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多餘的誤導被從混雜的時空中剝離而出時, 故事也就顯得格外俗套而簡單起來。
“他們將其稱之為枯燥旅途中的一點小樂趣。”
細長的陰影在馬庫斯的臉上晃動扭曲著。
他黑亮的眼睛蒙了層灰塵一樣黯淡下去, 滋生出一抹陰鷙譏冷的笑意:“以前我並不能理解這種恐怖的樂趣,洛文先生。但感謝第二個冬天的出現,讓我有機會尋找到遊戲的愉悅。”
黎漸川沉冷的目光一一掃過餐桌上的狗鏈、束縛帶、剔骨刀和早上順來的史密斯的小藥瓶, 道:“這些可算不上樂趣。”
“嫉惡如仇嗎?”
馬庫斯張開嘴笑了笑, 脆生生的童聲浸透了晦暗的沙啞:“伯利克先生比我還像小孩子呀。我在還很小很小的時候, 就知道惡魔和天使的故事了。”
“每個人身體裡都有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天使和惡魔一直都在打架, 他們誰也不讓誰,打得不可開交,所以人類大多數時候表現出來的, 才是既非天使又非惡魔的平庸的人類樣子。”
“但也有很多時候,天使會打倒惡魔, 或者惡魔打倒天使。”
“媽媽說我的病就是天使和惡魔的戰爭造成的。如果我能幫助天使打倒惡魔, 善良神聖的天使就會幫我把病治好。”
馬庫斯的笑容收斂:“但那是童話故事裡才有的結局。”
“真實的生活裡, 在我們的身體內,惡魔比天使強大了太多太多……惡魔那樣邪惡,在它戰勝的時候,就已經把天使殺掉了。自負的大人們總以為能夠在享受完那些卑劣的樂趣之後, 再將勝利的惡魔完整地收回去。但沒有了天使壓製的惡魔, 已經收不回了……”
“惡魔攻占了世界, 這才是真實的故事結局呀,伯利克先生。”
馬庫斯那雙黯淡的眼睛盯著黎漸川,認真地低聲道。
異類永遠是所謂正常的人群中最先被處決的那一個。這是一個沒有對錯準則的很奇怪的事實。
真實的世界往往不存在童話,而是由無數美好背後的悲慘劇本組成。
但這些悲慘大多數都屬於成年人的視野, 過早看到這些的孩子通常都已經踏在了厄運的道路上。
黎漸川從來不是個會安慰孩子的溫柔人,所以麵對馬庫斯的話,他隻是做出了最基本的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回應:“你對他們的複仇,沒有人會阻止。”
他頓了頓,看向馬庫斯:“但你最想要殺死的兩個人,史密斯和湯普森這兩個罪魁禍首,卻都沒有死。不是你不想殺他們,而是他們在這個冬天登上列車後,就察覺到了你的意圖,並采取了某些措施,以拖延或避免死亡。”
“史密斯知道了某些秘密,想要取代你,成為列車上新的怪物。而湯普森,因為那支鋼筆和他在上個冬天的表現,他成為了列車上一個較為特殊的存在。”
馬庫斯冷凝陰沉的表情略微緩和,他看了凝固著的史密斯一眼,沒有說話。
“在這場解謎之後,他們應該不會再擁有這份特殊。”黎漸川說。
眼珠微微轉動,馬庫斯笑了下,一直維持著的那股若有似無的針對與抗拒無形中消弭了一些。
他沉默片刻,說:“我也從沒有想過阻止你,伯利克先生。”
得了這個確認,黎漸川已經不想再跟馬庫斯糾纏他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誤導和表演了。
敵對立場在這場渾濁的試探中稍稍緩解,黎漸川抓住機會,立刻轉口接上了寧準的前話:“那證明我們暫時達成了一致,接下來就繼續說說這兩個冬天的事。”
“就如洛文所說,第一個冬天的第一晚,是平靜度過的。不過第二個冬天的這一晚,我們都聽到了那道詭異的敲門聲。但開門之後,門外卻什麼都沒有。”
“把這兩條時間線拎出來,相互印證來看,這道敲門聲應該是在暗示第一個冬天湯普森的紙條提示。第一個冬天的第一晚,湯普森提醒了兩個車廂的乘客,將你的身份告知了他們,而第二個冬天的第一晚,你也用敲門聲來提醒他們,你的複仇遊戲開始了。”
