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畫一愣,剛剛玉錄玳沒有將她謀害主子的罪狀上稟,她以為主子是顧念著從前的情分網開一麵,要放她一條生路的意思。
原是她想多了。
也是,若不是主子警醒,如今,她已經收拾好包袱等著三格格進宮了,另投他主了。
司畫苦笑,其實司琴說的對,即使她跟了三格格,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大宮女。
為了這個謀害主子,她圖什麼呢?
最初的最初,她隻是想給自己找個後路而已,為何變成了如今這般局麵呢?
是王吉跟她說表哥一直未娶,一直在等著她的緣故嗎?
“什麼未娶?”玉錄玳冷笑,“怕是人家看不上他沒銀子沒出息,將來有可能賣兒賣女還賭債不肯下嫁吧!”
司畫聽到玉錄玳諷刺的聲音才意識到她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玉錄玳略帶刻薄的話語徹底把司畫從怔愣中拉了出來。
她腦海中那個玉樹臨風,會拿著糖葫蘆哄她,專心看著她的表哥慢慢變成了骨瘦如柴,衣衫襤褸,惡狠狠掐著她脖子討銀子的落魄男人。
嘶!
司畫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啪!”玉錄玳一拍桌子,冷著臉道:“說,有多少人摻和了赤烏子之事!”
司畫腿一軟,“嘭”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知道主子跟從前不一樣了。
從前主子多看重皇後之位,多自豪自己能入住坤寧宮啊。
如今呢?
主子主動提出了搬宮!
甭管主子此舉是不是以退為進,她如今表現的不那麼在乎後位了是事實。
她連後位都不在乎了,還會在意她一個奴才的死活嗎?
所謂舊情,主子還會顧及嗎?
絕望一陣陣襲上心頭,司畫隻覺得死期將至。
既然要死了,就彆連累了家人,一個人把事情擔了吧。
她不說,主子總不至於對她用刑,跟了主子這麼多年,她不會連這點體麵也不給的!
想到這裡,司畫咬緊了牙關,沉默不語。
玉錄玳見司畫負隅頑抗,收起了最後一絲憐憫。
她可不吃倔強小白花這套!
“司琴,準備杖刑。”玉錄玳漠聲吩咐。
司琴一驚,卻沒有求情,福了福就出門傳人去了。
“主子饒命!”司畫跪爬到玉錄玳身前哀求,“刑杖的板子有暗釘,奴婢受不住的!”
“你決心害本宮的時候就該準備好承受失敗的後果。”玉錄玳拂開司畫的手,表情沒有一點鬆動。
若不是她有至寶,保不齊,她已經稀裡糊塗殞命在這陌生的清朝了。
她穿越時空而來,可不是換個地方就死的!
司畫要害她,對她用刑,她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在任何一個時空都是通用的。
正殿門口傳來擺放長凳的聲音,司畫心中絕望更甚。
但她還是想賭一把。
“主子,準備好了。”司琴走進正殿,看了眼司畫後稟報道。
“拉出去,就在正殿門口行刑。”玉錄玳冷冷說道。
司琴招了招手,走進來兩個身材壯實的中年嬤嬤,兩人對玉錄玳行了禮,拉起司畫就往門口拖去。
“主子饒命!”司畫這回是真的怕了,尖聲求饒,“主子饒命!”卻隻求饒命,不說招供。
玉錄玳冷嗤,跟她玩這套?
見玉錄玳沒有反應,拉人的嬤嬤就知道,她們可算有了顯能耐的時候了。
兩人對視一眼,用了巧勁,一下子就把司畫按在了長凳上。
從她們分到坤寧到到現在還沒有被娘娘啟用過,今兒個,她們就得把所有的看家手段使出來。
當然,兩人也留了手,沒像從前那般羞辱受刑的宮女,司畫的衣褲仍是好好穿在身上的。
“啪!”刑杖重重落下,司畫悶哼。
不是她不想喊痛,而是這倆嬤嬤極有經驗,在杖刑前已經用帕子堵了司畫的嘴。
坤寧宮關門打奴才沒必要鬨得滿宮皆知。
玉錄玳聽著外頭的動靜,閉上眼睛,掩下不適。
她若是連要害自己性命的人都下不了手,那不如趁早洗乾淨脖子等著彆人來收割了這條性命。
司琴雙手交握在一起,見玉錄玳眉頭擰起,便知道主子心中也是不忍的。
想到赤烏子,她硬下了心腸。
司畫從沒想過事情敗落後,她會落得被杖刑的下場。
行刑的板子打在她腰臀處,仿佛要把她攔腰打斷。
一開始,她怨恨玉錄玳不念舊情,還硬氣地想著她用一人性命保住其他人也好,若她不幸殞命,暗處總有人替她報仇。
可等十幾下板子打在身上,司畫就隻有一個想法了:她招!
