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趙政眺望著遠處的山山水水，忽然想要問一個答案。
“仙尉道長，您覺得，我輩修士追求的道，究竟是什麼？”
“道？”
仙尉嘴裡默念著這個字，沉吟許久，才給出自己的答案。
“我等修士，追求的應該是讓族人安居樂業，當那些不可抗拒的災害來臨時，我們能夠為沒有力量的族人，抵禦危險，守護家園。”
仙尉回憶起自己剛開始練氣時的畫麵，那時候的他，是真的運氣好，跌跌撞撞讓他順利摸索出一條修煉之路。
可以說，如今人族和妖族的修行之路，從下五境到本命物的修煉，再到小天地的搭建，這些清晰的路線，仙尉在其中至少發揮了八成的作用。
“我想要天上的神靈，不再視人族為禾苗，想起來就來人間收割一次。”
“我要人族修士，人人如龍，要族人有不平，就有人出手！”
此刻，天地間響起陣陣雷鳴，仿佛在回應仙尉的話語。
仙尉繼續說著自己所追求的道。
不知不覺間，山頂開始出現一絲異象。
仙尉頭頂，浮現出一個青年的形象，他跌跌撞撞開始攀登眼前滿是尖銳石塊的高山。
青年手腳剛落下，就被鋒利的山石割出幾道口子。他沒有放棄，拿出鎬錘，從山腳開始，緩慢而堅定地開辟一條上山之路。
漸漸的，青年身後多出一些年輕的身影，他們跟在青年身後，順著青年開辟的道路，迅速攀登著。
一些人覺得石階有些窄，於是開始拓寬石階。
一些人覺得這條路與他的終點不一樣，於是，這座數千丈的高山上，多了幾條蜿蜒的小道。
從高空看過去，仿佛一條河流的主脈，孕育出無數支流。空曠的高山上多了幾分人氣。
“道長，打天下隻需要拳頭大就行，但守天下，除了拳頭，更需要與普通族人共通的那顆心。”
“你看，那些屠龍的勇士，最後大多都成了他們曾經發誓要打敗的惡龍。”
“趙道友，所以你覺得，修士不該插手山下之事？”
“不。”趙政搖頭，“我認為，修士反而更應到紅塵中去。”
“紅塵煉心，這樣他們才能看清自己修道的目的，山上人與山下人，本都是一族，若是山上人在山上待久了，就會把自己當成仙，而不是人。”
“要是我撞見這樣的仙，隻會一巴掌把他拍死。”
“道友這番話，確實有趣。”
此時的仙尉他所生活的時代，是一個人人向上，人族與各族之間會為了同樣的目的，共同奮鬥的美好時代。
對於趙政不同尋常的觀點，他隻會笑笑。
他遊曆人族的這數百年光陰，看見的人族，一直是欣欣向榮。
向心力如此高的人族，仙尉也不會猜到，萬年後的人心，已變得不堪入目。
“趙道友，那你所追求的道，又是什麼？”
“我的道？”
耳邊似乎有道鈴作響，趙政陷入沉思。
我的道是什麼？
是初來劍氣時的慌亂，驚訝？
趙政眼前掠過無數張熟悉的臉。
於訓練場裡獨自練劍的寧姚。
境界被廢後隻能落寞望著城頭的納蘭爺爺。
城頭枯坐萬年，目送著一批又一批孩子，與妖族廝殺，然後死去的老大劍仙。
當仁不讓，比文廟的雕像更稱職的讀書人，齊靜春。
青石上，捧著一包糕點吃得很開心的阮秀。
望著這些熟悉的人，趙政心裡的迷茫逐漸褪去。
“我嗎，我隻是想自己和家人們，可以自由活著，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一輩子被困在一座城，從幼年到死亡，一直都在廝殺中度過。”
“所以，我需要力量，去解決這一切，去成為可以執棋的棋手，而不是那些大人物的棋子。”
趙政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劍意，隨著他將自己的道講述出來，那股劍意越來越強，直接破碎仙尉布下的靜音結界，劍意瞬間衝天而起。
仙尉感受著趙政身上逐漸變得危險的劍意，不得不後撤數十米。那雙如淵海般平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和欣賞。
天驕二字在他腦海裡閃過。
水潭旁，發呆的曦忽然抬頭望向山頂方向。
她“看見”了山頂那把出鞘的長劍。
那劍意是那麼的純粹，帶著連持劍者都媲美不了的鋒利，還有一絲衝勁。
透過劍意，她看見了那個滿臉疲憊的青年，他的身上背負著一整座城。
那座城讓他的邁步都變得無比困難，卻也讓他這把鋒利無比的長劍，擁有了一把可以容納如此神兵的劍鞘。
原來你一直都這麼累嗎。
曦心中歎息一聲。
過去一年的相處，她已經從趙政口中知道了他的來曆。
他來自萬年後的天下。
而從第一次見麵時，趙政眼中的驚訝和親近，曦知道，萬年後的她，是火神，卻不再是現在的自己。
我不想他這麼辛苦。
清澈的劍鳴於空中響徹。
仙尉不斷後退，後退，到最後他已經退出這座山峰。
整個山峰，現在已經被趙政的劍意所籠罩。
方圓數裡的妖獸，感覺到這股危險的劍意，來自本能的恐懼，讓它們在此刻安靜下來。
天空的太陽開始西斜，很快明月升起又落下。
三日後，籠罩山峰的劍意開始收斂。
山間的晨霧開始有了動靜，一道人影自霧中走出。
“少爺！”奴奴朝著人影歡呼著。
曦目光落在趙政身上，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展顏一笑。
趙政朝二女笑笑，對著一旁的仙尉行了一禮，“多謝道長的問心。”
“貧道隻是問了個問題而已。還要恭喜趙道友，重返十四境。”
“我人族再添一位大能！”說話間，仙尉摸出一個酒葫蘆，豪飲一口，將葫蘆拋過去，“來一口？”
“好！”
趙政仰頭，清澈的酒液落入口中，一口咽下，他大笑一聲：“好酒！”
天空不知何時凝聚了一層雷雲，漆黑的雲影，將方圓千裡全部籠罩。
趙政絲毫沒在意頭頂的雷雲，暢快喝了一口酒，朗聲笑道：“今日天晴，宜出劍！”
話落，一道劍光飛出。
雷雲消失，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