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對她的了解,現在我對她這番言論也不意外。
王浩口頭上已經和我說過,即便不能真正意義上解決問題,就當嘮嘮嗑也可以。
我簡單把買過來的花籃和水果收拾過,又把桌子上放的抽紙和卷紙重新規放。這才坐在旁邊的一個凳子上和她說那些事。
“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她問:“想每個區域都搞一個點,還是隻搞一兩個點?”
她這話一說出來我整個人瞬間狠狠定住。
仿佛任督二脈突然被打通,之前讓我苦惱的事兒也都在這一刹那全都明了……
原來我一直苦思的、理不通順的就是:我還不清楚自己要怎麼設點的問題。
在出租車司機那兒我得到的信息有點淩亂,從市區到郊區、還有下麵的地級市、周邊隸屬於貴陽的縣城……
看似每個地方都有市場,但實則全都混在一塊兒是容易迷惑人的。我首先要明確自己能承受的點有幾個,然後再從這些地方中挑選出最有優勢之地設我的賣點。
這才能保證少出亂子。
我在心裡竊喜,幸好她多了一句嘴問我,不然我還真不和她說工作上的事兒。
“以我現在的情況最多能承受兩個點,隻能加兩個人的工資進來。”我實話實說。
“不過加上我總共有三個勞動力。”我再補充。
李小霞輕點的點頭:“你能確定下來最好,現在既然有了目標就隻需要挑選地段。近一兩年我沒怎麼關注外麵的情況,市區人流量自然最大,嗯~~我覺得你沒必要完全放棄市區這一帶的人流量。這邊包容力度大,彆看現在很多人在貴陽租房,租客多半也都是貴州地區的人,你那個產品我嘗過,味道確實無話可說,既然產品自身過硬,你又打算設兩個點,那我建議你這其中一個點就設在市區。
另外一個點可以設在郊區。人工這方麵最好是就近找,一來方便人家回家,各自都少麻煩,這第二個嘛……郊區那邊的人工可以稍微在工資上往下壓一壓,還有提成的問題,你產品的提成是怎麼規劃的?”
我一五一十和她說。
她點頭:“那個是在超市給基本工資的前提上你給出來的提成,現在是你得把超市那一部分工資一並給出去再加提成,在前期壓力過大,這個方式不可取。再有,既然你選擇屏蔽掉那兩個地方,那就不用去想他們會把工資拿出來對照。
基本工資按照正常的價格給,可以在提成上矮下來。”
“會不會沒人接?”
“不至於。做生意的人就是講究一個緣分。無論是找老板還是找員工都一樣,崗位這麼多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勝任,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嫌棄。
那些嫌棄工資的人也不一定好好乾。先把話放出去找一找再說。”
我在心裡把這些全都一字不落的記著並消化著。
“姐,那你覺得這個提成應該給多少?怎麼給?市區和郊區提成給一樣的還是綜合情況來?”
“市區人多,提成可以相對矮一點,如果產品賣得好,可以以鼓勵的形式慢慢往上加。郊區也不用太高。
市區小的可以壓到一毛,大瓶的那種兩毛五就行。
郊區那邊小的兩毛,大的三毛。你看這樣如何?”
“回頭我做個數據綜合對照對照,到時候再精準。”我說。
“可以。”
“姐,謝謝你能跟我說這麼多。”我……我活了這麼多年,身邊出現過這麼多人,即便是我的家人也不像……也不像她和王浩這般對我。
家裡人隻會給予我打擊,他們覺得出生在那種家庭就應該一輩子甘願平庸,隻要有口飯吃餓不死就行。
我這些宏偉藍圖如果靠著他們鼓勵或是給意見,他們隻會說:比你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人家都做不成的,難不成你還能做得成?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餓不死就行,彆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我看你就是膽子大本事小。
這是我媽曾經和我說的原話。我想到這些心裡劃過一絲淺淺的自嘲。
“說什麼呢?有什麼謝不謝的?隻要你能答應考慮我說的那個,我在所不辭。”
李小霞說。
她的手往我手背上一搭,估計是發現我的表情越發凝重,所以她的語氣和聲音都刻意變得輕快了:“先考慮考慮,時間還早,也不用那麼著急。
你也不要覺得有壓力。”
我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其實我想和她說現在我們兩個都忙,情況根本不明朗,也不適合要孩子。
我這成天東奔西走的,就這高強度的工作狀態對孩子也不會好。
說難聽點兒,我和王浩現在連麵兒都見不上,怎麼要孩子?
