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字停留了一會後,漸漸消散。
接著是一行碩大的標題浮現在顧放之眼前。
龍飛鳳舞的四個標題金字,浮現在層層背景的層層金紅之上——
《開國皇帝》
左下角有兩個按鍵。
“存檔”
“讀檔”
……這是《開國皇帝》的啟動頁。
顧放之怔怔。
他在這片虛無縹緲,時間恍若靜止的界麵裡走走逛逛研究了半天,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說白了,這是他的係統,他的金手指。
能通過存檔、讀檔回溯的方式,讓顧放之在麵臨各種場合,各種危機的時候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要說有哪裡美中不足的,就是存檔位置就隻有兩個。
對於存檔狂魔來說不算太友好。
不過也足夠了。
存檔位裡有一個來自五分鐘前的自動存檔,預示著顧放之可以回到裴辛還沒決定處死他的時候,再次改變自己的命運。
顧放之越想越滿意自己的這個金手指——有它在,至少能保全自己在暴君裴辛手下多活一會,再多活一會。
他歪了歪頭,忍不住彎著眼笑了。
探出手,修長瓷白的手指選擇了載入存檔。
轉瞬,顧放之重新回到了肅殺氛圍的朝堂上。
他頭有些暈,眼前也有些發黑。
等身體恢複後,顧放之發現自己仍跪在地上,高台之上,則傳來裴辛淡漠的聲音——
“一並拖出去,斬了。”
顧放之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怎的就好死不死地讀檔到了自己被宣判死刑的時候?
顧放之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打算再為自己爭取一下。
他抬頭,目光筆直地看向正上方的裴辛。
裴辛恰巧也在望向他,隨著裴辛的動作,毓冕上珠簾微微晃動著,正好露出眼,和顧放之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年輕的暴君目光似乎有些茫然。
看著顧放之,好像在看一隻自己無法理解的生物。
顧放之也不管裴辛在想什麼,猛地站起身。
“皇上,這幾年來百姓一直活在戰亂中,從沒有一天安穩日子。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您登基了,百姓都盼著您能帶著他們過上好日子……眼下民心不穩,您又怎能張口殺人閉口斬首?……陛下,微臣隻為天下蒼生!家國平定,才是民心所望啊!”
顧放之有一把清潤的好嗓音,平時講話慢悠悠的,倒是讓聽者如沐春風。
但這會兒性命攸關,不是慢吞吞的時候,儘管因緊張害怕,整個人連帶著聲音都在發抖,嗓音也跟著啞了。
倒是有種彆樣的好聽。
顧放之喉結滾動,乾咽了一下口水,緊張地看著裴辛。
裴辛換了個手撐著下巴,卻是連話都懶得說,隻是抬起手,指背朝著顧放之的方向,輕輕揮了下。
立刻有衛兵朝著顧放之的方向走來。
顧放之試圖做最後掙紮:“陛下,陛下!”
可裴辛隻是皺眉。
在衛兵架住顧放之的手臂前,顧放之心神一動,存檔讀檔的頁麵便展現在了他麵前。
從方才讀檔回來時,顧放之也沒存新檔。這會兒檔位裡還是之前的那個自動存檔。
顧放之探手,再次選擇了載入存檔的按鈕。
下一瞬,他回到了五分鐘之前,重新跪在了地上。
顧放之尚還不能適應讀檔帶來的微妙的眩暈感覺。
他緩了一會,再抬頭的時候,發現已經有衛兵在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了。
那麼問題來了,他要怎麼保住自己的性命?
試圖喚醒裴辛的良知這個方法他已經用過了,毫無效果。
事實證明裴辛他就是個獨裁的暴君。
顧放之飛快地頭腦風暴著,眼見著衛兵已經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猛地抬頭:“陛下……!”
