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事情比較複雜。
聞笙張口喝著由大燕皇帝親自喂來的藥，目光不住的打量眼前哪哪都熟悉的臉。
“我臉上長花了？”
聞封用湯勺把流下來的藥汁蒯回去，嫌棄道：“這麼大人了喝個藥還漏。”
真像啊。聞笙想著。
無論是長相還是語氣，都好像她上輩子得癌症去世的哥哥。
聞笙喝了口藥再度試探道：“how are you？”
“……”聞封放下湯勺，麵無表情的拿來帕子，像給小貓洗臉一樣把聞笙下巴上的藥漬囫圇抹掉，無奈道：“又在玩些什麼？”
眼中期冀的光緩緩熄滅，聞笙垂下眼皮，有些失落。
他聽不懂。試探了好幾次了。
這不是她哥。
想到這聞笙忽然想給自己一巴掌，真是有夠貪心的。
皇帝老哥對她夠好了，她還想讓他是親哥，屬實是過分了。
聞笙一邊喝藥，一邊又立刻把自己哄好了。
在這個她分分鐘想要引爆的世界，有個和她哥長得一模一樣，還對她好的便宜老哥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哥……皇兄。”
聞笙連忙改口，沒注意到對麵的人眼中閃過失落，試探的開始告狀：“今日發生的事，你知道了？”
聞封放下見底的藥碗，婢女呈來熱帕子，他一根根把手指擦乾淨。
“這麼大動靜我想不知道都難。”
聞笙見他沒有生氣的樣子，繼續說道：“那你評評理，這事兒我有錯嗎？”
聞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聞笙理直氣壯的氣焰忽然弱了下來——雖然他長得和她哥一樣，還親自給她喂藥，但是他畢竟是皇帝，沒人敢這麼和皇帝放肆……
“自然是有錯。”
聞封屈指彈在她的額頭上，聞笙捂住額頭痛呼，隻見那便宜老哥說道：“錯在沒有出了事先找哥哥，還把自己給氣到生病。”
手下的雙眼唰的亮了，聞笙放下胳膊，驚喜的看著聞封。
聞封無奈的伸手又給她揉揉紅了的皮膚：“若是有人想要傷你，真出了事，我不能及時趕到你身邊該怎麼辦？”
“我不會出事的。”聞笙扒拉下他的手，“晏雲山在呢。”
聞封遣退了屋內的婢女，神情嚴肅了起來：“晏雲山確實是保護你的，但危險無孔不入。”
說到這，聞封軟化了態度：“笙兒，我早早讓你出宮建府便是不希望你過多參與進政事中，你隻需要做你無憂無慮的長公主便可。朝堂如今盯著我的、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即便哥哥是皇帝，卻也不敢說能時時刻刻護著你。”
聞笙當然知道聞封的苦心，畢竟原著裡長公主被和親唯一一個不同意的便是皇帝。
隻是那個時候皇帝的話已經不重要了。
但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聞笙也嚴肅起來：“我明白皇兄的好意。”
聞封挑眉：“當真？你之前不還對我避而不見？”
“……”又背了口原身的鍋，聞笙點頭道：“我長大了，知道皇兄的不易。”
說罷，聞笙沉默片刻，再抬頭，眼神清亮：“皇兄，我乃大燕長公主，注定了我無法做一個局外人，大燕興榮我亦有責任。倘若阜歌明日派人來說隻要我去和親，兩國便永修和平，你當如何？其他大臣當如何？”
兄妹二人一對視，便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聞笙接著說道：“與其你時時忍讓，為了我處處掣肘，不如讓我成為你的另外一把刀。”
麵色蒼白透露著病態的女子，眉目肅嚴，不複從前天真嬌蠻模樣，聞封聽見她用尚且虛弱的嗓子，堅定的同自己說：“事已至此，我已入局。皇兄，從今天起，讓我幫你。”
讓我幫你。
這是聞笙這場戲的最後一幕。
想要在這裡活下去，她不能寄托希望於任何人，甚至是係統。
她的命，必須要捏在自己手裡。
沒人知道那天皇上和長公主究竟說了什麼，夜幕降臨，皇上才回了宮。
直到第二天，郭衝和劉慶和數罪並罰，革職抄家流放，一樁突如其來的紅寶石盜竊案竟移交梅花司查，才徹底驚動了沉寂已久的朝堂。
自當今聖上登基安定下來後，梅花司許久沒有大動作了。
而這樁紅寶石盜竊案的各種小道消息也不脛而走，曾經的草包長公主，和名不經傳的天寶樓宋家，悄然成為了京城各家族暗中調查的對象，和飯後談資。
當事人之一聞笙喜聞樂見，這就是她要的效果。
永遠沒有正麵回應，就是要你們提心吊膽，要你們猜測。
戰術，就是怎麼臟怎麼玩。
聞笙伸了個懶腰，聽著酒樓外麵人聲鼎沸，曬著太陽，心情相當好。