“不過在確認了列車是本局第二個怪物後,我認為這道敲門聲雖然出自你的授意,但應該不是你發出的,而是寂靜號。”
“投票平局或棄權才會給你帶來隱身能力,這也就是說,你平時是沒有隱身能力的。而第三晚夜宵時間的敲門聲也足以說明問題——看不見的敲門者,門板震響的位置,奇怪腥臭的風——凡是與敲門聲有關的線索彙聚在一起,都可以得出敲門聲與列車本身有關這個結論。”
“在初步確認敲門的是寂靜號後,那就能反推一下。如果來通知夜宵開始的是寂靜號,那麼我們完全可以猜測,這種機械而有節奏的敲門聲,或許就是寂靜號的語言。”
“或者說,是和它對話,傳遞某種消息的較為粗糙的一種方式,抑或叫醒它的渠道。”
黎漸川瞥了眼寧準麵前的那杯甜酒,淡淡道。
這個猜測在今天早餐寧準的敲擊,和黎漸川剛才進入餐車時的敲門中,都得到了猜測正確的答案。
換句話說,列車比起馬庫斯,應該要僵硬機械許多,並不具備黎漸川在雪崩日見過的血肉之門那種生命活性,無法像人類一樣對話交談。
也正是因為它的存在和能力並不活躍,玩家們才會下意識地忽略它,從而難以摒除它給這局遊戲造成的影響和誤導。
但一旦將它剖出,這局遊戲的謎底線索也就變得分外清晰。
黎漸川將兩條時間線對應著,推測完了第一晚,將分析繼續:“晚上算得上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真正打破了這種寧靜的,就是第一個白天的早餐。”
“還是按照兩個冬天對應來說。”
“如果我猜的沒錯,在原本的第一個冬天,第一頓早餐上,已經得知你的身份的史密斯,在餐車內使用了致幻劑。餐車內的食物味道很重,遮掩了致幻劑的大部分味道,很多乘客都在藥物作用下產生了幻覺。”
“而在這種藥物影響下,史密斯從卡蘿夫人對你過度緊張的保護中,和你對藥物的反應中,確認了你的病情。”
“他就像在第二個冬天的早餐上我們所見的那樣,主動地詢問了卡蘿夫人有關你的事。老師兼心理醫生的身份和溫和有禮的態度,足以卸下大部分家長的心防,再加上卡蘿夫人得到了列車長的保證,沒想到你的身份已經成為了公開的秘密,所以她應該是同意了史密斯對你的治療。”
“夜宵時間中,卡蘿夫人和費雯麗的交談也能確認這一點推測。”
“但在第二個冬天的第一次早餐,由於隻是還原模擬,而非真正的時空倒退,再加上卡蘿夫人潛意識的某些特殊性,導致史密斯在這個冬天的早餐上故事重演失敗了。而這個失敗,也令史密斯察覺到,這趟列車不是時空的巧合,而是蓄意的謀劃。”
“而第一個冬天,有了早餐上史密斯的出手試探,其他乘客也都對你萌生了好奇的興趣。”
“惡魔的牢籠都需要鑰匙的開啟,史密斯是這個第一次拿起鑰匙的示範者。”
“在他之後,大約有三方準備拿起鑰匙,豐富他們的旅途。在我的推測裡,一個是瑞雯,一個是勞倫,另一個是詹妮。當然,這個分類並不算準確,具體來說這三個人應該算是這三方的主謀。”
黎漸川的聲音微微發沉。
他注意到馬庫斯的眼神浮動出了充滿恨意的血光,而馬庫斯並沒有想要去掩飾它。
但他同樣注意到,比起瑞雯和詹妮,馬庫斯的仇恨更多地針對在勞倫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
黎漸川微微抬了下頭,繼續道:“按照部分線索和列車的還原情況來看,第一個冬天的第一個白天,也就是1931年12月23號,瑞雯對你進行了比較明顯的試探——她說她那隻叫作莎莉的狗丟了。”
“在瑞雯的描述裡,莎莉是一條小型細犬,晚上她睡覺時包廂門是從內反鎖的,而且她在睡意朦朧中摸到過自己的狗。”
“但後來我和洛文搜查過她的包廂。”
