“莫不是能一舉化神?”
可他們在場長老之中,好些也是化神期。
就這樣被個小丫頭超過了?
“此輩少年,前程不可估量啊。”
有長老感慨而言,看著眼前恐怖的突破之景,竟當場頓悟。
其餘長老羨慕的看著頓悟之人,感也歎也。
有些人窮其一生,也比不上天賦異稟之人。
天道青睞,命定如此。
憋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這位修為停滯百年的長老撩了撩裙子,席地而坐亦是頓悟。
其餘眾長老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咋滴,輪著頓悟?
怎麼不帶我啊!
作為宗主,晏山君看著一堆頓悟的長老哈哈大笑,身心愉悅。
好啊,因他小徒弟頓悟的人越多,這些長老們往後更要給小徒弟幾分麵子。
問劍宗實力也越來越強。
好事,好事啊。
那邊靈氣風暴洶湧,這邊,百裡戲江看了一眼兩柄武器中散落的龍鱗。
看完立即望天,哪隻龍的鱗片啊,反正不是他的。
宋聽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隨後蓮步輕移,在兩柄武器的旁邊蹲下。
衣裙掃地,卻仍是不在意的拿出了塊乾淨的手帕,指尖小心的將黑色流光的龍鱗一塊一塊的撿起來,拂去塵土放進手帕中。
慢慢走到她身後的小龍霧氣蒙了眼,耷拉著臉無聲無息的站著。
默默吸了吸鼻子。
他師父好好嗚嗚嗚。
撿完後,宋聽婉握緊手心龍鱗,伸出手試圖替阿寂拖一下他的大刀。
巨刀底下,離光被壓著嗡嗡作響。
白皙泛粉的手握上那龐大古樸的刀柄,指尖泛白默默咬牙使勁——
很好。
絲毫不動。
出來後情緒一直不好的萬俟寂,在後邊不好意思的笑出聲,難得瞧見宋姑娘窘迫的模樣。
實在沒忍住。
萬俟寂儘量麵無表情的上前,將自己的刀從她手裡接過,“我自己來。”
宋聽婉側眸,微窘的鬆手。
她一個脆皮,以後還是不要妄圖動體修的東西了,簡直重得要命。
巨刀挪動,她以為是被壓住的離光卻還是沒動,嗡嗡嗡的震得起勁,叫長老們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來。
直到巨刀被挪開,大家才瞧見離光的劍柄上纏了一根流光白綾。
“是月華千絲綾?!”
獰玄真人指著那根如月華一般流動著靈氣的白綾,扯著他宗主師弟的袖子驚呼。
沒頓悟的長老們立即圍上來,辨認半晌,的確是九層塔最頂上的神器之一。
傳聞萬年前,有洛神之名的一位仙子的武器。
隻是經過萬年的時光,如月華高貴美麗的白綾殘破不已,流光依舊,卻黯然燒毀,好幾處險些斷裂,繼而流落到九層塔的庇護中。
“可是它怎麼出來的!一個人一層隻能取走一件寶貝,難不成是你徒弟的離光強行給人家帶出來的?”
有長老控訴晏山君。
離光忍不了了,掙紮著飛到那長老麵前,將死死纏住它的白綾往他麵前一懟。
月華千絲綾隨風飄了兩下,破碎的綾帶在眾人的目光下往離光身上又纏了一圈。
看著激動得上躥下跳的離光。
眾人:……
知道了知道了。
晏山君緊跟著攤手,無辜的朝大家淡淡一瞥。
可不是他徇私啊,這是人家神器自己要出來。
就是搭了離光一個順風車而已。
宋聽婉瞧著那截白綾,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掙紮不開,離光怕是憋屈死了。
不過,妹妹的武器又多一件,倒是值得為她高興一番。
大家靜靜在遠處看著,等待宋司遙突破。
那邊離光在他們周圍似乎在抗議,一直躁動個不停。
惹得宋聽婉不由的看了好幾眼。
她總覺得離光在刻意遠離自己。
這是為什麼。
它方才在塔內直接為阿遙指路,拿了補天竹。
那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難道在怪她,沒有第一時間把壓著它的大刀拿走?
宋聽婉無聲蹙眉,回憶著近來靈網上有沒有人在出極品劍油。
宋司遙這次突破用了很久。
她在靈力風暴的最中心,手中還緊攥著補天竹。
登頂的傲然,與拿到補天竹那一刻的心安,皆化為這場突破的助力。
心中湧現的是無儘變強的衝動,乘風而上。
直至元嬰巔峰。
還剩一步化神,湧入她體內的靈氣卻是一頓,停滯在原地。
瞬息間散於天地間。
“可惡啊,就差一點!”
