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集體在主峰上課,膳堂也是擠得不行。
說好了請秦禧吃飯,但半路遇見了萬俟寂,沒等宋聽婉開口邀請,秦禧眼睛一轉笑嘻嘻的拽上萬俟寂一起。
“多請一個人婉兒應該不介意吧。”秦禧衝她眨眨眼。
今日膳堂這麼多人,體修勁多大啊,加上那把比人還高的大刀,往那一站彆人都不敢擠他。
主要怕他一轉身,被他背上那大刀砸腦袋。
她的小心思太容易猜了,宋聽婉笑著點頭。
被兩人期待盯著的萬俟寂啞然半晌,“不必請,膳堂有免費的。”
膳堂每日有膳食供應,免費供應的兩份由普通常見食材所製,除此之外也有由珍稀靈藥熬製的膳食,這等膳食富含大量靈氣,需要五十下品靈石一份。
萬俟寂這樣的窮修士,通常隻吃免費的。
宋聽婉低眸笑了一下,“今日多謝你為我開路,否則阻攔不及時,秦禧要憑白花上一萬靈石。”
秦禧也在一旁讚同的點點頭,“哎呀你就彆客氣了,跟我們走!”
說罷,她拉著宋聽婉就走,還不忘回頭招呼著萬俟寂趕緊跟上。
三人隨著人群走進膳堂,果然黑壓壓的一片。
幸好加錢膳食的窗口隻有小部分人。
秦禧看著烏泱泱的人哇了一聲,然後推著宋聽婉去占座位,她則招呼著萬俟寂去買午膳。
秦禧性子急,匆匆忙忙的,還是宋聽婉記著是自己請客,趕緊將身份牌塞進了她手裡。
由萬俟寂在前頭開道,兩人風風火火的去了。
人多,桌椅也不夠,許多人同他們一樣,一部分人去點飯一部人在占座位。
宋聽婉瞧了一大圈也沒個空地,苦惱的蹙眉繼續尋找。
若不然又花點靈石拚個桌?
豪橫的丹修預備出手,卻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她一下。
“美人,又見麵了。”
百裡戲江手中端著膳食,一臉驚喜。
宋聽婉挑眉,“百裡公子?”
百裡戲江嗯嗯點頭,熱情的看著她,“你找不到空位嗎,跟我來。”
她有些為難的搖頭,“我跟朋友一起來的,恐怕坐不下。”
“你們幾個人。”
“…三人。”
她婉拒是擔心秦禧會為早上的爭吵討厭他,可這人直率得過分,聞言高高興興的一揮手。
“走,坐得下。”
“等等…”
兩人在人群中僵持之際,秦禧已經跟萬俟寂點好菜找了過來。
看見百裡戲江的那一瞬間,秦禧嫌棄的扯了唇,“怎麼又是你這個暴發戶,陰魂不散啊。”
“喂!我可是高貴的…彆拿陰魂侮辱我。”
萬俟寂對兩人的鬥嘴毫無興趣,沉默的體修端著一大盤子菜走到宋聽婉身後。
他的想法很簡單,誰請客就跟著誰。
宋聽婉沒了法子,勸也勸不動這兩人。
最後也不知怎麼著,三人莫名其妙的跟著百裡戲江走到了他占的桌邊。
那桌有一人姿態悠閒的坐著,見到他們露了個笑讓出座位。
“交易結束,師弟師妹們慢慢用膳,我先走了。”
百裡戲江放下手裡的菜高高興興的點頭,“謝謝師兄,下次還找你。”
那人回頭笑得熱絡,“好說好說。”
宋聽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悄無聲息的挑了眉。
先天經脈有缺,竟還能修煉至築基。
就如同裝水的盆破了個洞,水一直漏卻還能存住水。
即便不多也令人驚訝。
“這人是…?”坐下後,宋聽婉開口問。
百裡戲江眨了眨眼,“剛剛那個啊?他也是外門弟子,是上一屆的師兄。”
宋聽婉了然點頭。
費勁將修為提至築基,其中艱辛自是可知,但他這人第一眼瞧著便個一心忙於賺靈石的人,可偏偏並無商賈之氣,反而坦率豁達。
隻要給他些幫助,這樣的人不止於普通弟子。
“…婉兒、婉兒?你在想什麼。”
秦禧跟百裡戲江鬥嘴的間隙見她在發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聽婉回過神,微微一笑,“在想我家司遙在做什麼。”
已經有六七日不見她人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妹妹太獨立了,當姐姐的很是失落。
——遙遙。
——司遙?