行刑的嬤嬤仿佛能看透司畫的想法,又打了幾下殺殺威便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嬤嬤扯下司畫口中的帕子,沉著臉問道:“姑娘,為著維護你的臉麵,老奴沒有褪下你的衣衫。”
“可時間一長,這被板釘拍進皮肉裡衣衫可要連著皮肉才能被扯下來。”
“生不如死可不是說說的,姑娘可要思量明白了。”
另一個嬤嬤接話:“彆跟她廢話,咱們領了娘娘的令,隻管行刑就是。”
“我,我招!”司畫用儘力氣,忍痛吐出幾個字。
兩位嬤嬤對視一眼,接話的嬤嬤將手裡的刑杖遞出,整了整衣衫,恭敬步入正殿稟報:“稟娘娘,司畫願意招了。”
玉錄玳睜開眼睛,眼中讚賞一閃而逝。
吳秋杏這樣經年的老嬤嬤對於主子的情緒自然不會錯過,她雙手置於腹前挺直背,腰更彎下去幾分,以示恭敬與臣服。
司琴伸出手,玉錄玳將手搭在司琴手臂上,緩緩走出殿門。
司畫已經痛得失去思考與感知的能力,待玉錄玳的裙角出現在眼前,她才後知後覺說道:“主子,奴婢,招!”
玉錄玳環視了下四周,說道:“你們都退下。”
宮人們早就因為司畫受刑噤若寒蟬,玉錄玳一發話,眾人忙不迭行了禮就退避開來。
“說吧。”玉錄玳看著虛弱的司畫,語氣淡淡,沒有一絲憐憫。
“主子不省人事那段時間,王吉曾問過奴婢,什麼藥材最傷人氣血且不會被人輕易察覺。”
“當時……”
“奴婢哪裡知道這個。”司畫聞言,不自在彆過臉,避開王吉的目光。
“咱家聽聞姑娘祖父精通岐黃之術,姑娘應當自小耳濡目染才是,怎得推說不知呢?”王吉吊梢眼上下打量著司畫,不陰不陽說道。
“祖父早逝,不曾傳授奴婢醫術。”司畫想起祖父說她腦子不夠聰明,學不來醫術,心下有些難堪,便隨口敷衍道。
索性王吉也沒有追問,又問了幾句坤寧宮的近況後,兩人就分開了。
幾日後,王吉找人傳話要見她。
知畫應約,王吉笑著塞給她一個長條匣子:“把這東西交給曹若梅,她知道該怎麼做。”
司畫一驚,曹若梅竟也……
隨即,她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赤烏子。”
“赤烏子?”
司畫聞言下意識手一鬆,王吉忙托住:“小心些!”
他陰惻惻說道:“這可是咱家問了你兄長後花了些心思才得到的。”
司畫顫抖著唇反問:“我兄長?”
王吉撒開手甩了甩:“沒錯,你兄長說赤烏子與人參極為相似,一般人根本認不出來。”
“你可收好嘍,彆浪費了你兄長的一番心意。”
“行了,內務府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咱家處理,你回吧。”說完,王吉便甩著拂塵大搖大擺離開了。
“主子,奴婢一開始真的隻是想為自己找個下家。”
司畫想拉住玉錄玳的裙角求情,卻使不出力氣,隻能頹然垂下手。
她繼續說道:“奴婢也是那個時候才明白,奴婢踏入了王吉的陷阱,還連累了家人。”
“主子,您相信奴婢,奴婢一開始真的隻是想為自己找個依靠而已。”
“繼續。”玉錄玳沒有理會司畫的剖白。
司畫頹然:“後來,奴婢把赤烏子交給了曹若梅。”
“曹若梅看出奴婢不安,安慰奴婢‘良禽擇木而棲’,還說,還說以主子您的狀況,根本用不上赤烏子,讓奴婢安心等著新主就行。”
“曹若梅對您用赤烏子,奴婢真的是不知情的。”
“那你為何要對王吉說主子不好了?”司琴恨恨說道,“不就是因為知道主子服下赤烏子無力回天了嗎?”
“不是!”
“當然不是!”司畫連忙解釋,“主子,奴婢那會兒隻是因為您偏心司琴,待奴婢不如從前親厚,這才在王吉那邊傳了假話!”
“主子,奴婢錯了,可奴婢從來沒有真正背叛過您啊!”
玉錄玳冷眼看著司畫,肅聲道:“你傳本宮不行的消息給王吉或許有泄憤的原因。”
“但你更想讓府裡加緊將阿魯玳送入宮,好讓你能依附新主,重新得到重用。”
司畫震驚,玉錄玳竟然知道她如此隱晦的心思!
“本宮記得,當年你進宮的機會是你兄長求來的。”
“你一邊為家人求情,一邊卻又毫不猶豫把你兄長賣了。”
“你在怪他當初沒有成全你和你表哥,反而將你送進了宮。”
玉錄玳搖頭:“你還真是辜負了你兄長的一片心意。”
可惜了,司畫做為大宮女知道“玉錄玳”太多的事情,不宜放出宮去。
不然,她還真想成全司畫,讓她跟那個五毒俱全的表哥過“好日子”去。
“把人拉下去跟曹若梅關在一起,飲食比照曹若梅。”
“主子饒命!”司畫求饒,話出口的下一瞬嘴巴就被塞住。
兩個行刑的嬤嬤一人一邊提著司畫就下去了,令行禁止,很是利落。
“司琴,這兩位嬤嬤是什麼來路?”玉錄玳問道。
“主子,兩位嬤嬤都是慎刑司退下來的。”
“慎刑司?”玉錄玳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