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皇宮,一片寂靜。
經曆了剛才的那一幕,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東六宮閣樓。
看到異象消散,韓堯等人強忍恐懼,連忙上前扶住虛弱的魏忠賢。
“滾開!”
魏忠賢臉色蒼白,尖聲怒吼,一把推開眾人,自己卻也險些跌倒。
此刻的他,武功內力被廢,身體不複之前狀態。
整個人都仿佛突然間蒼老了一二十歲,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魏忠賢一臉失魂落魄,緩緩地朝著乾清宮方向走去。
“公公、公公!”
曹正淳帶來的人也回過神來,連忙出聲提醒。
一黑衣男子低聲詢問:“公公,他的武功被廢了,要不要趁現在拿下他?”
曹正淳目光閃爍,道:“不必,他現在就是個廢人,拿什麼與咱家鬥?”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那位前輩究竟是何意思。
剛才,顯然是他們在皇宮裡動手,激怒了那位前輩。
那位前輩才會選擇隔空出手,鎮壓全局。
就連那武功不比他弱多少的孟神通和唐斬,都直接被拍成了肉醬,他可不敢挑釁那位前輩的容忍度。
而且,眼下魏忠賢武功被廢,狸貓換太子的計劃也被識破,大局已定。
接下來隻要救出皇上。
他曹正淳,便可取魏忠賢而代之。
這整個大明,誰還能與他抗衡?
就算是朱鐵膽,也不行!
“哈哈哈哈……”
想到此處,曹正淳心中激動,忍不住放聲大笑,但聲音卻宛如公鴨嗓一般,刺耳無比。
……
東安門口。
朱無視臉色難看,死死盯著皇宮深處,一言不發。
七年了!
七年了!
早在七年前,萬曆皇帝駕崩,泰昌皇帝也在上位不到一個月就被內宮奸人害死。
當時他就想入宮勤王,總攬大局,登基稱帝的。
可當時,也是如今日一般的場景。
他剛剛進入皇宮,隻表現出想要當皇帝的心思,就被皇宮裡那個老不死的轟了出來。
然後,那性子懦弱,整日隻會搗鼓木器的‘木匠皇帝’朱由校才能順利登基。
按輩分,他是與萬曆皇帝一輩的,是穆宗皇帝之子,朱由校甚至還得喊他一聲皇爺爺。
隻因他是婢女所生,不為穆宗皇帝所喜,所以這皇位也與他無緣。
當時年幼,他也沒想這麼多,更沒想過要當皇帝。
直到後來,他少年義氣,離京闖蕩江湖,學成一身的高強武藝,在江湖上闖出赫赫威名。
回京後,被三哥朱翊鈞賜予丹書鐵劵和尚方寶劍,奉旨建立護龍山莊,守護皇宮。
那時,他‘鐵膽神侯’的威望,甚至一度超過三哥朱翊鈞,江湖上無不畏他如虎。
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對皇位有了想法。
可是!
父皇朱載坖駕崩時,他沒有機會;
三哥朱翊鈞死時,他也沒有機會;
侄子朱常洛死了,他還是沒有機會!
如今,侄孫朱由校快死了,他剛準備進宮,又被轟了出來!
憑什麼?
憑什麼?!
就因我是婢女所生,所以沒資格繼承皇位?
哪怕當朝皇帝是坨屎,哪怕天下大亂、百姓民不聊生,眼看大明江山即將葬送在這些廢物手裡,也不讓本王染指皇位?!
朱無視滿眼血絲,不顧旁邊段天涯等人的勸阻,再次邁步,朝著皇宮緩緩走去。
老不死的!
這大明,是我朱家的。
你隻是個奴才,憑什麼阻攔本王?!
你憑什麼?!
唰~
然而,剛剛踏入東安門一步,那股恐怖的氣機,再一次鎖定了他。
“你再敢踏入皇宮一步,老夫立刻廢了你!”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霸道,絲毫不給朱無視麵子。
朱無視身軀一僵,心中湧起濃濃的憤怒與不甘。
可是,感受著鎖定在自己身上這股恐怖的氣機,他感覺仿佛靈魂都被凍僵了,難以再踏進一步。
“義父!”
段天涯三人疑惑地看著朱無視,皺眉喊道:“皇宮裡有高人坐鎮,應當不會出事,既然那位前輩不讓我們進去,那我們就走吧。”
朱無視一言不發,死死盯著皇宮深處,胸中充滿了悲憤與不甘。
但靜立許久。
他還是深吸口氣,收回腳,轉身走出東安門。
那股氣機隨之消散。
“走!”