——在忙什麼呀。
在跟雲謙對招的宋司遙分了一下神,被對方抓住機會,木劍往她胳膊手腕分彆一拍,欲要將宋司遙的劍震掉。
宋司遙英眉緊皺,握緊木劍側腰偏頭,木劍攻向雲謙麵門。
雲謙速退半步,躲開後手腕一翻,將她手中木劍挑飛。
挽了個劍花收劍,雲謙笑了一下誇讚道:“不錯,進步很大。”
說罷變臉極快的皺眉,嚴肅的板了臉訓斥。
“對敵最忌分神,以後不可再犯。”
“今日劍招練五十遍。”
宋司遙撿起木劍,亦是正色:“好。”
雲謙離開後,宋司遙這才拿出傳音符查看。
宋聽婉絮絮叨叨給她發了幾十條,像是可憐巴巴在等回複的高貴貓貓。
她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將木劍收好到一旁的石凳坐下。
——練劍。
——何事?
那邊瞬間回複。
——無事,七日不見,甚是想念。
宋司遙恍然,竟與她有七日未見了嗎。
日日被師父師兄輪番教導,已好幾日不出去走動了。
宋司遙抿了抿唇,回道。
——傍晚,外門湖邊亭見。
回完後,她收起傳音符,走回空地練起今日份的五十遍劍招。
平日都自己加練,今日罷了。
早些練完,早些去見宋聽婉。
傍晚。
剛下課的四人在路上撞在一起,百裡戲江熱情的揮手,“走呀!一起吃飯!”
莫名的飯搭子就這麼聚在了一起,隻是萬俟寂拒絕了他們請客,自己端了免費的飯菜回來。
在百裡戲江與秦禧的吵鬨中,晚膳結束,百裡戲江提議一起逛逛宗門,消消食。
萬俟寂背著大刀搖頭,“我接了任務。”
一般來說,每一屆的新弟子都是完成學業後才會去接任務賺靈石,因為結業後宗門這些福利都不再有,比如免費供應的膳食。
但也有如萬俟寂這般拮據的弟子,在不上課的閒暇時努力賺點靈石。
萬俟寂走了,宋聽婉也笑著開口婉拒:“我要去找我妹妹。”
剩下兩人看過來,百裡戲江想了想問:“你那個天資出眾的金光妹妹?”
他來得比她們晚,也是明明白白走後門進來的。
宋聽婉彎眸點頭,“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尤其是跟萬俟寂認識。
她走得步步娉婷,兩個顏狗盯著她背影看了一會,然後倏然對視。
下一瞬齊齊嫌棄扭頭。
“哼。”
兩人互翻了個白眼,在膳堂門口分道揚鑣。
誰要跟他一起散步啊。
外門湖邊亭。
傍晚日落,問劍宗建與高山之上,九座峰高矮相應,巍峨無邊。
湖邊水自上而落,瀑布一般飛流而下,濺開的水花劈裡啪啦的響徹天際。
水聲回蕩在此間方寸,宋聽婉走到湖邊亭時,亭中已有人站在其中。
負劍而立,呼吸間胸膛微微起伏。
等她時還不忘練了一套劍法。
宋聽婉揚眉輕笑,“司遙。”
落日晚霞,宋司遙轉過來便見她含笑而來,普通的碧落色外門服在她身上卻顯飄逸。
盛滿晚霞的眸子遙遙看著她笑,宋司遙迎了出去,周身的尖銳防備下意識儘數收斂。
明明比宋司遙大了四歲,可兩人站在一起,司遙比她要高半個頭。
“…這幾日可好?”