有長老忍不住急躁。
晏山君卻滿意的眯了眯眼,甩開眾人走到他小徒弟麵前,“阿遙做得很好,問劍宗開山立派至今,你是第二個登上塔頂之人。”
“為師麵上有光啊。”
他笑嗬嗬的誇讚一番,宋司遙握緊了補天竹,一眼就看見她阿姐站在遠處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她朝師父點了點頭,“未給師父丟臉就好。”
言簡意賅,晏山君也知道她的心早飛她姐姐身上去了,無奈的擺擺手讓她去。
從裡邊出來後,每個人的身法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進步,尤其是宋司遙。
宛若一陣風,瞬息到了她阿姐麵前。
小血人恢複成乾乾淨淨的模樣,除了高馬尾亂了些,修為也漲了一大截。
姐妹倆相視不語,宋聽婉隻是一味的笑眼相看。
繃緊臉的宋司遙忽然翹了唇,拉過她阿姐的手,將熒白的一小截補天竹鄭重的放到她手心。
包著她的手合上。
“阿姐,你要的補天竹。”
“我拿出來了。”
手心的竹節散發著暖意,向來怕寒的身子在這一瞬暖和起來。
宋聽婉驚喜的看向她,“僅僅是握在手裡,身子都暖了。”
宋司遙給她往上扯了扯滑落的貂毛披肩,“那我這一趟也就值了。”
她不提九層塔中往上爬有多艱難,也不提流了一地的血與險些被碾碎的骨頭。
她隻笑著說,這趟值了。
旁邊們的長老們與晏山君湊在一起,嘖嘖稱奇。
這小丫頭,自己突破至元嬰巔峰一點笑意也沒有,費儘千辛萬苦拿到的寶物給了她姐姐,隻讓她姐姐天生虛弱的身子暖和了些。
僅此而已,她便說值了。
“我徒兒重情誼。”晏山君驕傲的笑道。
百裡戲江與萬俟寂在一旁,跟著傻樂。
“還得是咱妹妹。”
百裡戲江誇著,宋司遙禮貌的扭頭笑了一下,隨後看著一旁沉著的萬俟寂,兩人頷首便各自轉移了視線。
宋司遙在第九層沒再回過頭。
但她知道,身後姐姐的兩位好友亦是苦苦堅持了很久很久。
哎——
這隻龍。
宋司遙忽然若有所思的看向她阿姐,突兀的問道:“阿姐與龍族交情很好嗎。”
為什麼難得一見的龍族,在阿姐身邊就出現了兩隻。
“什麼!龍?!”
“哪裡有龍!出來打一架!”
褚侯猛的扭頭,盯著他小師妹瞬移到四人眼前。
方才丟出龍鱗時他光顧著看宋司遙突破的酷炫架勢,一點沒注意到。
宋聽婉四人看著眼前陌生的的麵孔,默默一齊後退一步。
以狼頭為飾,真是個狠人。
尤其是被他點名的百裡戲江。
看著對方眼裡如妹妹、阿寂那樣的洶洶戰意,安靜的咽了咽口水。
宋聽婉反手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遲些再與她解釋龍族的事。
“阿遙,這位應該是你那位剛回宗門的二師兄。”
他回來的短短時日裡,宗門議論紛紛,瞧著這異域的打扮,就是傳言中住在魔界隔壁的,羅刹族穿衣風格。
她柔聲開口介紹,厲眸打量她們的褚侯也反應過來,單手按於胸前,朝宋司遙微微頷首。
“不錯,我叫褚侯,是你二師兄。”
“等有空咱倆打一架。”
“在這之前,先告訴我龍在哪。”
龍是天生強悍的種族,褚侯興奮起來,羅刹掌在手上緩緩凝結,恨不得當場打一架。
突生的恐怖神識蔓延,宋聽婉目光一頓,溫婉垂眸,唇角笑意未改。
神識卻安靜蟄伏在靈台之中。
隻要她不主動釋放,對方不刻意用靈力入侵她靈台便無人能察覺。
對氣息很敏感的龍族倒吸一口涼氣,躲在萬俟寂身後瑟瑟發抖。
長老們不悅皺眉,晏山君正要讓二徒弟收斂,萬俟寂身後緩緩舉起了一隻手。
某隻幼年期的龍顫顫巍巍:“那個…我是龍,但我是個丹修啊。”
脆皮丹修。
但,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