“她在第二個早上下了車,走得很匆忙,所在的1號包廂也沒有被立刻打掃。我們在檢查時發現,整個包廂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乾淨得有些過分,比如——那裡連一根狗毛都沒有。”
黎漸川嗤笑:“我可半點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完全不掉毛的狗,除非那是個禿毛狗。”
“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了一條狗鏈。”
黎漸川的視線落在餐桌那條光滑乾淨的皮質項圈上:“這條狗鏈在鎖扣處有輕微的褶痕,看得出被使用過。但瑞雯的莎莉是一條小型細犬,如果這條狗鏈是屬於莎莉的,那它的尺寸明顯有些大了,很容易就會被掙脫,相當於畫蛇添足的擺設。另外,狗鏈的表麵很光滑,沒有任何被爪子抓撓的痕跡。但任何動物都不會喜歡被束縛的感覺,所以狗在戴上狗鏈項圈後,總會有下意識的蹬撓動作,磨損項圈。”
“而瑞雯的這條狗鏈並沒有這些磨損。”
目光從餐桌上挪開,落在了馬庫斯裹著圍巾的脖頸上,黎漸川道:“所以,我認為,她並沒有真的避過乘務人員,將她的狗帶上列車,而是在這趟列車上物色了一隻新的‘寵物’。”
“戴上那條狗鏈的,是人,而不是狗。”
馬庫斯迎上黎漸川的視線。
仿佛是想起了某些窒息的回憶,他下意識張了張嘴,嗓子裡傳出細細的吸氣聲。
但他沒有再去打斷黎漸川的話。
他安靜地聽著,聽得頗為專注。
黎漸川也壓著莫名暴戾的情緒呼出口氣,微微眯起眼,道:“瑞雯將愛犬丟失這件事鬨得整個列車皆知,並且將尋找愛犬的事委托給了湯普森。湯普森明知瑞雯並沒有帶狗上車,但還是答應了這件事——在他對你懷有惡意的前提下。”
“按照第二個冬天晚上,瑞雯身首分離死在衛生間的結局看,她應該是在第一個冬天的這一晚對你動手了,湯普森就是他的幫凶。”
“其實對此,你也給了瑞雯提醒,就是第二個冬天第一晚敲門聲之後的那道狗叫。當時我的判斷是靠裡位置的雙數包廂傳出來的聲音,但在知道列車是第二個怪物後,我就推翻了這個判斷。那道狗叫聲隻是靠裡位置,卻不是來自包廂,而是寂靜號還原模擬的你在第一個冬天被瑞雯虐待時學的狗叫聲。”
“這讓瑞雯相當慌亂,你給她造成了恐怖的心理壓力。”
“你的複仇與其說是計劃,不如說是還給他們痛苦的惡劣遊戲,你同樣學會了獵人逼迫獵物的愉悅。”
“瑞雯沒有遺忘第一個冬天發生的事,她發現了這次旅途與第一個冬天幾乎一模一樣這件事。她大概會認為這是詭異的時空倒流,但第一晚與第一個冬天並不完全相同的進展,也讓她知道這並非是一場真正的時間穿梭。”
“將夜晚和白天割裂來看的話,瑞雯在不具備史密斯和湯普森的特殊性的前提下,很有可能隻在身處夜晚,也就是第二個冬天時,才擁有兩個冬天的完整記憶。按照這幾天的表現來看,史密斯在換頭遊戲大概率應該也是這種狀態,但之後卻覺醒了兩份記憶。”
“至於其他人,除了卡蘿夫人和我們這些外來者以外,包括珍妮弗、傑克遜和那個男學生、費雯麗和詹妮等人在內,應該都是處於和瑞雯相同的狀況內。”
“我認為這是你和寂靜號達成的交易中的一項內容。”
“這樁交易大概率是你們限製彼此、求同存異、和平共處的標準。你白天時候的催眠狀態應該就是限製之一。事實上,仔細回想一下,就能發現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在晚上看見過你的眼睛。”
“第一晚你的出現,也是將頭埋在卡蘿夫人的懷裡。”
“但現在,在今晚,你並不在催眠狀態中。”黎漸川看著馬庫斯的眼睛,道。
馬庫斯沒有什麼反應。
坐在旁邊一直沉默的伍德卻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樣,突然眼神一凜,冷聲道:“這就是你從指認五號勞倫,大出風頭,從而布局設計今天的投票結果,最終讓自己隔離的原因?”