朱無視強壓憤懣,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眼神冰冷,大步離去。
老不死的,你等著!
你等著!
待本王踏出那一步,本王第一個就殺了你這個狗奴才!
……
“大人!”
望著護龍山莊眾人離去,徐龍青等人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江玄。
他們不知道就在剛剛這片刻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皇宮裡隱約傳來的哄鬨聲,他們卻聽見了。
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皇宮裡出了事。
“大人,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徐龍青提議。
“不必。”
江玄擺手,望著朱無視等人離去的背影,皺眉沉思。
剛才他雖然沒聽到有人說話,不過隻看朱無視的奇怪表現,還有皇宮內傳來的那股威壓,他隱約也明白了什麼。
或許,皇宮裡那位,也知道朱無視有反心,所以才阻止朱無視進入皇宮。
朱無視不是不想進,而是進不去。
那也就是說,皇宮裡的情況,多半都在那位神秘存在的掌控之中。
包括魏忠賢狸貓換太子一事。
剛才皇宮裡突然出現的動靜,就是最好的證明。
就連朱無視都被隨手就扔出來了。
那麼,以那位的實力,不管是魏忠賢,還是朱無視。
在人家眼裡,也許都不過就是兩隻跳梁小醜罷了……
想到這裡,江玄嘴角一抽。
合著鬨了這麼半天,在人家眼裡,全是一群跳梁小醜在表演?
那還玩個屁啊?!
踏踏踏……
就在這時,皇宮裡傳來一陣腳步,隱約還伴隨著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眾人回頭望去。
隻見東安門內,三個小太監正匆匆走來。
其中兩人抬著一具用席子包起來的女屍,另一個懷裡則抱著個不斷啼哭的嬰兒,但聽聲音卻感覺有些虛弱。
江玄眉頭一皺,隱約猜到了這女屍與嬰兒的身份。
看到門口的江玄幾人,三個小太監微微一驚,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各位大人。”
“救……救救我的女兒!”
聽到動靜,席子裡的女屍突然掙紮起來,虛弱地看向江玄,伸出一隻手,喊道:“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兒!”
眾人嚇了一跳。
“還沒死啊?”徐龍青詫異道。
“住嘴!”
抱著席子的小太監也是一驚,連忙按住女人的腦袋,用力往席子裡塞。
“住手!”
江玄眉頭緊皺,問道:“你們要帶去哪兒?”
“回千戶大人,奴婢奉劉公公的命,把她們扔去亂葬崗。”一名小太監恭敬道。
“不……不要!我的女兒……”
女人泣聲祈求:“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女兒……”
“哇啊、哇啊~”
或是聽見了母親的聲音,嬰兒的哭聲也愈發大了起來。
江玄心中一歎,揮了揮手,道:“把人給我,我去處理,你們回去吧。”
“這……”聞言,三個小太監有些遲疑。
江玄眼眸一眯:“怎麼?本官說的不算?”
“奴婢不敢。”
小太監連忙低頭,隨即互相看了看,把女人放在地上,嬰兒則遞到了江玄手裡。
“大人,那奴婢就先回去交差了。”
三個小太監恭敬一禮,匆匆轉身離去。
江玄沒有理會他們,接過嬰兒,拉開綢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個女嬰。
難怪宮內會出現變故。
女嬰,如何繼承皇位?
“孩子……我的孩子!”女子在席子裡虛弱地伸出手。
江玄上前,把孩子遞給她。
女人接過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腦袋,臉上泛著母性的光輝,隨即不顧江玄等人在旁,直接便拉開衣服,給孩子喂奶。
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江玄瞥了眼眾人,眾人識趣地背過身去。
冰冷夜風吹來,城門口一片寂靜。
江玄心中很是複雜。
他已經看出,這女人生過孩子,元氣大傷。
也許,已經撐不過今晚了。
就連那女嬰,體質也很是虛弱。
這就是提前催產的後遺症。
根據細雨的調查。
這女人,隻是個尋常的宮女。
卻因為懷孕,剛好被魏忠賢選中,參與進了這次狸貓換太子的事件。
不論結果成與不成,這女人都是必死無疑的。
接受了半年多的悉心照料。
臨了,卻隻有一張破席子,曝屍荒野。
這便是小人物的命啊!
