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殿裡白幡招展,素白的帷幔環繞。
靈柩安放於正中央,上麵覆蓋著禦賜的華麗錦被,黃色布帛上麵,繡著寓意吉祥尊貴的圖案,
一張寬大的供桌上,先是鋪了精致的布帛,而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祭品,祭品的香氣,與空氣中彌漫的焚香交織在一起,另有一種讓人敬畏的味道,
供桌兩側,各自立著一盞長明燈,晝夜不息,象征著逝者靈魂不滅。
靈魂不滅?
沈盈夏笑了,混在一群女子身後,誠心誠意地隨著人跪拜,行禮。
感謝上蒼,讓她靈魂不滅,有了重生的機會!
讓她這個原本已經下了地獄的惡鬼,重返人間!
“你……是哪一家的,什麼時候來的?”停頓的空間,站在她身前的一個女子好奇的低聲問道,她明明記得方才身後沒有人的。
“我一直在,方才就站在那塊幡後麵,可能擋了你視線。”沈盈夏不慌不忙地解釋。
女子偏頭看過去,果然,身後有一塊頗大的白幡,正豎在一側,那地方如果有人,的確不會讓人注意。
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伸手拉著沈盈夏過去。
白幡後麵居然還有蒲團,兩個人一左一右坐下。
“今天最後一天了,明天一早就啟靈,今天晚上再熬一個晚上就行。”女子坐下後,敲了敲腿。
“怎麼不在王府辦?”
“聽說是靈覺寺的高僧說的,郡主命硬,一身煞氣,王府都是老弱病殘之人,宜被這煞氣衝撞。”女子壓低了聲音,而後又好奇地問道,“我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兒安環玉,你到底是哪一家府上的?”
“禮部沈侍郎府上的,沈盈夏!”
“你們府上……和淮安王府有親?”安環玉偏了偏頭。
“遠了些,我母親和郡主的生母是同族姐妹,就是遠了一些。”沈盈夏不太好意思的道。
“噢,我懂,我懂的,其實我和你也一樣……那些,該和我們都差不多,遠了一些,平時也不來往,這一次就是家裡人讓過來的,說都是年輕的姑娘家,陪著郡主走最後一程。”
安環玉歎了一口氣。
其實就是巴結淮安王府的意思,因為承安郡主之死,皇上很是痛心,更是會提拔淮安王府的。
“郡主的兩個妹妹呢?”
“早就哭暈過去了,這幾天這二位每次都哭暈了回去,這會該在偏殿休息!”
古井深潭般的眸子閃過一絲幽色,唇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抬眼看了看正中的靈柩。
夜色越發濃重,靈堂也安靜了下來,和尚們稍停了一會頌經,暫時去休息。
靈堂前的人少了許多,倒有不少過來攀交情的世家千金,聚在靈堂外部,這會也顧不得其他,三三兩兩的靠在一起打瞌睡。
她們是要守一晚上的!
夜色濃重起來,原該靠著牆上睡著的沈盈夏驀地睜開眼睛,輕輕推開安環玉的頭,讓她靠在另一側的牆上,緩緩起身,進了帷幔之中。
順著帷幔上前,往靈堂中間過去。
待到了近前,隔著帷幔抬眼看了看就近的靈柩,握在手上的一個蠟燭頭扔了出去,打翻了供桌一側的長明燈,長明燈內層有燈油,潑翻在麵前供桌的布帛上,立時燒了起來。
係著蠟燭頭的絲帶一扯,同樣燃燒起來的蠟燭頭被扯了回來,帶起一縷火光,沿途的帷幔俱被點燃,瞬間火光衝上。
有一物從供台上落下,骨碌碌地滾到她腳下!
居然還是一件熟悉的舊物,也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裡,和這靈堂卻也相配。
看了看之後,撿起入懷!
“著火了?”有人迷迷糊糊地抬眼,而後驚得大叫起來,“著火了,快……快救火!”
所有人都被驚醒,有人受驚奔逃,有人上去救火,現場一片大亂。
兩側偏殿裡跑出不少人,跑在前麵的兩個,腳步飛快,動作極速的正是她前世的兩個妹妹,一個是同母所生的二妹妹,還有一個是繼母所生的三妹妹。
兩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到驚慌恐懼,卻獨獨沒有昏倒後的虛弱。
沈盈夏輕輕地嘖了一下,笑了,果然,跑跑才會更健康,扶著身側安環玉的手退到了外麵。
抬眼看了看自己瘦弱的手背,上麵俱是一道道暴起來的青筋,稍稍用力了一下,她這個身體就承受不住了,其實不隻是手背,全身上下舊傷堆著新傷,稍不如意便是關柴房,鞭打。
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現在,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清貴人家,百年名聲,可都是一個個女子用鮮活的生命鑄就的。
平姨娘這是要她死,而且還是全方位不給她留一條活路的死。
不過她向來命硬,不是誰想拿就能拿走的。
抬眼看到一個小跑著讓人救火的中年男子,沈盈夏扶著全身顫抖的安環玉走了過去。
蓋棺定論,她的棺材板是蓋不住了……
右側有一處佛殿,離著這處辦喪事的佛殿並不遠,是在沈盈夏出事的小佛堂的右邊。
比不得辦喪事的佛殿,這裡其實也算是一個小佛堂。
裡麵布置的和靈堂完全不同,又透著幾分詭異,大紅色和墨黑色交替出現的布局,怎麼看都讓人覺得背心一寒。
正當中放著的居然是一具墨黑色的棺槨,上麵貼著的卻是一個大紅的喜字。
這是辦喜事還是辦喪事?
“郡王,左邊靈堂著火了。”一個圓臉的內侍快步走了進來,聲音略尖的稟報道。
棺槨裡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禮部侍郎府上的姑娘動的手?”
這點時間足以查清楚沈盈夏的身份,禮部侍郎府上的二姑娘,庶出之女。
“是她,暗衛一直盯著,她點的火!”喜全道,把過程說了一遍。
暗衛看了個全場,整個過程可以說是絲滑無比,連暗衛看了都讚歎,這手段、這穩定的心態,試問還有誰?
真的是世家在後院嬌養出來的那種柔弱不堪的千金之女?
“倒是一個有意思的,沒想到滿口禮義道德的沈侍郎府上,生出這麼一個女兒!”
明明是瘦得幾乎不成人樣的小丫頭,卻能把簪子直指自己的喉嚨,他能感覺到那一刻這丫頭的狠辣、決然,還真的是想殺人滅口,眼都不帶眨一下。
若不是自己收得快,她絕對會給自己一簪子,一簪子見血的那一種!
“郡王若是覺得有意思,不如奴才把人……請過來?”
一個請字道儘所有,隱隱帶著一股子嗜血的氣息。
喜全當然不會誤會自家主子真的喜歡此女。
“暫時不用,倒是可以借她這一把火了,本王不想再陪著這群禿驢玩什麼衝喜的鬨劇,就一起燒了吧!”
虛蓋著的棺槨被推開,一身黑色狐裘的男子在棺槨中站了起來,斜靠在棺槨上的感覺,竟讓人覺得俊美乾淨,誰能想到這一位正是傳聞中神憎鬼厭的禮郡王肖玄宸,皇上的親侄子。
隨後狐裘解下,扔了出來。
“點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