伍德哈了聲,肌肉隆起的胸口重重起伏:“怪不得,原來這才是這個雞肋的隔離投票的目的。它隻是一個漂亮的幌子。”
黎漸川沒有反駁伍德的猜測。
其實從一開始,這局遊戲的隔離投票就顯得有點多餘,讓人摸不到具體目的所在。
要說是為了真正隔離起患病乘客,但僅憑短暫的接觸,顯然無法產生正確判斷。如果是為了幫患病乘客多幾個染病的幫手小怪,可無論是換頭遊戲,還是夜宵時間,伍德和史密斯基本都沒派上什麼作用。
寧準相信魔盒遊戲並不會做出明顯的畫蛇添足的設定,所以在觀察伍德被隔離釋放後的表現之後,針對這個投票,他做了一個相當大膽的猜測——寧準認為,被隔離是真的普通隔離,而在這種隔離中,被票選出的被隔離人選,應該有機會能見到那名患病乘客。
而在第一晚就擁有了紙條線索的伍德,應該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故意在早餐時表現出異常,使得玩家們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將票投給了他。
他被隔離時的激烈反應都是虛假的表演,實質上他的被隔離經過應該相當平和。
他也如願見到了患病的馬庫斯,並和馬庫斯有了些聯係。這也是在第二頓早餐時,和伍德完全陌生的卡蘿夫人突然對伍德表示關心的部分原因。
但在隔離投票這件事上,伍德其實隻猜到了一半。
而另一半,是寧準從夜宵時間自始至終都不見蹤影的史密斯身上得到的。
史密斯不同於伍德,他在夜宵時間中連個麵都沒露,而與之對應的,就是夜宵時間中主要釋放能力出手的,是列車寂靜號,馬庫斯真實的出手應該隻是操縱莉莉。
所以,寧準懷疑在隔離中,史密斯想要見馬庫斯,但馬庫斯可能仍被第一個冬天的心理陰影影響,並不想見他,而史密斯在隔離的夜宵時間尋找馬庫斯的行為,令馬庫斯的能力受到了一定的限製。
這裡就有一個比較反轉的概念。
簡單點兒說,就是在這局遊戲內,票選出來的被隔離者並非是真的需要被隔離的人,而是相當於看管者的角色。
這些被隔離者見到馬庫斯,並拖住他,看管住他,以自己作為隔離手段,才是真正地隔離了患病乘客。
但換頭遊戲中伍德選擇了幫助馬庫斯,而夜宵時間中,史密斯又沒有找到逃避相見的馬庫斯,所以前兩次,馬庫斯都順利完成了他的遊戲。
黎漸川認為寧準的推測依據相當薄弱,但無論如何,他們都需要見一次這位患病乘客,所以他順利地幫助寧準完成了這次試探的布局,以一線微小的線索,大膽地來賭這個真相。
幸運的是,他們的賭博總是會在驚險之中獲得成功。
他在晚餐前聽到了被隔離通知的敲門聲,在晚餐結束後來到這裡,見到了馬庫斯,也換到了這個無事發生的夜晚。
不過寧準的懷疑也好,前後的布局也罷,黎漸川都不會對伍德多提半個字,他無視了伍德挑起話頭的試探,繼續說起瑞雯。
“所以說——”
黎漸川微揚了下眉,沒按照伍德的試探去解釋這個,而是直接將話題拉了回來,無視伍德陰冷的眼神,平靜道:“第一個白天裡的瑞雯,所表現出來的狀態是完全屬於第一個冬天的。但在投票時間之後,這一天的夜晚來臨,瑞雯恢複兩份記憶,在你之前帶給她的壓力之下,她非常惶恐。”