很快。
孩子吃飽,不哭不鬨睡了過去。
而女人本就元氣大傷,如今給孩子喂完奶後,終是撐不住,眼中最後的光彩逐漸黯淡。
但臨死之餘,她還是奮力地抬手,把孩子舉過頭頂,遞給江玄,滿臉祈求:“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她是……無辜的……”
望著她慘白的臉色,江玄歎了口氣,終是心中一軟,上前接過孩子,問道:“她可有名字?”
女人臉上露出一絲解脫,艱難地道:“奴婢姓……陳,她叫……圓……圓……”
話音落下,女子徹底撐不住,緩緩癱軟了下去,氣息逐漸消失。
“陳圓圓……”
江玄低頭望著懷中的女嬰,麵色複雜。
“大人,您要收養這個女嬰?”徐龍青問道。
江玄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看了眼地上女人的屍身,歎道:“找個地方,好好安葬她。”
“是。”徐龍青揮了揮手,連忙帶人去處理。
江玄輕輕撫摸著女嬰的腦袋,轉頭看向皇宮方向,喃喃道:“也許,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
乾清宮。
魏忠賢失魂落魄地走進大殿。
此刻東廠眾人全驚於那股恐怖氣勢,齊聚到了乾清宮。
看到魏忠賢披頭散發,神情恍惚的模樣,眾人不禁大吃一驚,連忙迎了上來。
“廠公!”
“義父,您怎麼了?!”
魏忠賢怔怔地抬頭,望著殿內數十位東廠的心腹高層,不禁又打起了精神。
“本公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魏忠賢低聲喃喃,眼中露出濃濃的仇恨與鬥誌。
文武百官,大多都是他的人。
東廠和錦衣衛也在他手中。
乃至於全國各地的兵權、都司、衛所,他皆可一言調動。
至於武功,廢了就廢了。
反正這幾年來,他能夠爬到如今的地位,也從來都不是依靠武功。
而是權力!
隻要權力還在,他就還有機會!
“那個人既然沒有殺我,那就說明,他也忌憚我的權力,擔心殺了我,大明會亂,隻要我在規則之內辦事,不在皇宮裡動手,也許他就不會繼續乾涉……”
魏忠賢暗自尋思,眼中悄然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讓本公召信王入宮?
好,本公就如你所願!
“讓開!”
他一把推開前麵幾人,徑直走到龍案前,提筆唰唰唰寫好一封聖旨,遞給鄭掌班,沉聲道:“馬上去信王府,傳信王入宮!”
“廠公?”眾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這個時候,召信王入宮,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鄭掌班也欲勸阻,可當拿起聖旨一看,頓時就明白了魏忠賢的意思。
他不動聲色地拱手,道:“是,廠公!”
話畢,他轉身大步離去。
隱約間,隻見那聖旨最後,寫著一個冰冷的小字:殺!
魏忠賢,已經徹底瘋狂了。
他準備孤注一擲!
既然那人讓他去傳信王,那就是準備在規則內做事,想讓信王按照‘兄終弟及’的規矩繼承皇位。
那麼,如果信王也死了呢?
今晚生下的,雖然是個女嬰。
但懷孕的宮女,不止一個。
那人想讓誰來繼承皇位,他就殺了誰!
殺到無人繼承,他就不信,那人會放任大明斷絕繼承人。
是的,魏忠賢還是準備,繼續實施狸貓換太子的計劃。
破釜沉舟!
這世間,武力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除非那人不顧大明動蕩,直接出手殺了他,否則,他有的是辦法!
但在此之前,他還是要先解決兩個最大的威脅——
朱無視、曹正淳!
魏忠賢麵色冰冷,看向許顯純等人,沉聲吩咐:“攜兵部印信,調動五城兵馬司,盯緊護龍山莊。”
“另外,調錦衣衛入宮,保護皇上。”
沒有武功,但他還有大軍。
宗師又如何?大宗師又如何?
一個人對付不了,那就百人;百人對付不了,那就千人、萬人、十萬人!
就算是用人命堆,本公都要活生生地累死你們!
“是!”
許顯純等人不敢多問,立即轉身,前去執行。
很快,密密麻麻的錦衣衛入宮,裡三層外三層地將乾清宮圍了起來。
這般陣勢,莫說是曹正淳。
即便朱無視來了,隻怕也難以突破!
