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璽(1 / 1)

推荐阅读:

寧姚吃一粒杏脯,斜睨他一眼:“看齊長老知道了,不打斷你的腿。”

“所以不能讓他知道呀!”

柳懷盛一拍桌子。

“你知道,我和師兄們一起住,這東西藏不住,不如先放到你這兒,左右你一個人,沒人發現得了。我慢慢給師兄們送過去,神不知鬼不覺……”

原來打的這主意,難怪特意給她帶杏脯。

柳懷盛見她一個白眼丟過來,覥著臉湊上前,笑說:“幫幫忙,以後我喊你師姐。”

寧姚不語。

“師姐,”

柳懷盛立馬拱手作揖,“山下好玩兒的好吃的多得數不過來,師姐想要什麼,下次我幫師姐帶。”

“行了行了,留下吧。”

寧姚懶得看他這一臉諂媚。

“好好好,多謝師姐,”柳懷盛樂得拍手,“我先走了,你把東西藏好,我有時間就來取。”

柳懷盛前腳出屋,後腳又折了回來,往包袱裡摸了一通,翻出本顏色古舊的書冊來:“這個是我的,我帶走。”

寧姚眼疾手快,一把捏住書冊一條邊:“什麼書?”

“話……話本子。”

柳懷盛把書奪下來,緊張兮兮揣到懷裡,麵色可疑一紅。

寧姚不信,說道:“給我看看,否則我拎著這包東西去稟告宗主。”

掌心攤開在他麵前。

柳懷盛鎖著眉緩步上前,作勢要從懷裡取冊子出來。

寧姚盯著他,掌心忽被重重一拍,那人轉瞬拉開門跑遠了,不忘回身看她,笑得滿臉欠揍。

夕陽爛醉如泥,遠天流雲鍍一層濃稠的橘紅色,濃墨重彩地映在素雅的宸寒殿。

宸寒殿後有一片竹林,曲徑生幽,一枝枝翠竹挺俊,竹葉葳蕤,南風吹過,沙沙揺落一地碧影。

天剛破曉,竹林中寧姚劍影翻飛,一招一式輕靈銳利,竹葉紛紛飄落,劍尖飛速劃過,竹葉儘數被劈作兩半,緩緩墜落。

隻有劍招,依舊隻有一板一眼的劍招,她夙夜苦練,掌心磨出厚繭,拚一身筋骨,依舊無法邁入劍修之境。

心中惱恨,手上劍招愈漸狠戾,忽而發狠,一劍劈斷一竿修竹。

竹子自斷口歪倒,寧姚氣息不平,咬唇看著那枝斷竹,恨不能削平了這片山頭。

沿著那竿斷竹往竹林深處走了幾步,見有一方磐石,上頭鑿刻了“平安”兩個字,古舊滄桑。

走近些,俯身盯住那方磐石,上麵除了兩個字,還有無數深深淺淺的兵刃劃痕,有的幾乎劈斷了那兩個字,不知用了幾多力氣。

寧姚指尖輕輕撫上那些刻痕,和她適才一般的惱恨急躁,會是他嗎。

又一轉念,怎麼會,她搖頭,是程長彬還差不多。

她回到庭前,溫如玉剛好從正殿出來。

“師父。”

溫如玉應一聲:“昭華殿議事,我去一趟,”

他側首淡然看她一眼,說道:“記著功課,我回來看。”

一貫如此,沉靜淡漠得像一道煙,偶爾含笑,也是曇花一現。

沒有氣急敗壞,沒有喜形於色,沒有悲,沒有懼,沒有憂,像得道高僧一般,早已剔除七情六欲,紅塵紛擾與他無乾。

這就是無情道。

寧姚目送著他離開,興致缺缺地坐下,仰首望去,杏花落儘了,結一樹的青綠的杏,看一眼都牙酸。

今天剛研了墨、鋪好紙,柳懷盛就溜達了進來,拎起桌前字帖就著陽光端詳。

顏真卿一幅雄秀端莊的字被索然無味地丟開:“有什麼可練的,今天過節,城裡有燈會,去不去?”

寧姚提筆蘸了墨:“不去。”

柳懷盛把她手中筆奪下來:“走吧,難得掌門和長老都去昭華殿議事了。”

“要去你自己去。”

寧姚另取管筆臨帖。

“城裡有家賣蓮花酥的,幾十年的老字號,味道妙極,沒吃過真是可惜了。”

寧姚不搭理他,懸腕提筆,一個個端正有力的字躍然紙麵,柳懷盛繞到她身後,喋喋不休。

“賞風樓請了位說書先生,那是一絕,上回說《劍仙傳》,樓外都擠了人聽呐……”

“還有長亭酒肆的胡姬,高鼻深目,柳腰雪膚,在酒肆跳胡舞,彆有風情……”

“對了,猜還有什麼。傀儡戲,你肯定沒見過,那一個個小人兒做得跟真的一樣,會哭會笑的……”