宋司遙彆扭的悶聲開口,宋聽婉卻眼前一亮,“司遙關心我呀。”
她拉著宋司遙在亭內坐下,姐妹倆看著亭邊的湖景,難得有空閒下來說說話。
“同門大多友善,還認識了幾位新朋友,你呢,見麵禮送出去了嗎,與師父師兄們相處得如何。”
“禮物送了,他們很喜歡。”
宋聽婉彎眸,“喜歡就好。”
她費儘心思得來的鐘乳玉,說她為妹妹籠絡人心也好,人家得了好東西,再怎麼著也不會刻意為難她。
“多的還你,我留一份,師門一共四人,二師兄未歸。”
知曉那禮物有多貴重後,本想按她的囑咐都送出去的宋司遙沒照做。
宋聽婉不讚同的搖搖頭,“給你準備的就是你的,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了,也不拘於送弟子,與你交好或是人不錯的便送他們便是。”
雖然她自己一開始便懶得與人交好,但作為姐姐,卻想她的朋友多一些才好。
“我隻認識師父師兄。”宋司遙抿唇,漆黑的眸子理直氣壯。
“嘖,算了算了,隨你吧。”宋聽婉無奈的搖頭。
這樣也好,沒了外物的影響,交到真心朋友才是最好的。
“你那二師兄做什麼去了,我聽聞他乃羅刹一族,生得凶煞脾氣暴躁,本要被牢獄收押,但晏山君心善,收於門下悉心教導。”
宋司遙也沒見過人,隻是聽雲謙提起過幾句。
“似乎並無傳言可怕,旁的不知。”
見她感興趣,宋司遙努力回想了一下雲謙說過的話,“二師兄出門…是去龍淵找龍打架。”
宋聽婉一怔,隨後咋舌。
“找龍打架?你這二師兄這麼猛。”
眾所周知,龍都皮糙肉厚的,彆說鬥法如何,那一身鱗片刀槍不入就很令人頭疼。
宋司遙若有所思的點頭,“大師兄說,除去那些大能強者顧及師父不應他戰,二師兄已打遍六界無敵手,聽聞龍族強大便興致勃勃的去尋龍的蹤跡去了。”
她說著語氣緩緩,眉目平靜但其中羨豔不掩。
宋聽婉抽了抽嘴角,拉著她的手認真道:“我知曉你想變強,也知道你越級比試非常強,但你從前打的那些架皆以鮮血鋪就,修為追不上戰意,皆以燃燒自身為代價。”
“如今身在宗門,你要好好修煉,將修為提到比鬥經驗相等的程度,那些不要命的打法都給我收起來。”
平日萬般不驚的溫柔不再,女子蹙著眉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堅定。
從前拚命拚得習慣了,這半個月被她與父親在耳邊絮絮叨叨的念著,宋司遙倒也奇妙的沒覺得厭煩。
反倒是有些莫名的歡喜。
“嗯,這兩日我已煉氣巔峰。”
宋聽婉給她配的丹藥她有日日在服用,之前受損的經脈也不再日日灼燒叫人生疼。
宋聽婉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對了,記得給父親發些傳音,他一直擔心你不適應,但又怕你嫌他煩。”
家中的老父親擔心得很,不敢吵小女兒,大女兒的傳音都要被他擠爆了。
難得見宋聽婉臉上的無語,宋司遙微不可察的翹了唇點頭。
有了宋司遙的保證,再加上與晏山君約定的半月之期即將到來,宋聽婉將守在問劍宗腳下的鬼修召了出來。
“主人。”
一團鬼氣悄無聲息在她眼前凝結成人形,麵容模糊,聲音沙啞冰冷。
宋聽婉勾唇,將來問劍宗之前煉製的煥生丹遞給他。
“零,去幫我做一件事。”
這是她外出曆練時遇見的鬼修,誤入的那個洞穴混亂充滿弑殺,成群的鬼修殺意騰騰。
幸好替那些強者療傷的報酬很是豐厚,幾道化神期的修為自動護體,幾乎蕩平了一片秘境。
零卻是其中意外。
它是那群鬼修的首領,化神期的靈氣竟是製不住他,但周圍殺意被清空,殺意被阻竟喚回了他不少意識。
“…殺、殺了我。”
宋聽婉性子有些奇怪,叫她殺她偏還不乾了,見他努力控製著不讓殺意占據自己的模樣,她拎著裙子,蹲在他身旁看了好久。
好像…還有一批煉製了很久的鬼修丹藥還沒試。
趁著他努力控製自己,宋聽婉一股腦將丹藥全塞進了他的鬼氣裡。
丹融,她裹著化神期的靈氣,帶著身上無數護體法寶,提著裙子躲到遠處。
一盞茶後,掙紮的鬼修頓了頓,殺意從鬼氣身上剝離。
它躺在地上,身上鬼氣淩亂四竄,平息了良久才飄到宋聽婉麵前。
——吾乃…,生前應是大乘修士。
它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但拱手行禮的模樣,的確很像修士。
宋聽婉挑了眉,大乘期。
如今修真界,唯有三位老祖是大乘期。
女子幽然一笑,“我救了你,你意識殘破殺意難清,我會繼續幫你,但你要保護我。”
鬼氣無聲遊轉,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既然你想不起自己名字,什麼也不記得,那我先給你取個名字方便叫你。”
“嗯…就叫零好了。”
“零,謝過主人。”
宋聽婉將零派了出去,在房間內閒適的飲著茶等他拿藥材回來,沒想到還沒等到零,卻等來了秦禧急匆匆的敲門。
“婉兒!你快出來!出事了!”
放至唇邊的琉璃盞微頓,宋聽婉蹙眉開門。
“怎麼了。”
秦禧拉著她就跑,“來不及解釋了!你妹妹跟萬俟寂打起來了!”
