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舟被羈押後,網上很快出現了一些爆料的風言風語,引起了很多吃瓜群眾的關注。
開學之後沒多久,官方通報就發了出來。
看到那條藍底白字的報告的時候,裴晰正在出租屋的沙發上看畢業論文的參考文獻。
“歌手謝某涉嫌吸毒被依法查處…針對群眾舉報線索展開調查後,於2月29日淩晨在某小區內查獲一起吸毒案件,涉案人員為知名歌手謝某(男,25歲,藝名謝舟)。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裴晰不自覺默讀了兩遍。
謝舟被抓,接下來估計會給他強製戒毒,然後量罪處罰,他的演藝生涯也就從此到頭了。
光是各種節目和代言的違約金就夠他賠的。
裴晰沒怎麼去學校,不知道學校裡什麼情況,隻知道這件事在網上鬨得沸沸揚揚。
畢竟謝舟的知名度也不算太小。
又過了一段時間,時琛說禁毒大隊那邊在謝舟身上又查到一攤爛事,謝舟不僅非法持有大量毒品,還容留、教唆他人吸毒,被判刑是跑不了了,預計三年以上。
一個月後,裴晰在網上刷到了謝舟家人變賣名下豪宅豪車的消息。
照片裡,夢裡那輛駛上大橋的黑色賓利赫然在列。
裴晰看著那輛車,眼眶忽然有些泛熱。
她想起夢裡的情景,大橋上火光衝天一片混亂,車頭被撞擊變形,滿地散落著汽車殘骸,空氣裡傳來刺耳的警報聲。
而現在,這輛車完完本本地出現在照片上,正等著下一任主人接手。
她改變了事情的走向。
她似乎…挽救了這場悲劇。
裴晰下意識握緊手機,後背失力般靠在沙發上。
放鬆和欣喜一同襲來,但比它們更加濃重的,居然是一種不真實的恍然。
因為她,原本會發生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因為她,原本會逝去的許多條生命,可以好好活著了。
因為她。
因果循環,她成為了那個被選中的,扇動蝴蝶翅膀的人。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再來一次,她依然會這麼選擇。
因為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生,無法自私地隻救下江承一個人。
裴晰深呼一口氣,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她第一次做夢後和江承產生第一次交集的那一天起,一切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一切的一切,就已經和夢裡完全不同了。
她早已扇動了那雙翅膀,打亂了這場因果。
裴晰不自覺地向下劃著手機,一道動態忽然映入眼簾。
鬥拱飛簷,煙香嫋嫋,牌匾上寫著三個字,普雲寺。
地址就在京江。
發動態的人說,寺裡常年香火不熄,四季古樹常青,香客眾多,還願者無數。
解簽堂的老師父德高望重,據說能看破命數,所說樁樁靈驗。
裴晰心思一動。
手指懸停在屏幕上,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讓她遲遲沒有劃走。
第二天。
一大早,裴晰收拾好自己,沒有叫任何人,打算隻身前去。
普雲寺很遠,打車要一個多小時,車子在門口停下的時候,沿著台階,能看到絡繹不絕的香客上下走動。
裴晰下車,沿著兩側蒼青古柏拾階而上,走進朱漆寺門。
寺裡香火味道濃鬱,裴晰沿著青石板路蜿蜒而入,路過一棵粗壯的槐樹,上麵掛著密密麻麻的紅色飄帶,呈著每個祈願,在風中獵獵而動。
寺裡雖然不少人往來走動,卻很安靜,似乎一踏入這裡,就自生禪意。
裴晰走到解簽堂,有三四個人正在排隊。
她安靜走過去,綴在隊伍末尾,打量坐在桌前的老師父。
老師父慈眉善目,大概已經年逾古稀,解簽的聲音低沉篤定,傳到裴晰耳邊。
第一個人,是問姻緣。
第二個人,是求財運。
第三個人,是問學業。
然後終於到她。
裴晰在桌邊坐下,剛要開口,老師父卻忽然沉聲道:“先搖一張簽吧。”
說罷,他把桌上的簽桶推給她。
裴晰拿起來,紫檀木的簽桶上包漿溫潤,是許多香客虔誠撫摸留下的痕跡。
她輕搖簽桶,隻搖了兩下,吧嗒一聲,一隻古舊的簽掉落到桌麵上,好似不是她搖出來的,而是掠過的清風把它帶了出來。
裴晰拾起來,竹身上簽文清晰,映入她眼中。
“看似前緣因種下,
原來宿果早生根。
德厚緣深善念真,
積功累行返自身。”
裴晰默念了兩遍,然後遞給麵前的老師父。
老師父隻看了一眼,眉眼微眯道:“你是福澤深厚之相。”
裴晰一怔,帶著幾分敬意問道:“請問師父何解?”
“善念廣布,善果天成,皆是累善之因。”
老師父的語氣不疾不徐,裴晰聽得半知半解,“您的意思是…我做的都是善事?”
老師父頷首。
裴晰輕蹙眉,聲音漸低:“可我會不會…破壞了因果?”
老師父聞言,眉目微彎,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慈愛而洞明地看著她。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裴晰一怔,“請您指教。”
一道沉厚的聲音飄至她耳邊:“萬般皆由命數牽。這世上會發生的事,都是既定之事。”
“陰晴圓缺,自有定數。但借月光,照見本心。”
裴晰一下子愣住。
片刻後,腦中靈光一現,她輕蹙的眉頭展開,眉眼間漫上笑意。
萬般皆由命數牽。
他們都是在因果裡的人。
在這個世界裡,一切發生的事情,都是既定的。
是應然的命數。
因果既定,並非被她所更改,反而是她隨著這一切際遇,照見了自己的本心。
她明白了自己的心之所向,秉持著自己的心之所向。
這比一切都重要。
老師父看著她臉上的笑意,徐徐開口:“福澤深厚者,愛意盈身,百歲無憂。”
“你身邊愛者環繞,親人寵之,友人念之,更有良人一生相伴。”
“旁人執著渴求的東西,你每一樣都不缺。”
“所以你來這裡,不是來求任何東西的,隻是來解惑的。想必你的惑已經解開了。”
裴晰頓了下,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點了點頭,“是,謝謝您。”
師父笑了,蒼老的眼中閃著睿智的精光,“因緣和合,前緣既定,你我今日的相遇亦是如此。所以不必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