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海浪底下的魚腥被海風吹著,帶上鮮血彌散出來鐵味在烈焰中卷動,濃煙之下的火光裡,錯落奔逃的人影不斷往小漁村出口擁擠奔逃。稍稍落後者,迎麵而來的就是倭寇們寒光淩冽的刀鋒,鋒利的刀口,輕而易舉切開皮肉,在漁民背上劃出大口,滾燙的熱血潑灑到空中,恐懼與疼痛讓其撲倒在地痛苦大嚎。當更多倭寇追擊上來時,不理會那名漁民的哀求,一腳踩住胸膛,將刀口直直捅進了漁民的喉管中,粗大的長刀攪動血肉,哀求聲此刻戛然而止,隻剩下漁民意圖呼吸時喉管裡噗噗冒出的血泡聲。那名殺掉漁民的倭寇朝死掉的漁民臉上吐了口唾沫,拔出長刀,眼睛往前麵看去,不少弟兄已經已經追出了漁村,不見蹤影。心裡想著也就十幾個漁農,身上沒啥油水可撈,想著要趕緊回村裡去,殺人殺紅眼,一時間忘記搶東西了,自己動作再慢上一點待會估計連條鹹魚都搶不到。他心裡這般想,抬腳剛想回頭,眼角餘光就看到村口外有個陌生的人影走了過來,距離並不遠,粗略打量,是個黑袍長發的年輕人,手裡提著劍,似乎是在看著自己,一步步越來越快的過來了。“你是誰,給老子站住!”這名倭寇指著來人大聲厲喝。走進漁村的長發公子並未理會倭寇的言語,鳳眸中的眼瞳有著些許血紅,她本不想殺人,可很多時候,在這種世道下殺人反而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倭寇見來人不為所動,加重力道繼續指著對方,“我讓你站住沒聽...”話還沒全部出口,一把橫空飛來的長劍精準無誤穿過了他指人的那條手臂,讓他嘴裡尚未說完的話硬生生變成了痛苦的哀嚎。這名倭寇也還算機靈,他根本沒看清對方是怎麼出的劍,也就是說,來人定是個江湖高手,想都不想,立馬轉身想要跑回漁村內通知大夥將其圍殺。就在他轉身之際,又一把長劍刺來從他胸口穿出,他腳步踉蹌,低下頭,驚恐並且不可置信的看著胸膛上的劍鋒,忍著恐懼往村裡走了幾步後一頭栽倒。屍體躺倒在泥濘的積水坑裡,濃鬱的血味和焦糊氣息朝李幼白撲鼻而來,她走到屍首身邊,在她身後,騎著戰馬而來的十幾名兵卒與盧劍星悉數趕到。盧劍星勒住馬繩,拔出腰間的長刀,朗聲道:“再不動刀,我的老夥計可就要生鏽了。”他回頭看上一眼,抬手揮動打了個手勢,分出兩隊人來,手裡端著火槍的兵卒在多個刀手的掩護下奔向漁村旁側,隨後其餘眾人跟在李幼白身後,向著漁村內內部殺了進去。肆意的劫掠此時已經接近尾聲,倭寇們收獲頗豐,青壯漢子和姑娘婦女分開壓著,畢竟他們的船隻不大,能夠放下的東西有限,所以該殺的都殺了,老人和小孩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正當他們洋洋得意準備滿載而歸的時候,陡然出現的巨變很快就打亂了計劃。最先出現異端的,是個年輕人手裡持著長劍一頭衝了進來,倭寇頭領見識得多,看來人穿著氣度不凡,剛開始不敢放肆,本來還想著與之溝通。很快的,他還沒開口說話,就看到年輕人逼近過來,手裡長劍掀起一片白亮的寒光,遠比頭上烈陽更加耀眼,刺目的光亮讓他眼睛都無法直視。等他回過神來,幾顆頭顱就從他手下身上衝天飛起,那飛濺出來的血點,甚至落到了他的臉上。“剁了他!!”倭寇頭領看得目眥欲裂舉刀大喊,霎時間,上一刻還在欺淩漁民們的倭寇下一刻就朝著李幼白衝殺過去。