好家夥,妹妹跟妹夫打起來了。
宋聽婉一臉問號,他們倆還不認識,怎麼會打起來的。
但從書中知曉,這兩個戰瘋子,打起架來一個比一個狠,她來不及多想,跟著秦禧跑向比試台。
她們急匆匆的趕來,比試台附近卻圍了一圈人,亂糟糟的興奮議論著,叫人搞不清狀況。
“哎哎哎!婉兒來了!”
最裡圈的百裡戲江東張西望的,忽然眼前一亮朝他們揮揮手。
中心一圈的雲隱族人扭頭,朝宋聽婉那個方向的人客氣道:“勞煩各位同門讓條路。”
人群分出一條道,宋聽婉朝周圍人一路道謝,這才走進裡邊看清情況。
比試台已一片狼藉,比試台的防護法陣也碎了,宋司遙與萬俟寂分站兩邊,雲謙與百裡戲江等人圍在他們身邊。
兩人手裡都提著各自的武器,對視著一臉不服的樣子,倔強戰意未歇,臉上身上都掛了彩,傷得不輕。
聽見宋聽婉來了之後,兩人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見著兩人的慘狀,宋聽婉氣笑了,走到兩人的麵前扯著唇一言不發。
明明也有很多弟子不知她是誰,但莫名的,她出現後場麵一靜。
沉默。
雲謙好奇的看了一眼宋聽婉,這就是給他們送鐘乳玉的女子?
本該道謝的,但這場合明顯不適合說這些。
他朝宋聽婉點頭,“快勸勸小師妹,若收不住戰意長老們來了就糟糕了。”
這兩人不知為何忽然開始比試,比試途中戰意越來越烈,到後來防護法陣被打碎,幸好有人出手為看熱鬨都弟子們施了個保護罩,否則傷了旁的弟子後果不堪設想。
雲謙一收到消息禦劍趕來,如今長老們還沒到,若他們趕來瞧見這情況,隻會強製解除他們的戰意。
可戰意隨心,被外力強壓,極其影響往後對戰。
雲謙瞧著謙和,但也極為護短,瞧見這情況後,想起小師妹最在意她那個姐姐,便趕緊派人去外門通知她。
宋聽婉聞言頷首,再看向宋司遙時卻仍是有些無奈。
明明前幾日還答應得她好好的,結果一轉頭又開始不要命的跟人打架。
身上洶湧的戰意,她甚至不用去看她的丹田,戰意定已將經脈撐得要爆炸。
她還沒開口,打得凶狠一次一次從地上爬起來的執拗女修身上騰騰的戰意倏然熄滅。
那邊萬俟寂在看見宋聽婉來了後,直接站到對方麵前,被離光劃了不少刀的體修沉默了一下,也慢慢收了戰意。
似乎聽她提起過,她妹妹是宗主小徒弟。
…剛剛跟他打得酣暢淋漓的,竟是宋姑娘的妹妹。
蹭了半個月飯,被她們拉著一起搶食堂的萬俟寂有些無措的收了大刀。
“…你怎麼來了。”
宋司遙捂著手臂,抿唇瘸腳走到她麵前。
第一次在她麵前這樣乖順。
宋聽婉氣哼了一聲,誰讓她對自己妹妹凶不起來呢。
她上下掃了一眼,宋司遙破掉的親傳弟子服、被刀割傷仍在流血的手臂,還有被錘傷的腿。
對她凶不起來,但還是鬱悶得胸口疼。
好不容易養得好些的小姑娘,打了一場又變得破破爛爛的。
氣死她了。
“跟我來。”
宋聽婉說完領著人轉身,一回頭又看見對麵拘謹站著有些無措的體修,歎了口氣。
“你也跟我來。”
兩人就這麼安靜聽話的跟了她身後,宋聽婉朝一旁的雲謙道謝:“麻煩雲師兄了,人我先帶走,遲些回去。”
平日一聲不吭但張牙舞爪的小師妹如此乖順,雲謙看著嘖嘖稱奇。
“好的好的,這裡宋師妹不必擔心,我來解決。”
“不過…無需向我道謝,方才法陣壞掉後出手的並不是我。”
宋聽婉訝異側眸,回身往了一圈,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看來出手之人已經走了。
她收了猜想,朝雲謙笑了笑,“道謝還是要的,改日再專程向師兄道謝。”
雲謙想著她出手那驚人的禮物,連忙擺擺手拒絕。
兩人客套片刻,宋聽婉與人群中的秦禧與百裡戲江點了點頭,讓他們也先回去。
她領著兩人走了,看熱鬨的人便也都散了,但不少人問起方才那好看女修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