高台上的裴辛也在同一刻開口了:“你……”
裴辛一開口,連衛兵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畏懼地看著裴辛,連大氣也不敢多出,生怕自己的鼻息吵到他。
裴辛黑沉沉的眼卻隻透過珠簾,在看顧放之。
他撐著腮的手指動了動,開始無意識地小幅度按壓自己起了的太陽穴。
今日是他登基後第一次上朝。
他從小跟隨父兄在戰場上廝殺,親眼見證了無數次父王處置不聽話的將士——殺。
隻有死人,才會乖乖聽話。
也隻有死了人,才能讓剩下的人乖乖聽話。
這個世界上從沒有用“拖出去砍了”這句話解決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就砍兩遍。
可,不知為何。
從方才起,他好像跌入了一場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夢境。
明明他已經下令讓人將顧放之拖出去,可不知道為什麼,下一瞬,顧放之又會重新出現在原地。
……真是活見鬼了。
夢?
或是他也像父王死前那段時間一樣,看到了幻象。
不,都不對。
他頭腦清晰,又不曾飲酒,怎可能是幻象或是夢境?
那這是……
莫不是有人暗中作了什麼手段,想要裝神弄鬼地嚇唬他?
想著,裴辛從唇邊溜出一聲冷笑。
修長的手指不耐地點了兩下,他冷聲質問朝下眾臣:“這是第幾次了?”
下方眾臣子麵麵相覷。
……什麼第幾次?
眼見著裴辛麵上的不悅越來越明顯,眾人又哪敢不答。
一旁的宦官小心翼翼地敲著裴辛的麵色,惴惴不安地猜測:“皇上,有五次……不,六次……不對不對,有七次了。”
“對對對,是七次,臣記得清楚呢。”
“回陛下的話,七次了。”
裴辛:“……”
胡編亂造!
他揉按著自己太陽穴的手指加大了一些力氣,麵色陰沉的嚇人:“都給朕閉嘴!”
他冷冷看向下方,目光從每個人麵上掃過,試圖找出是否有人在搗鬼。
但無果。
每個人都是同樣的誠惶誠恐的模樣。
莫非……
巫術?
可看其他人的反應,似乎都沒覺察到他們重複回到了之前的時間中。
難道隻有他發覺?
或是對方是衝著他來的?
裴辛是不信鬼神的。
性命或優或爛無非隻有一條,和懷胎一樣,懷了就是懷了。活著就是活著,死了就是死了。
總不能懷了一點,死了一點。
他和父兄一樣,平素最厭惡裝神弄鬼之事。
隻是現下不斷經曆著同樣的事情,讓裴辛也起了疑心。
他猜測,應是那些被他下令斬殺的臣子其中一人,或是與他們中關係親近的某人。
心中有了猜測,裴辛手指再點兩下,令道:“斬。”
與前幾次相同的冷肅語氣,隻是,這次卻並不是真的想殺人,而是為了詐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後裝神弄鬼。
裴辛有一雙黑豹似的眸,目光天生帶著懷疑和冷漠。任誰被那雙眼盯上,都會不由自主地打個寒戰。
裴辛緩緩掃視著每個人,試圖找出有異樣之人。
餘光卻突然見到有人動了動。
裴辛順著望過去,便見到了顧放之。
虛偽又貪婪的,除去皮相尚可,簡直挑不出優點的弄臣,非要挑他立威的時候添亂。
又為了要保住性命,冠冕堂皇地說著那些自己都不信的進諫之詞。
但此時顧放之麵上卻不是平素總掛在麵上的諂媚的笑,也不是方才顫抖著聲音進諫時的緊張神情。
隻見顧放之抬手,將額前垂落的碎發抹到腦後,皺著眉,略顯煩躁的表情。
“嘖。”顧放之咋舌,似乎覺得不過癮,又補了句——
“草。”
下一瞬,裴辛眼前發黑。
再抬眸,嘴巴不受控製地再次說出了那句話:“將他們都拖下去斬了。”
裴辛眯起眼,看向趴在地上裝死的顧放之。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