距離她最近的幾個匪人,凶相畢露,常年遊走在海上,也不知道殺過多少漁民,做過多少惡事,身上彌散出來的殺氣與極惡,讓李幼白都不由得心生厭惡。“啊!!”高叫著,幾個倭寇舉刀就殺向李幼白,壓根不管她會不會武功,聚集在身上的殺氣此刻全然將他們的理智吞沒,麵孔扭曲猙獰,踩著泥濘的地麵轉眼就到了李幼白跟前。她不會因為這些倭寇沒有武功在身而懈怠,在那濃重的殺氣之下,普通人照樣能發揮出極大威力的招式。李幼白掃出無名彈開迎麵劈來的長刀,左手在後,握住無求懶腰切去,在圍攻過來的幾人腰間留下道深深血口,鮮紅與臟器瞬間從裂開的傷口處掉出肚腹。磅礴升騰起來的殺意隻在瞬間被死亡的恐懼占領,幾個人下意識丟掉兵器雙手接住自己的粉腸肝臟,而李幼白的兩把利劍,已經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漸漸透出雲層的金陽慢慢將金光播撒下來,劍身上折射出來的光,僅眨眼功夫就閃動了數不清的次數。圍堵李幼白的幾個倭寇,連痛苦都沒有呼出一聲,身軀就變成了塊塊血肉,像條被剁碎的魚,瞬間癱倒在地向周圍擴散出去。奔殺過來的馬蹄,盧劍星揮著長刀從李幼白身後衝出,騎著戰馬的兵眾們瞬間與衝向李幼白的倭寇撞在一起。**凶狠碰撞,壯碩的戰馬啼鳴著,頃刻之間就將身無寸縷的倭寇掀飛,細微的斷骨,悶響此起彼伏,諸多身影高高飛起又重重落地,砸進泥地,木屋中,摔撞聲響動幾下後停止下來。三十多個人的倭寇船隊瞬間就被擊垮殆儘,作為倭寇頭領,已然不再膽敢停留,一聲不吭朝海岸的方向衝了出去,其餘倭寇見領頭逃跑,他們也朝四周逃竄,可等待他們的,卻是早就圍堵在外的火槍。噴射出火舌的槍杆,一顆顆鐵彈飛射出來打進脆弱的肉中,倭寇逃散的殘兵們痛叫幾聲失去體力摔在了泥漿裡。李幼白箭步躍出,踩著海風略過眾人向海岸飛去,倭寇頭領邊跑邊朝後看去,見那年輕人追來,伸手入懷,抓著袋粉末往後一撒。刺鼻的氣味和粉末借助海風朝後方擴散開來,李幼白一驚,見是石灰粉側開臉握住口鼻,同時停下,一手抓向地麵,胸口處的天書組成鎖鏈鑽入地底蔓延出來。還在奔逃的倭寇頭領一喜,眼看船隻就在眼前,腳下不知為何像被人死死抓住一般,忽而臉朝沙地撲倒。等他掙紮著從沙地裡重新站起,那個年輕人早已到了他的身邊,心中發狠,求饒是沒用的,舉刀就砍。李幼白的無名無求兩把劍就被她立在沙地裡,隨意抬手一擋,鋒利的刀口落在她手心中寸進不得分毫。倭寇頭領見狀臉色又是一白,想要收刀,發現刀口被年輕人抓住,力道之大自己雙手都撼動不了。他又怕又懼,知道自己此時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鬆開刀柄,揮起拳頭又想打在李幼白臉上。可拳頭還未打出,李幼白就已經伸手一抓鎖住他的脖頸將其提了起來,緊接著往後一丟,整個人摔在沙地中滑動幾丈停在後頭跟來的盧劍星等人麵前,幾柄長刀出手立馬把倭寇頭領架在沙地上。“此人不能殺。”李幼白當即開口,她轉身過來,順帶從沙地裡拔出無名無求兩把寶劍,看著地上露出惡毒目光看著他們的倭寇頭領,她笑了笑,“死人比活人有用,隻是現在他還不能死。”盧劍星命人將他捆好堵住嘴巴,像死狗一樣拖回漁村,與此同時,兵丁們將剩餘的倭寇一一屠殺,補刀,將還活著的漁民解救下來。對整個漁村而言,剛才能堅持跑出漁村的人無疑最為幸運,因為李幼白剛好趕到,而留在漁村裡的,除了被倭寇抓住的人,其餘幾乎要麼重傷,要麼瀕死。