這世界,又有幾人能無視這般凡間力量?
與此同時。
鄭掌班也率領一隊黑衣廠衛,攜聖旨前往了信王府。
……
信王府。
朱由檢到現在都不知道皇宮裡發生了什麼。
他一直在等待。
等待文武百官的消息。
踏踏踏……
就在這時,王承恩匆匆跑了進來。
“王爺,快!”
“洪大人他們有消息了!”
“他們約王爺,在東安門彙合,一起闖宮救駕!”
朱由檢立即起身,麵色興奮:“太好了!”
“快,備車!”
王承恩忙道:“老奴早就準備好了,街麵上的錦衣衛,老奴也打點過了,東安門那邊剛好是江大人值守,咱們從那裡入宮,他絕不會阻攔!”
“好,立刻出發!”
朱由檢大手一揮。
很快,一輛馬車駛出信王府,在數十名家丁的保護下,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可還未走多遠,便與迎麵而來傳旨的鄭掌班等人相遇。
“不好!”
王承恩掀開簾子一看,頓時臉色一變:“是東廠的鷹犬,領頭的那個,是鄭掌班,魏忠賢的心腹。”
聞言,朱由檢也變了臉色,隨即深吸口氣,強自鎮定,掀開簾子,大聲喝問:“本王是信王府朱由檢,準備入宮麵聖,誰敢攔本王的車架?”
鄭掌班揮了揮手,帶人走上前來,望著車架裡的朱由檢,目光微閃,隨即微微躬身,道:“王爺,小的是來傳旨的,還請王爺下車接旨。”
“王爺,不能下去!”王承恩連忙阻攔。
聖旨?
朱由檢微微皺眉,隨即低聲道:“就算聖旨是魏忠賢假傳的,但本王如果當麵抗旨的話,傳出去也不好聽,彆人還以為本王想造反。”
“王爺!”王承恩焦急不已。
朱由檢微微擺手:“先下去聽聽他想說什麼。”
說罷,不顧王承恩勸阻,朱由檢徑直下了馬車,來到鄭掌班麵前,伏跪下去,肅然道:“微臣朱由檢,接旨!”
鄭掌班微微一笑,道:“王爺倒是忠心耿耿,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皇上他命小的傳王爺入宮見駕。”
“什麼?”
朱由檢愣了一下,隨即頓時大喜:“皇上真的傳本王入宮?”
“不錯。”
鄭掌班含笑點頭:“咱家看王爺這陣仗,想來也是準備入宮的,既然如此,那剛好就隨小的一起進宮吧。”
太好了!
朱由檢大喜過望。
他本來就打算進宮,沒想到剛好來了聖旨。
如此一來,就不必再背負闖宮的罪名了。
但很快,他眉頭一皺,又感覺不太對勁。
如果皇上真的召本王入宮的話,魏忠賢那老賊,又豈會順本王的心意?
而且,這鄭掌班,還是東廠的人……
會不會有詐?
念及此,朱由檢又有些猶豫不決,心生了退意。
而就在他皺眉沉思之際。
並未發現,對麵鄭掌班,眼底殺機一閃,突然從腰間掏出了一隻流星錘,喝道:“一個不留!”
“王爺小心!”王承恩臉色大變。
朱由檢驚悚抬頭,頓時也是駭然失色。
嗡~
一個漆黑的圓球,已經朝他飛了過來,在他眼前不斷放大。
“王爺……”
王承恩淒厲大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旁邊圍牆上,一道黑影驟然閃出,長劍淩空,與鄭掌班揮出的流星錘對擊在一起。
叮!
一聲脆響,流星錘被長劍震飛了出去。
鄭掌班臉色微變,喝道:“你是何人?!”
“殺!”
黑衣人低喝一聲,一道道黑影從旁邊圍牆內跳出,朝著鄭掌班帶來的廠衛殺去。
“王爺!”