自從係統出了小bug後，她明顯感受到身體一天天的在變好，儘管很微小，但她之前實在是太痛苦了，哪怕隻是一點點的變化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正當她享受來之不易的快樂時，隔壁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這古代隔音不好，酒樓包間離得近，稍微動靜大點就都聽見了。
聞笙掃了興致，準備回去，沒想到在一片嘈雜聲中精準捕捉到了「楚博雅」三個字。
“……”
和女主掛上鉤的劇情，多半很狗血。
聞笙不打算管，然而下一秒，係統任務就彈了出來。
【滴——檢測到名場麵即將開啟，請宿主即刻趕往仙鶴樓，完成係統任務。】
靠，這段該不會是……確認了一下時間後，聞笙無語的閉了閉眼。
中秋節前，女主請遠道而來的表姐在仙鶴樓吃飯，恰逢白月光莊續春也和朋友在此小聚。她們和宣王三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不是秘密，莊續春身邊的朋友早就想來挫挫女主的銳氣。
也正是這一次，女主被當眾辱罵是插足者，她是白月光的替身流言徹底大肆傳開。此時女主的父親深陷貪汙案，為了不給父親增添麻煩，女主選擇了忍讓。而其他人便因此拿捏她的短處，在公眾之下對女主大肆羞辱。
男主趕到時還在因上次事情慪氣，隻是不痛不癢的斥責了一番，甚至不拒絕白月光刻意表現的親昵，想要以此引起女主的注意。
“……”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要圍觀這麼個狗血的場麵。
已經邁出去的腳不得不調轉方向，聞笙認命的來到已經開始傳來譏笑和指責的包間門口，恰逢此時，裡麵的人不小心撞開了門。
穿堂風順著大開的窗戶湧出大敞的門，門簾被風高高吹起，露出門口路過的那抹緋色身影。
似是不經意一瞥，聞笙望進了楚博雅那雙無助、哀傷、含滿了淚水的眼眸。
一桌好菜好飯早已涼透，表姐被闖進來的人擠在角落，呆滯的看著表妹陷入包圍，被貴女唾罵。
插足、替身、下賤……這是他們家乖乖嗎？
毫不掩飾惡意的咒罵落進聞笙的耳朵，張口之人來不及收回，隻能在罵完後收住了嘴，卻沒法抹掉那副印在聞笙眼瞳中惡毒的麵孔。
噠、噠。
腳步聲一頓，長公主停下了。
她轉過身來，那張和皇帝八分相似的眉眼冷肅，還沒開口，便讓屋內的人噤若寒蟬。
這便是……囂張跋扈的草包長公主？
氣勢這麼強，怎麼看出來是草包的啊！
“又是你。”
聞笙的目光直直釘在莊續春驚慌失措的臉上。
在其他人或打量、或躲閃、或猜忌的目光裡，聞笙緩步入內，圍在楚博雅身邊的人紛紛自發讓開一條路。
聞笙卻沒有看楚博雅，而是冷冷睨向莊續春：“插足？是在罵你嗎？”
“什麼……”
聞笙掃視一圈，沒人敢和她對視，琳琅注意到聞笙微微側了側頭，當即會意，直接命人讓包間的門徹底打開。
“你真的很煩。”
聞笙演都不演了，厭惡的表情相當明顯。這樣的眼神重重的刺傷了莊續春。
莊續春活了十八年，從未見過有人對她露出這麼負麵的表情，誰見了她不稱讚？即便是真的不喜，也絕不會這麼直接的表現出來。
聞笙這一記直球不僅再一次敲碎了莊續春的自尊心，也敲懵了周圍一起的貴女們。
長公主這是什麼意思？她站在楚博雅那邊？
傳言竟是真的嗎！那日長公主在三春園……
幾人交換一個眼神，那副背後蛐蛐的醜惡嘴臉讓聞笙也感到無比厭煩。
“你們背後嚼舌根的樣子也很討厭，又醜又壞又愚蠢。”
幾人被聞笙這麼直白的嘲諷臊的瞬間滿臉漲紅，啞口無言。
聞笙主打無差彆攻擊，音量剛剛好，讓周圍偷聽的人聽的一清二楚。
“上一次在青樓私會宣王，這一次又帶著人來欺辱楚姑娘。莊姑娘，莊家的家風真是叫你敗透了。”
謔——！
包間外立刻傳來了嗡嗡的嘀咕聲，莊續春被這直白的指責弄的下不來台，仿佛一個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臣女沒有——”
聞笙：“狡辯什麼？本宮方才聽的一清二楚。你是想說本宮誣陷了你嗎？”
說完她又一一掃過在場的人，輸出的更暴力了：“分明都是家中千寵百愛嬌養長大有著良好家風的貴女，為何麵目如此醜陋？嫉妒心如此之強？麵對一個和你們無關的人要用如此惡毒的言語欺辱？”
三連問猶如三個響亮的巴掌，也甩在了其他人的臉上。
楚博雅那倔強的不肯流下來的淚水，不知何時沿著下眼瞼悄聲滑落。
感受到這抹溫熱後立即被她抹掉，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卻一刻也不曾從聞笙身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