馬隊上備有較多治療外傷的草藥,能夠全部救出的人重傷有六個,當李幼白出手救治時,就已經有四個沒堅持住停止了呼吸,剩下的兩人情況也不容樂觀。老人和小孩最先被倭寇屠殺乾淨,剩下的大批量都是婦女,姑娘和年輕壯力,一個有領導力的人都沒有。關鍵時刻,他們除了感謝李幼白等人出手相助以外,也做不到其他事情。春雨暫時停息,太陽出來,可百姓心中的太陽卻仍舊久久不見,哪怕陽光如此耀眼,也難以溫暖人心。燒毀的房屋可以再建,死去的家人與朋友卻是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小聲的抽泣在小漁村裡蔓延開來,李幼白負責治傷,盧劍星則帶人幫忙尋找幸存者,做些雜活,抬運屍體等等。韓非墨不願跟著馬隊吃白食,笨手笨腳地幫著忙,可看到殘肢斷臂,人頭滾滾,又嚇得雙腳發軟沒有力氣。相比之下範海琴好上許多,看著地上的屍體隻是表情發白,強裝鎮定和沒事人一樣,自己獨自跑到海邊去撿貝殼玩耍。李幼白安排好受傷的漁民後和盧劍星商量了一下,隨後將漁村裡剩下的人都聚集起來,她看著這些年輕的婦女和男丁,開口說:“我們隻是路過此地,停留不得太久,你們遭受劫難要不要換個住處,就近的縣城不足百裡,我們順路可以帶你們過去。”漁民們緩過神,看著周圍被燒毀的房屋,死掉的倭寇屍體還在地上,有人猶豫,有人意動。“恩人,命是你們救的,你們覺得怎樣合適?”一個年輕的男子出聲說道。李幼白看了他一眼,露出讚許的表情,道:“依我看你們還是先去縣城避避,我們抓了倭寇頭子,說不得是朝廷水師通緝的要犯,能換些銀子,你們拿著銀子就能有落腳的地方了。”“恩人,這可不...”漁民們聽到此話有人當即想要反對,畢竟救了他們,賞錢還是他們拿,怎能過意得去,淳樸的想法下又是有些愚昧的性格。李幼白態度強硬的揮手打斷了那名漁民的話,“你們都聽我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屬於是這支馬隊的小插曲,當天晚上,眾人幫著漁民重新修繕了一下房屋,可以不再露宿野外能有個房子睡也是不錯的。凝重傷感的氛圍裡,漁民們堅強取樂,人死不能複生,他們還是要繼續活下去,村子中央點起篝火,所有人圍坐在一起煮著海味入口,肆意閒聊。從中得知倭寇侵犯沿海之事屢見不鮮,運氣不好的村子就會像今天一樣,遭到倭寇劫掠。要說明明有倭寇侵犯沿海,為何這些漁民還要在此久居,此類問題很早的時候就有了答案,所以李幼白不會問,盧劍星更心不在此,他默默計算著耽擱的時間,估算到達中州城還要多久。李幼白拿起一壺清酒給盧劍星倒上一杯,說:“想不到你會帶人過來幫忙,不怕多生事端?”盧劍星飲了口,覺得不夠味,咂咂嘴搖頭笑道:“這人啊活得越好就越怕死,這趟出來賺了那麼多,我這幫兄弟回去以後肯定都不會當兵了,到時候大家各奔東西,今天這事可能也是最後一次出手。所以我想讓他們記住,人哪怕在怕死也要有點血性才行,否則錢再多也守不住。”李幼白聞言心中對人生的感悟又透徹了些,很是讚同,起身離開篝火旁,獨自一人走到海岸邊,爬上岩石坐好,她抱著無名劍看著夜空中的萬千星辰。愈加認為今天所做之事極為正確,活得再久,武功再高有什麼用,沒有血性就像海裡的王八,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