王承恩連忙上前,把發愣的朱由檢拉了回去。
朱由檢回過神來,頓時也鬆了口氣,感覺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連忙朝著前方蒙麵的黑衣人拱手說道:“多謝好漢相救。”
黑衣人並未理他,抬頭看了眼對麵的某個房頂,眼中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剛剛那一瞬間,他感覺有股恐怖的氣息從那邊出現,應當也是想救朱由檢。
但被她搶先後,那股氣息便又消失了。
顯然,信王也是有人在關注保護的。
但眼下也顧不得多想。
黑衣人收回目光,看向對麵鄭掌班,軟劍一震,便朝鄭掌班殺了過去。
“轟~”鄭掌班麵色凝重,手中流星錘再次揮舞而出,帶起淒厲呼嘯。
黑衣人身輕如燕,略一側身,便避過流星錘轟擊,隨即身形往下偏移,頃刻間便出現在鄭掌班麵前。
鄭掌班臉色一變,正要收回流星錘抵擋,一柄軟劍已經洞穿了他的心臟。
“你……”
鄭掌班臉色呆滯,指著黑衣人,想要說什麼,但生機已迅速消散,很快身子便癱軟下去,沒了動靜。
與此同時,周圍的黑衣人也開始清理其他廠衛。
這些人個個身手極強,尤其有個獨臂的黑衣人,手持一柄斷刀,刀光翻卷間,一名名廠衛接連倒地,全被割喉而死。
很快,剩餘的廠衛見事不可為,立即轉身,開始朝來時的方向逃命。
可在這時,對麵街道中,又出現了大隊人馬。
幾名廠衛見狀,頓時大喜:“是錦衣衛!”
“快來幫忙!”
一名廠衛抬手求救。
嗤、嗤——
戰馬疾馳而過,馬背上身穿飛魚服的身影長刀出鞘,幾名番子瞬間瞪大雙眼,捂著脖子倒了下去……
為、為什麼?!
“他來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回頭一看,眼中浮現一抹喜色。
“沒我們的事兒了,快走!”
另一人低喝一聲,揮了揮手,幾名黑衣人迅速轉身,跳入旁邊巷道中,消失不見。
蹄噠、蹄噠——
江玄麵色冷峻,瞥了眼消失的細雨等人,也未多想,徑直來到朱由檢麵前,翻身下馬,拱手道:“卑職救駕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不遲、不遲!”
朱由檢長呼口氣,滿臉喜色,連忙扶起江玄,道:“江大人,你這是……”
“卑職收到消息,皇上病重、魏忠賢造反,卑職特來接王爺入宮!”
江玄肅然道。
說著提醒了一句:“王爺聯係的各個王公大臣,卑職也派人去接了,如今都已在東安門外等候王爺,王爺不必擔心!”
“這就好、這就好!”
朱由檢大喜,連連點頭:“江大人做得好,此次若大事可成,你當為首功!”
“王爺過獎!”
江玄作了個請的手勢,道:“王爺,事不宜遲,請先隨卑職入宮吧。”
“好!”
朱由檢也沒多想,連忙轉身回到車架。
由江玄帶人開路,很快便順利抵達東安門口。
此時,兵部右侍郎洪承疇、內閣楊嗣昌、周延儒等一眾大臣,已經在宮門外等候。
看到朱由檢的車駕前來,眾人都鬆了口氣,隨即連忙上前見駕。
“諸位不必多禮!”
朱由檢下車,對眾人鄭重一禮,道:“今夜,多謝各位大人相助!”
“王爺言重了!”
眾人連忙回禮。
江玄上前,沉聲道:“各位大人,事不宜遲,咱們還是儘快入宮麵聖吧,萬一去晚了,皇上被魏忠賢所害,那可就來不及了。”
“正該如此!”
“江大人所言有理!”
眾人連忙回應。
朱由檢朝江玄抬手一禮,道:“有勞江大人了!”
“此乃卑職分內之事。”
江玄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喝道:“所有人,隨我護送王爺入宮!”
“是!”
眾人齊聲大喝。
隨即,盧劍星與安劍清二人,立即上前開路。
大隊人馬,朝著乾清宮方向而去。
……
乾清宮。
魏忠賢獨坐深宮,靜靜等候。
旁邊的龍塌上,朱由校仍昏迷不醒。
氣氛十分冷清。
而在乾清門外,密密麻麻的番子、錦衣衛,站在門口,與對麵一群人展開對峙。
氣氛劍拔弩張。
“該死!”
曹正淳憤怒不已:“爾等當真要隨那魏忠賢造反不成?”
許顯純、韓堯等人,站在人群中,麵色冷峻,不為所動。
他們的生死,早已和魏忠賢綁在了一起。
魏忠賢要是出事兒,他們也必然會遭到清算。
所以,他們沒得選擇。
“皇上正在修養,沒有皇上的命令,誰敢闖宮,殺無赦!”
