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霽的嗓音很有特色,明亮清透,大多時候徘徊在少年感的基調上,又因為略微帶了些沙啞,所以格外適合一些搖滾樂曲。
林知嶼一聽,就猜到把自己喊住的人是誰。
他無奈地吐了一口氣,扭過頭淡淡地看向牧雲霽。
“什麼事?”
牧雲霽短暫地呆愣了一下。
來公司的路上他本來在補覺,可睡到一半突然就被手機裡轟炸般的消息喊醒,打開一看,朋友發來的截圖上儼然是連著三條林知嶼的熱搜。
最主要的是,上麵也掛著他的名字!
#林知嶼說三瓶趕走戀愛腦#
#林知嶼絕對不再糾纏牧雲霽#
#林知嶼牧雲霽 一見鐘情#
牧雲霽的睡意頓時被這一連串的微博熱搜驅散,他甚至都沒來得及點進話題裡細看,滿腦子都是:林知嶼又他媽的在作什麼妖?
以及,牧綏那王八蛋看了不會又來找事吧?
聽見助理說林知嶼那邊剛直播結束,人應該還在公司,本來想攔著讓他遲點上樓,結果牧雲霽反而氣勢洶洶地從地下車庫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衝了上來。
就是為了討個說法。
可是眼前這個人,居然是……林知嶼?
牧雲霽從來沒有見到他穿過這樣“寡淡”的衣服和這樣素麵朝天的一張臉。
白衣牛仔褲,乾乾淨淨的黑發,微卷的狼尾和懶散的神色平添幾分少年感。
牧雲霽狐疑地走到他的麵前,明明昨晚見麵時他還是那副討人嫌的模樣,怎麼才過去十幾個小時,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但他嘴上還是說出了之前在電梯裡打好的腹稿:“你又忘記了自己昨天晚上說了什麼是吧?這叫什麼,以退為進,欲拒還迎?”
“知不知道現在我的微信消息裡全是來問我,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的?”
林知嶼一哂。
昨晚的婚宴沒有邀請太多客人,外界大多數人都不清楚牧綏的結婚對象究竟姓甚名誰,所以牧雲霽那些不明真相的朋友問出這樣的話,倒是很正常。
牧雲霽自然也不能到處去和人解釋:林知嶼他現在是我嫂子了,他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他的合法丈夫是從小看我不爽的同父異母的親哥。
一來,這樣操蛋的關係更容易成為好事者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可不想整天承受那些詭異的目光,好像他真成了勾引大嫂的狐狸精;二來,牧綏都不願意公開這段不光彩的關係,他上趕著幫人宣傳,大概是想不開活膩歪了。
所以思來想去,怒火隻能朝始作俑者身上發。
牧雲霽見他沒有回應,咬著牙又補充了一句:“你的‘不再糾纏’,就是指直播時拿我引流,然後看著微博一溜我和你相關的熱搜,在背地裡偷著樂?”
林知嶼沉默了幾秒,說道:“我並不知道熱搜的事。”
“但是之前我糾纏你,你不願意,現在我承諾不糾纏你了,你為什麼也不願意?”他頓了一下,感歎道,“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要不我再發個聲明說:請大家不要同時提到我和牧雲霽的名字,以免給雙方當事人帶來困擾?”
他的語氣十分真摯,沒有半分作假和陰陽怪氣,牧雲霽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卻又感覺好像有口氣堵在自己的胸口,不上不下。
“你……!”
“而且小牧啊……”林知嶼看了眼跟在牧雲霽身後不遠的助理,以及四周遠遠觀望、不敢上前的吃瓜群眾,兀地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調說:“我畢竟也是你嫂子,這次我就原諒你了,以後可得禮貌點跟我說話,尤其是在家裡。”
牧雲霽聞言,偏頭瞪了林知嶼一眼,後槽牙都被磨了又磨。
神他媽的小牧!拿腔拿調,還給他裝起來了!
林知嶼卻對他的不快恍若未覺,而是慢吞吞地繼續說道:“還有,就像你昨天說的,我其實也沒有和小叔子苟合的癖好,我現在對你哥一心一意,隻想跟他好好過日子。你可千萬不要多想,萬一讓你哥也誤會了什麼,我很難哄好他的。”
話落,他便在圍觀人群的一臉懵逼中,拍了拍牧雲霽的肩膀,輕快地轉過身走了。
牧雲霽有些怔忡地看著他的背影,鼻尖還殘留著一點他頭發上沾染的染發劑的味道,除此之外,從前那些張揚濃烈的甜膩香水味,都好似隨著那頭標新立異的粉一起消失了。
“牧哥,他剛剛跟您說了啥?您彆生氣,要麼我們再去和林知嶼的經紀人談談,讓他們下次彆搞這種下作的噱頭了……”
“您跟他計較什麼,氣壞了可不值當,他就等著看您為神思不寧的樣子,彆上了他的當!”