但我麵對她這些話又說不出口。
我怕辜負她的期望,我也不想讓她失望難受。
其實她口頭上說著王浩是一個固執專一的人,所以他把感情看得很重。沒有人可以輕易走進他心裡,但一旦在他心裡占據一定的位置,他就會竭儘所能,刀山火海都願意赴。
李小霞又何嘗不是?
那個孩子的離開幾乎要了王浩半條命,又何嘗不是要了李曉霞半條命?
她這麼急著想看到我和王浩有一個孩子,其實從某方麵來說,也是希望她和王浩再有一個孩子。
隻是這些她都沒辦法完成了。所以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她人身上。
我在心裡啜了一口氣。
另外一隻手搭上來,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一摁,像學生和老師做保證似的說:“姐,放心吧,我會好好考慮。咱們來日方長,不著急。”
雖然對一個拖著病的人,我告訴她“來日方長,不著急”這種話多多少少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但她現在的盼頭不就是這個嗎?
我得讓她活在盼頭裡,這樣興許能讓她拖的時間更久一點吧。
時間不早她催我走。
我站起身:“好,那我先去忙了,姐,有什麼事你打電話給我就行。”
“好,去吧。”
“嗯! 拜拜,過後再來看你。”
她對我眨眨眼點點頭。
我心頭一硬,扭頭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聽到她在背後喊,我於是駐足回首。
“馬上就到秋天,貴陽早晚溫差很大,出門在外記得帶一件外套,彆受涼了。
把孩子也看好。”
她這話說的我心頭突然一沉一痛,好像被盾刀抵了一下。
我又在心裡拖了一口長氣。
“好,我知道了,姐,你也照顧好自己。”
說完我就再也受不了,趕緊埋頭離開。低著頭一個勁兒悶著往前走。
走到護士站台時,護士招手把我叫過去。
我於是又隻能趕緊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用手擦了兩邊眼角,把淚硬憋回去。
“護士,有什麼事兒嗎?”
“那個什麼,你是802號病床的家屬吧?”
我愣了一愣,但很快直接點頭。
“我之前看到她好像在偷偷吃什麼藥,你們最近是不是給她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
這讓我猛的一驚,我直接問:“什麼藥?她吃的藥不是醫院給她開的嗎?”
護士搖頭。
我感覺腦袋好像被什麼沉重的東西砸了一下。
“……那,那你知道是什麼藥嗎?”
“當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可能問你了。藥在她那個保溫杯裡,之前我去給她換藥水,也是聞到一股藥味才知道。”
我雙手緊捏成拳頭。
一個什麼想法劃進心間,我問:“你確定不是你們醫院開的藥?”
“當然。”
“那,回頭我把那個藥拿過來,能不能請你們幫我鑒定一下是什麼藥?”
後來我又和她私下說了兩句她才答應。
現在是不可能回去拿,隻好等護工回來,到時候我和她電話聯係,讓她想個辦法把藥給護士拿過去。
我一邊打車往花溪的方向走,一邊打電話給王浩。
然而那頭沒人接聽。我連續打了兩次都沒接,可能是有彆的事兒在忙,於是編輯成短信給他發過去。
發短信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心也不穩,一直砰砰砰的。
李小霞情況不是挺好的嗎?我和她談話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她情緒特彆不錯。
怎麼就想著……想著吃藥了呢?
她到底吃的是什麼藥??
我又想到之前在鎮上,有一次王浩回老家,就是去找一個隱藏在山裡的土醫生開了中藥……
難不成是那個藥?
