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鱗的體溫正在急速流失。艾莉婭浸泡在腥鹹的海水中，能清晰感受到龍鱗縫隙間滲出的血絲纏繞著自己的腳踝。永夜之海的漩渦在百丈外吞吐著雷光，她攥緊龍晶碎片製成的簡易魚叉，盯著海麵下那些閃爍的幽綠光點——被龍血吸引來的食屍鬼鯊。
“撐住。“她貼著地行龍耳後的軟鱗低語，鱗片下的血管突突跳動，像是某種回應。三天前那場惡戰留下的箭瘡還在滲著金紅色液體，每道傷口邊緣都結著教廷聖鹽灼燒出的焦痕。
食屍鬼鯊的背鰭突然破開水麵。艾莉婭反手將魚叉擲向最近的陰影，叉尖觸到鱗片時爆出細碎電芒。這是她用龍晶碎屑鑲嵌的武器，能短暫麻痹深淵生物。被擊中的巨鯊翻騰著沉入海底，但更多光點開始聚攏。
鐵鱗發出警告的咕嚕聲，龍尾掃起浪花。艾莉婭正要擲出第二支魚叉，突然聽見西側礁石群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血腥味混著硫磺氣息隨風飄來，其中還夾雜著獸人特有的鬆脂體味。
“救命“
沙啞的呼救聲讓艾莉婭瞳孔收縮。她示意鐵鱗潛入淺灘，自己則攀上濕滑的礁岩。在第三道閃電劃破天際時，她看到二十丈外的灘塗上蜷縮著個近九尺高的身影——青灰色皮膚上布滿暗紅圖騰，左肩插著半截斷裂的聖銀長矛。
獸人戰士突然劇烈抽搐起來。艾莉婭看到他裸露的後背隆起數道遊走的凸起，像是皮下藏著活蛇。當腥臭的膿血從毛孔滲出時，她終於認出這是獸魂反噬的征兆。
“狼人詛咒。“她握緊魚叉緩緩靠近。父親留下的《龍裔手劄》記載過這種禁術：將月狼之魂強行封入戰士體內，獲得力量的同時要承受每月一次的靈魂撕扯。
獸人猛地翻身，獠牙間噴出帶著火星的喘息。艾莉婭看到他右眼被烙鐵灼瞎，殘餘的左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脖頸處戴著教廷的奴隸鐵環。更觸目驚心的是他左臂——從指尖到肘部完全狼化，森白骨刺穿透皮膚支棱出來。
“彆過來！“獸人從喉間擠出破碎的通用語，狼爪撕扯著沙灘，“月圓之夜控製不住“
話音未落，他後背的圖騰突然迸發血光。艾莉婭看到七道狼形虛影破體而出，月光在虛影中凝結成實體鎖鏈。這是教廷的“七罪枷鎖“，專門用來鎮壓異端力量。
鐵鱗突然在淺灘發出低吼。艾莉婭回頭看到食屍鬼鯊群已經圍住地行龍，為首的巨鯊正在啃咬龍尾傷口。她咒罵著擲出魚叉，同時將掌心按在腰間龍晶上：“以血為引！“
尚未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金紅血珠墜入海水的刹那，鐵鱗額間的王紋突然亮起。龍威化作實質的衝擊波蕩開水麵，五頭巨鯊瞬間翻起慘白的肚皮。但艾莉婭也因失血跪倒在地，眼前炸開成片黑斑。
狼化的獸人就是在這時撲過來的。艾莉婭勉強架起魚叉，卻聽到鎖鏈繃斷的脆響。七道狼魂虛影在月華中凝成實體，其中一頭直接咬穿了她的皮甲護肩。
“滾開！“她將龍晶碎片按進狼魂眼眶。刺目的金光中響起淒厲的嗥叫，狼魂炸裂成的銀屑在月光下宛如一場微型雪暴。獸人本體突然發出非人的哀嚎，狼化左臂開始不受控地膨脹。