許顯純冷聲下令。
“放肆、放肆!”
曹正淳怒不可遏:“你們這群反賊,反了!真是反了!”
曹正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因為魏忠賢與他玩這一手,他也無可奈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畢竟兵權掌控在魏忠賢手裡。
他雖然武功不錯,但也絕不可能是數千名錦衣衛、廠衛的對手。
內力再強,也有耗儘的時候。
更何況,不久前就因為魏忠賢在宮裡動手,不但自己武功被廢,身旁兩位宗師,也被拍成了爛泥。
想到那位前輩的恐怖實力,曹正淳也十分忌憚,不敢肆意出手。
於是,局勢就此僵持住了。
突然,東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打破了場中沉寂。
“大人,不好了!”
一名廠衛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急聲道:“錦衣衛右所千戶江玄,帶人闖宮了!”
“什麼?”
眾人臉色一變。
“放肆!”
已經升任左副都禦史的田爾耕,怒而出列,看向許顯純:“老許,你就是這樣管教屬下的?”
許顯純臉色也很是難看。
他也不明白,為何江玄會做出這等事來。
踏踏踏……
就在這時,密密麻麻的人影自遠處走來。
最前麵的幾人,神情冷冽,手持刀劍,渾身浴血,殺氣騰騰。
正是盧劍星和安劍清等人。
“太好了!”
曹正淳大喜過望,豎起蘭花指,指著許顯純等人,欣喜笑道:“你們這群反賊的末日到了,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該死!”
許顯純從人群中走出,看向盧劍星等人,喝道:“你們要乾什麼?要造反是嗎?誰讓你們進來的?江玄呢?!”
盧劍星等人,漠然不語。
“許大人!”
人群從兩側分開,江玄手持繡春刀走了出來,神情淡漠,看著許顯純,道:“魏忠賢謀逆,大人又何必陪他送死呢?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放肆!”
韓堯大喝走出,冷冷盯著江玄,道:“本官早瞧出你不對勁,溫良弓和本官派去杭州府的人,是你殺的吧?”
“今夜還敢行此謀逆之舉,背叛廠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江玄瞥了韓堯一眼,眼裡閃過一抹譏諷:“跳梁小醜,弄死他!”
唰~
話音剛落,安劍清猛然衝出,長劍橫掃,朝韓堯殺去。
韓堯冷哼一聲,絲毫不懼,一把拔出旁邊一名錦衣衛腰間的繡春刀便迎了上來。
叮叮叮——
隨著一陣金鐵交鳴聲,場中殘影重重。
但隻過了十來個呼吸,韓堯身形一頓,伸手捂住脖子,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安劍清神情冷酷,收起長劍,緩步走回江玄身邊。
嘭~
韓堯倒地,生機消散。
“韓大人!”
眾人大驚失色。
“江玄,你當真要背叛本官,背叛魏公公不成?!”許顯純臉色難看。
江玄搖頭一歎:“許大人,咱們是錦衣衛,隻負皇命,而不是東廠的狗。”
“魏忠賢究竟做了什麼,你比我清楚,都到了這個時候,你怎麼還要如此冥頑不靈呢?”
“還有你們!”
江玄目光從場中那些錦衣衛臉上掃過,神情冷冽,喝道:“身為錦衣衛,該為誰效命,還需要本官來教你們嗎?”
“你們若此刻悔改,還來得及!”
“若還要一心為閹黨效命,同袍廝殺,下場你們十分清楚!”
“江大人說的不錯!”
這時,朱由檢也從人群內走出,喊道:“諸位將士,本王是大明信王朱由檢,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
“如今魏閹老賊,囚禁皇上,欲圖謀反,顛覆我大明江山。”
“本王此次入宮,就是為了救皇上,鏟除奸賊。”
“本王知道你們都是被逼的,若你們此刻悔改,本王一定稟告明皇上,隻誅惡首,不追究你們的罪責。”
曹正淳眼睛一亮,連忙小跑過來,躬身一禮,道:“老奴司禮監掌印太監曹正淳,參見信王殿下。”
“嗯,曹公公免禮。”
朱由檢微微一笑,道:“本王知道,你也是忠臣。”
“是,謝王爺!”曹正淳麵露喜色,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
江玄瞥了眼這位‘一退便讓武俠倒退二十年’的曹公公,也並未多說,轉頭看向許顯純等人,問道:“諸位,考慮的怎麼樣?”