寧姚筆尖驟然一頓,沉默下去。

當年不識愁滋味,遠離故土的空落輕易被一出滿懷期盼的傀儡戲填滿。

哪知下一瞬便是生離死彆,她所有的依賴敬愛歡喜無憂全數葬在當日,留她漂泊流離、遺恨一生。

柳懷盛見她捏著筆的指尖越攥越緊,骨節泛白,不由噤了聲,他小心翼翼道:“我還是自己去吧,不打擾你練字了。”

丟一句話就要開溜。

“站住。”

寧姚喝他一聲。

柳懷盛惴惴戳在原地,見她起身走來,不由往後縮了縮。

“走吧。”

她輕輕說一句,往屋外去。

柳懷盛難以置信,愣一瞬跟上去。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還沒出山門就遇上了告狀精楚清璃,柳懷盛看著對麵趾高氣揚的人,恨得牙癢癢。

“又要私自下山,藐視門規,和我去見掌門。”

她向來和柳懷盛不和,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今天沒空和你打,小爺趕著下山逛廟會看花燈。”

楚清璃冷笑:“你儘管去,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去告訴長老,等著挨罰吧。”

柳懷盛氣得臉紅:“你除了告狀還會乾什麼,功夫不濟就搬出門規來說事,你入的不是鞭宗,是‘規宗’吧。”

“再讓你出言不遜。”

楚清璃二話不說甩了鞭子抽上來,柳懷盛連忙一個閃身,從地上摸了根樹枝。

第二鞭緊追而來,柳懷盛以樹枝一擋,身形一側,眼見那樹枝已斷作兩截。

楚清璃不依不饒,第三鞭破風而至,直逼柳懷盛麵門。

柳懷盛以為躲不開來,不想一劍適時橫了過來,劍身並未脫鞘,纏住鞭子。

寧姚漠然:“彆惹事,先下山吧,”

又轉頭向楚清璃道,“門規可有寫傷及同門如何懲處?”

楚清璃忿忿收回鞭子。

柳懷盛衝她扮鬼臉:“除了背門規和揮鞭子還敢做什麼,敢不敢下山去呀,‘規宗’大弟子?”

“有何不敢?”

楚清璃被一激,滿口應下來。

佳節,城中熱鬨非凡,紮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懸在街邊,隻等著入夜,一家酒樓前搭滿巨形彩燈,樓裡喧喧嚷嚷。

柳懷盛一馬當先,擠在人潮中,糖畫攤子前看一陣子,胭脂鋪前逛一逛,輕車熟路地像回了家。

寧姚和楚清璃冷臉跟在後頭。

街上有娶親的人,是大戶人家,迎親的隊伍逶迤了一條街,鑼鼓喧騰,大紅的衣袍燦然如火。

柳懷盛抻著脖子看了一陣子:“入夜才熱鬨,先去賞風樓聽會兒書。”

賞風樓是城裡最大的茶樓,盤原先的客棧下來,翻修得金碧輝煌,兩層的重簷歇山頂,請城裡最好的說書先生來說書。

三人上二樓,挑張桌子坐下,要了一壺清茶和一盤瓜子。

二樓正北擺了張條案,一個乾瘦的老頭坐在後頭,藏青的長袍,須發花白,一手撚著胡須,一手拍醒木,正說的是一宗朝堂秘聞。

“話說這王朝偏安江南半壁,主聵臣庸,上回書說天子遇刺,竟舍身遮護寵妃,以致胸口中劍,昏迷不醒。”

“這多情天子的生死安危且放一放,今兒個先給列位看官說說這王朝太祖如何開疆辟土,定鼎江南。”

醒木“啪嗒”一拍,樓裡有人叫好,二十多張八仙桌都坐了人,上一壺茶,聽這老頭繪聲繪色地說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的故事,虛虛實實,能消磨一天的時光。

楚清璃聽了半晌:“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王朝?”

“不知丟。”

柳懷盛磕著瓜子,說道:“聽書就聽個新奇有趣,哪兒管什麼真真假假。”

寧姚抿一口茶,往樓裡環顧一周,見南邊靠窗一桌坐了兩人,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豔紅的長裙,妖異嬌媚,眼光顧盼流轉,腕上係了一串銀鈴。

男子一身黑色長衫,沉默內斂,正垂著眼喝茶,細看頸側紋有一條小蛇。

“話說當時,群雄割據,戰亂連綿,王朝太祖出身商賈之家,散儘家產,招募三千兵馬而後起兵逐鹿。”

“至於之後為何隻剩了半壁江山,這是後話了。今兒個給列位說的是當朝時的一樁秘辛。”

眾人聽的入神,柳懷盛瓜子都顧不上磕了。

“傳聞有一方傳世國璽,取絕頂的玉製成,嘖嘖,那叫一個流光溢彩、美輪美奐,請的是最好的工匠,上頭刻了‘萬年’的字樣。”

“太祖是愛不釋手,甚至頒布詔令,要以這玉璽傳國,皇子擁此玉璽登位才算是名正言順,否則便算是得位不正,有竊國之嫌。按理,這玉璽該是傳給皇太子的,可諸位猜怎麼著?”

老頭賣個關子,目光於眾多看官身上逡巡一圈,揚手拍了下醒木。

“還沒等立太子,這國璽就丟了。”

底下一片嘩然。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