鐵鱗的龍尾就在這時掃了過來。艾莉婭被鱗片卷起甩到龍背上，看著獸人被擊飛十餘丈遠。但那些失控的狼魂並未消散，反而聚合成三丈高的巨狼形態，獨眼中躍動著教廷的聖火。
“審判異端！“巨狼口吐人言，利爪揮出聖光凝聚的十字斬。艾莉婭翻身躲過，斬擊在龍鱗上擦出刺目火花。她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的獸魂——教廷祭司將聖靈注入了詛咒！
鐵鱗噴出龍焰逼退巨狼，但火焰比三日前黯淡許多。艾莉婭摸到龍頸處新添的潰爛傷口，明白聖鹽正在侵蝕地行龍的生命力。她望向掙紮著想要爬起的獸人，突然有了個瘋狂的想法。
“接著！“她將串著龍晶的項鏈甩過去，“吞下去！“
獸人本能地咬住項鏈。當龍晶觸及舌麵的瞬間，六道尚未具象的狼魂突然發出驚恐的嗚咽。艾莉婭咬破指尖畫出血符，用龍語嘶吼：“以王裔之名，命汝臣服！“
獸人左眼的奴隸烙印應聲崩裂。他佝僂的身軀驟然挺直，狼化左臂的骨刺節節爆開，露出下麵新生的青金色鱗片。巨狼的聖光十字斬劈到半空突然轉向，竟將遠處窺視的食屍鬼鯊群切成碎塊。
“這是“獸人看著自己正在龍化的手臂，獨眼中泛起淚光，“詛咒在消退？“
艾莉婭卻嘔出一口金血。強行使用王裔之血讓她手臂的鱗紋蔓延到手肘，指甲完全變成了龍爪形態。鐵鱗發出焦急的低鳴，用龍角輕輕抵住她後心，將僅存的龍息渡入她體內。
巨狼在此時發起總攻。五道聖光鎖鏈從虛空中射出，纏繞住鐵鱗的翅膀。艾莉婭看到教廷的徽記在鎖鏈上流轉，立刻明白這是針對龍族的陷阱：“他們的目標是你！“
獸人突然躍至半空。他龍化的左臂握住虛空中浮現的戰斧，劈砍時竟帶起龍焰餘威。巨狼的聖光護盾在戰斧下層層碎裂，教廷祭司的慘叫聲從狼吻中溢出：“肮臟的混血種！“
當戰斧最終劈開狼首時，艾莉婭聽到了鎖鏈斷裂的脆響。六道狼魂哀鳴著消散，最後一絲聖光被永夜之海吞沒。獸人重重跌落在沙灘上，龍化手臂正在緩慢恢複原狀。
“為什麼救我？“他吐著血沫問道，斷裂的獠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艾莉婭用龍爪割開他脖頸處的奴隸項圈：“教廷也是我的敵人。“
鐵鱗突然發出預警的低吼。艾莉婭轉頭看到海平線升起十二盞金色孔明燈——那是教廷審判所的追獵信號。更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完全龍化，指尖甚至無法握住魚叉。
“北邊有矮人的地下甬道。“獸人掙紮著站起來，狼化特征正在消退，“我叫加爾羅，曾是鐵爪部落的首席戰士。“
艾莉婭注意到他說“曾是“時獨眼中閃過的痛楚。她剛要追問，鐵鱗突然用龍角將她拱上後背。地行龍的傷勢已經不允許飛行，但四肢仍能勉強奔行。
“帶路。“她將加爾羅拽上龍背，“用你的獸魂嗅覺避開追兵。“
當審判所的飛馬騎士掠過海灘時，隻看到滿地狼魂消散的銀屑。為首的聖騎士長撿起一片青金色龍鱗，臉色變得比永夜之海還要陰沉：“立刻稟報樞機院，末代龍騎士已經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