“彆聽他的!”
田爾耕在看到朱由檢出現的那一刻就感覺不妙,眼看經過江玄和朱由檢一番洗腦,不少人已經麵露躊躇,他再也忍不住,連忙出聲大喊:“皇上活的好好的,如今正在宮內修養,他們才是反賊!”
“殺!給我殺了他們!”
“找死!”
江玄眼中寒芒一閃,一步跨出,身形陡然騰空,同時繡春刀淩空出鞘,配合迭雲身法,朝田爾耕猛衝而去。
田爾耕連忙大變,連忙往後麵躲去,驚呼道:“快!攔住他……”
嗤!
話音未落,一道刀光如霹靂般落下。
田爾耕身形一頓,隨後整個人一分為二,陡然裂開,鮮血內臟灑了一地。
“啊……”眾人齊齊退後,麵色驚恐。
江玄站在人群中,冷眼環視四周,喝道:“還不退下!”
踏踏踏……
就在這時,西麵和南麵兩條路,也衝來大批錦衣衛。
領頭的兩人,正是前所千戶裴綸和後所千戶徐攀星。
兩人目光在場中掃了一眼,當看到人群裡的江玄和田爾耕的屍體,頓時臉色微變,很快便摸清楚了情況。
裴綸不著痕跡地對江玄點了點頭,今晚正是江玄派人通知他入宮的。
此刻他心中慶幸不已,這可是從龍之功啊!
江賢弟夠義氣!
徐攀星心中則是暗罵。
可恨,竟被江玄給搶先了!
但這時候,他們也顧不得多想,連忙來到朱由檢麵前行禮:“卑職救駕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看到裴綸也站在他這邊,朱由檢十分驚喜,連忙道:“不晚不晚,二位大人來的正好。”
一看有三個核心五所千戶都是信王的人,場中錦衣衛互相看了看,心中再無抵抗之意,紛紛往兩邊讓路,嘩啦啦跪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許顯純等人,頓時麵如死灰。
而朱由檢等人則是鬆了口氣,連忙揮手道:“走!”
眾人立即護著朱由檢走進乾清門,來到乾清宮門口。
正欲闖入,宮門卻從裡麵打開了。
魏忠賢佝僂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眾人止步,緊盯著他。
“魏忠賢,你膽大包天,竟敢謀害皇上,密謀造反,你該當何罪?!”
“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有幾名大臣喝道。
魏忠賢並未理會這些大臣的犬吠,隻是深深看了眼江玄、裴綸、徐攀星等人,隨即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朝著朱由檢微微拱手,俯身一禮:“小臣魏忠賢,參見信王殿下。”
朱由檢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理也不理,徑直走了進去。
其餘人也未理他,紛紛越過他跟了進去,其中幾個大臣,還故意用身子去撞魏忠賢。
而魏忠賢麵無表情,任由眾人將他撞到一旁,獨自一人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廠公!”
“義父!”
許顯純等人迎了上來,神色恐慌,希望他拿主意。
魏忠賢擺了擺手,抬頭看了眼已經開始泛白的天空,緩緩閉眼。
許久,長長歎了口氣。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他從未想過,皇宮之中,還有如此恐怖的老不死存在。
更沒想到,錦衣衛核心五所的人裡,竟有三個千戶所,都是信王府的人。
其實,從狸貓換太子計劃失敗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了。
隻是心中不甘,想要拚死一搏而已。
可如今,大勢已去。
他徹底認清了現實。
他魏忠賢,敗了!
……
“皇上!”
“皇上怎麼了?!”
眾人闖入寢宮,當看到龍榻上緊閉雙眼,臉色蒼白的朱由校,頓時大驚失色。
“魏閹老賊,當真可惡!”兵部右侍郎洪承疇大聲怒罵。
朱由檢上前,探了探朱由校的鼻息,頓時鬆了口氣,連忙揮手喊道:“快傳太醫!”
“傳太醫!”
眾人挨個大喊傳話。
很快,一名太醫拎著藥箱匆匆趕來,惶恐行禮:“微臣參見信王殿下、參見各位大人!”
“免禮!”
朱由檢連忙讓開位置,喊道:“快,看看皇上怎麼樣!”
“是!”
太醫不敢耽擱,立即上前給朱由校把脈。
許久,他重新起身,朝著朱由檢躬身一禮,歎道:“殿下,皇上他脈息紊亂,脈象時有時無,已是大限將至,微臣……無能為力啊!”