很有可能。
想到這兒,再聯想我和她談話時她穩定的情緒以及還算不錯的精神狀態,我的心也逐漸穩下來。
等等消息看吧,看看王浩那邊有沒有動靜。
前往花溪的途中,我一直都在觀察周圍的建築以及視線更遠闊一些的位置。
相比市區的城建,這邊的建築自然沒那麼緊密。或者說現在還沒到密集的地帶。
剛好出租車司機就是花溪的。我把話匣子一打開,他就什麼都和我說。
“我們這邊啊?
我們這邊馬上就要麵臨拆遷了,現在拆遷款基本都快到位了。給我們兩個選擇,要麼就是直接賠錢,要麼就是讓我們選房子。”
“選房子?”
“對啊,就是那種安置房嘛。”他說。
我就問的更深了一些:“大哥,那你們的安置房是修在哪裡?”
“安置房就靠近大學城那些位置唄,我也是估計的,他們說差不多就在那兒,也不可能給我們太好的地段,但是也不會太差。
妹子,我聽你這個口音不是貴陽的?應該是遵義的吧?”
“對,遵義的。”
“怎麼?嫁到我們花溪來的?”
他往後視鏡看一眼,再問。
“沒有。我就是過來跑工作的。”
“喲,這邊還有工作呀?什麼工作呀?”他的好奇心也很足。我就以工作的名義和他聊:“老板派我過來踩點兒,看看哪裡的人流量多一點,看看哪裡好賣東西。”
他眉頭一皺,問我賣什麼東西?我自然和他說了。他又問我是什麼豆腐乳什麼牌子的?
我和他實話實說。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牌子呢?”
其實這個也不意外,畢竟我的市場還沒開到這些地方來。目前也就隻有那兩個賣場在賣我的貨。
這還是看在王浩的麵子上。要不是有他,說難聽一點,銷量稍微不好就會麵臨被撤掉下架的危機。
但我也不氣餒,反正一開始的路總是艱難又迷茫的,但隻要堅定,堅定一個方向努力往前走總會有看到光點的那一天。
“因為我們就是新出來的產品呀,所以才想著把市場打開嘛。大哥,你能不能幫幫我跟我說的具體一點?花溪這一帶……你應該特彆熟吧?”
這是來自對男人的吹捧。
他果然上道,直接一句“開玩笑!那是當然了,整個花溪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有什麼是我不清楚的?你問我就是問對人了”後,對我慷慨解囊:“說吧,你想問什麼?!”
“花溪的人流量主要還是集中在步行街那一塊。民大和貴州大學西校區都在那。那邊有集市,說實話現在我們這邊規劃沒有城區那麼嚴謹,想賣點東西推個攤兒都能搞定,其實沒那麼複雜。”
“一會兒我拉你逛一圈,再回到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來,到時候你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
“豆腐乳和臭豆腐這種東西還是挺暢銷的,畢竟都是貴州人嘛,好這一口。而且我們這邊還有幾家烙鍋的生意不錯,不過說實話啊,他們總說那個臭豆腐不錯,但我覺得沒一家好吃的?”
我愣神皺眉:“會不會……是你不喜歡吃?”
結果司機強烈反駁:“那怎麼可能?好歹我也是土生土長的貴州人,怎麼可能對這種東西無感?我就是覺得味道不對,因為之前我送人去遵義,剛好就在那兒收了車,有朋友叫我聚一聚,我就和他們一道去吃過。
當時好像是在……我想想啊……那個地方好像是叫什麼商貿城?”
“哪個地方的商貿城?”
“南白。就是現在的播州區嘛~~你是遵義的你曉得不?”
我仿佛是找到知音,聽到這些熟悉的地名連連點頭:“知道。商貿城步行街,那一條街烤魚也特彆不錯。小吃夜宵一條龍。”
“啊,對對對,就是那一條街,當時他們帶我過去吃,人家那個臭豆腐就很勁道,就是很好吃。要我說他們那些說花溪這邊臭豆腐好吃的人就是吃不來細糠!遵義那邊烙鍋店和這邊的就不是一個級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