其他人也跟著小聲附和:“是啊是啊!”
天地良心,要不是因為原主和這萬惡的公司簽署了十年賣身契,他早就宣布退圈美美躺平了好吧!
什麼牧雲霽,什麼江逾白,這些人的愛恨情仇和他有什麼關係?
林知嶼蔫蔫地進了休息室,鹹魚似地癱在沙發上,摸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牧雲霽說的那幾條熱搜還牢牢掛在榜單的最上方,林知嶼懶得打開,一想過去詞條裡大概都是辱罵他的話語,他沒有什麼自虐的癖好。
他點進原主的微博首頁翻了翻,除了幾條看得順眼的公式照,其他大部分微博都被他隱藏了起來。
做完這些,他突然想起來,需不需要和他的新任老板解釋一下?
畢竟牧綏昨天才警告他,不要在任何地方訴說自己對牧雲霽的“真心”。
雖然他們之間隻是一場單純的交易,但哪個男人應該都不希望自己名義上的伴侶總在外麵,和同一個人出現在花邊新聞上。
可是他把手機通訊錄和微信好友都翻了個遍,都沒找到疑似牧綏的人。
林知嶼累得把手機一摔,整個人像塊烙餅似的攤平了。
想表個忠心都沒地方表,隻能寄希望於霸道總裁日理萬機,沒時間去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算看到了,也彆神經兮兮地扣他工資。
然而林知嶼還沒祈禱多久,微信頁麵上就彈出了一條好友申請——
【林先生您好,我是牧總的助理周明。】
林知嶼猛地從沙發上彈起,心想該不會牧綏真的看到那幾條熱搜,讓人過來興師問罪了吧。
雖然他不覺得那幾條熱搜算什麼大事,但原著裡畢竟強調牧綏性格陰晴不定,萬一就撞了他莫名其妙的槍口,也說不定。
可等他糾結了好一會,同意了這條好友申請之後,周明卻說:【林先生,這個月的三十萬已經打到您尾號0852的卡上了,請您查收。】
林知嶼:?
林知嶼:!!!
到底是誰在造謠牧綏性格陰鬱,心思反複無常的,這種按時打錢、不為外物所動的老板情緒不要太穩定了好吧!
【紙魚:謝謝周助理謝謝牧先生[玫瑰][玫瑰][玫瑰]】
【紙魚:[貓貓比心]】
【周助理回複[貓貓比心]:我會向牧總傳達您的心意。】
林知嶼沒有在乎周明的回複,心滿意足地欣賞他終於不再是三位數的存款。
徐冬冬很快也把今天下午的直播傭金打進了他的卡上,隻不過金額和林知嶼想象地稍微有些出入。
他雖然沒有接觸過直播行業,但也知道藝人的直播傭金大概在銷售額的10到40之間。
就算因為林知嶼的口碑不好,隻能拿到最低一檔,也不至於隻有這麼一點。
林知嶼思考了一會,把進賬記錄截了個圖,發給了徐冬冬。
【紙魚:謝謝東哥,收到啦[圖片]】
徐冬冬沒一會就回了消息,顯然不覺得圖片中的金額有什麼問題。
林知嶼一邊思考著該用個什麼樣的話術,才能稍顯自然地讓他看到徐冬冬給他簽的直播合同,又不惹對方懷疑,一邊起身出了公司,在地圖上搜索起記憶中原主奶奶所在的那家醫院。
江逾白的養父母去世之後,他便由江奶奶拉扯長大,可惜江奶奶年事已高,在他高中時檢查出了慢性腎衰竭。江逾白因此,在高中畢業後就四處奔走打工,建築工地、快遞員、外賣員……各類苦活累活他都做過,直到二十歲時在咖啡廳被幾個女大學生拍了視頻發到網絡上,一夜爆紅。
被星耀娛樂公司簽下之後,他陸陸續續拍了一年多的網劇,但都反響平平、收效勝微。不過拍攝網劇可比之前四處打工時賺的多得多,更不用說後來參加選秀之後,他的身價更是一路水轉船高。
可是到最後,因為原主的一念之差,江逾白沒能見到奶奶的最後一麵。
原主不願意認自己的糟糠至親,在他看來,自己始終是林家少爺,哪怕林父林母已經和他斷絕了關係。
他寧願孤身一人,也不願意去和臥病在床的親人相認。
江逾白也因為擔心刺激到江奶奶,沒有選擇告訴她真相。
可對於林知嶼來說,陌生的世界裡,躺在醫院的那個人有著僅剩的這具身體的親緣紐帶。他占據了這具身體想要活下去,就不可避免地要繼承原主的社會關係。
更遑論他從小在外婆家長大,本能地對這類年老的女性長輩抱有親昵的情愫與好感。他為數不多的良心實在不能答應他做出與原主一樣的選擇,所以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去看上一眼。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與江逾白,居然還能這麼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