“什麼?!”
眾人駭然失色:“皇上他……”
朱由檢眼中卻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故作悲傷,焦急地看向太醫,道:“那有沒有辦法,讓皇上醒過來?”
太醫點頭:“微臣可為皇上施針,讓皇上暫時清醒。”
“快!”朱由檢揮手。
太醫轉身,打開藥箱,從裡麵取出銀針,開始施針。
眾人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緊張地等候著。
“嗬……”
不知過了多久。
隨著一聲長長的喘息,頭上紮滿銀針的朱由校,終於緩緩睜眼,大口喘息起來。
“皇上!”
“臣等,參見皇上!”
眾人如釋重負,紛紛跪地行禮。
江玄雖心有不願,這時候卻也不敢特立獨行,隨著跪了下去。
不過卻悄悄抬頭,打量著這位‘木匠皇帝’。
“呼、呼……”
朱由校劇烈喘息了一陣,嘴唇乾裂,臉色蒼白,黯淡的目光,在殿內緩緩掃過,最終停留在朱由檢身上,喘息著問道:“可是……信王來了?”
“皇上!”
朱由檢連忙上前,跪到朱由校的麵前。
朱由校艱難地伸出手,朱由檢連忙靠近過去,任由朱由校撫摸他的腦袋。
“咳、咳……”朱由校稍微一動,又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皇……皇兄!”
朱由檢臉色焦急,連忙輕撫朱由校的胸口順氣,道:“皇兄,您要安心養病。”
朱由校搖了搖頭,歎道:“信王,朕……不是一個好皇帝!”
“朕有天子的命,卻沒有天子的福……”
“皇兄……”
望著朱由校憔悴虛弱的模樣,朱由檢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抹悲傷,連忙道:“皇兄,您彆這麼說,您……”
“你先聽我說。”
朱由校劇烈喘息了一下,緩緩道:“你是……朕,唯一的親弟弟。”
“吾弟,當為堯舜。”
“大明,朕……交給你了。”
朱由檢心中一震,強忍興奮,故作惶恐:“皇兄這樣說,是將臣弟置於不忠不義之地,臣弟惶恐,還請皇兄收回成命!”
“信王!”
朱由校麵色嚴厲,大聲喝道:“你當真要看著我大明江山毀在朕手裡,當真……咳咳咳……”
話音未落,又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皇兄!”
朱由檢連忙安撫,神情悲戚:“皇兄莫要生氣,臣弟答應就是了。”
“臣弟一定不負皇兄厚望,替皇兄守好我大明的江山,皇兄您一定要安心修養,千萬彆再動氣。”
朱由校這才微微一笑,喘息道:“朕,最後拜托你一件事……”
“皇兄您說。”
朱由校長長喘息一下,喊道:“魏、魏……”
朱由檢會意,連忙喊道:“魏忠賢!”
“小臣在!”
魏忠賢早已聽到裡麵的動靜,聞言連忙跑了進來,跪到兄弟倆麵前。
朱由校指著魏忠賢,道:“信王,這個……奴才,照顧朕……一輩子了!”
“朕……知道,他做錯了事,但……朕不怪他。”
“他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放……放他條生路吧。”
朱由檢臉色微變,咬了咬牙,儘管心中不甘,但此刻也不敢違逆,拱手道:“是,臣弟遵旨。”
魏忠賢也是身軀一震,頓時伏地大哭:“皇上!老奴對不起您啊,皇上……”
朱由檢皺了皺眉,厭惡地瞥了他一眼,揮手道:“出去。”
“是、是!”魏忠賢不敢再言,躬身退了出去。
“呼……”
朱由校長長喘息一陣,揮手道:“去、去吧。”
“是,皇兄您安心養病,臣弟去了。”
朱由檢屈身一禮,隨後吩咐太醫照顧好皇上,才轉身對眾人使了個眼色。
眾人連忙退出寢宮。
待朱由檢走出以後,眾人互相看了看,同時俯身下拜。
“臣等,拜見皇上!”
朱由檢再也控製不住,臉上露出興奮的笑意,內心狂喜不已。
朕,終於走到對岸了!
……
天啟七年,秋。
八月二十二,天啟帝薨。
八月二十四,信王朱由檢靈前即位,繼任大明第十六位皇帝,年號崇禎。
即日起,是為,崇禎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