“她想要做些什麼來阻止你,但當她打開門出來,沒有了包廂的保護後,就直接被那條狗鏈吊著,關進了車廂連接處的衛生間裡。然後也是那條皮質的項圈,粗糙地一點一點磨著皮肉,割掉了她的腦袋。”
“我推測她被殺的時間就是伍德鬨出故意隔離動靜後的那段時間,那時為了觀察伍德的情況,我將包廂門打開過一條縫隙,但我沒有看到伍德,隻看到了一雙飛快閃過的懸空的女人的腳。”
“瑞雯的屍體在晚餐後被發現,多了一張紙條。”
“不要在我的唇上找你的嘴,不要在門前等陌生人,不要在眼裡覓淚水。七個夜晚更高了紅色朝向紅色,七顆心臟更深了手在敲擊大門,七朵玫瑰更遲了夜晚潑濺著泉水……”
“這首詩歌所表達的最為明顯的內容,就是你對這一晚的提示——在這第二個晚上,將會有七個人死亡。”
“準確地說,是你想要在這一晚殺掉七個人。不過由於勞倫的出手,使得最後的結果和你的預設有些出入。但借乘客之手殺死乘客,應該也在你的遊戲範圍內。”
“其實我和洛文還花費過不短的時間來分析這首詩歌,但分析到最後,我想起了第一次隔離投票時,列車員多雷說的那句話——‘卡蘿夫人也認為她是一位稱職的母親。但馬庫斯隻是一個孩子’。”
“因為你隻是一個孩子,所以就算你受到了我們這些肮臟的大人的汙染,但在實質上,你也仍舊是個小孩。所以在選擇這首詩歌時,你應該也隻是出於一些很淺顯的東西。以這樣的想法來看這首詩歌的話,大概能看出兩點。第一點是這七個人提示,第二點,就是在暗指你受到瑞雯傷害的某些經曆。”
“‘門前的陌生人’或許就是幫凶湯普森,他支開了卡蘿夫人,或者利用其它手段,總之,他製造了機會,讓瑞雯帶走了你,將你關在1號包廂內,滿足了瑞雯惡毒的欲望。”
“你以此為靈感,同剩下的所有乘客,玩了第二晚的換頭遊戲。”
“而在這第二晚從頭到尾死去的七個人,大概算是一種數量限定。七這個數量,包括你玩遊戲殺的人,和我們外來者之間的互相殘殺。這個限定在每個早上的報紙上有所體現。”
“而這些報紙,大概屬於認知上的死亡數量,而非真實的死亡數量。畢竟第二晚實際的死亡人數是八個,而第三晚是四個。這其中的矛盾主要就在費爾南的死亡認知上。”
“第二個早上的報紙出現在費爾南的死亡被發現前,所以記錄為七人。但費爾南確實是死在換頭遊戲當晚。這個差異點,應該是源於大部分乘客對費爾南之死的認知。”
“也就是說,凡是在大部分乘客的認知裡徹底消失的人,早報上也會記錄為死亡。”
黎漸川說到這裡,略微緩了口氣,想到了勞倫被寧準一槍斃掉時的自信,不由挑了下眉,道:“其實在第一次看到報紙時,我猜測過這份報紙是否是倒過來影響前一晚死亡數量的存在。但感謝勞倫先生,他臨死前為我解惑了。”
“每晚的死亡人數應該確實是有一定的額限,但它與報紙記錄的數量應該並不存在直接影響的因果關係。這個額限的出現,不出意外的話,大概還是寂靜號和你之間的製衡博弈。”
“而那份報紙,隻能算是你給這些乘客製造的一點驚悚小彩蛋,和那些過道中的油畫一樣。一點一點將這種不斷有人死亡的恐怖氛圍推向高潮,確實很有趣。”
“除此之外,報紙上的死亡人數應該也和第一個冬天的每次到站下車人數有些關聯,例如費爾南,我懷疑他是在夜宵時間之後的那個早上下車的,如多雷登記的那樣。之所以有這個懷疑,是因為費爾南和勞倫的合同。”
“費爾南為勞倫保守一個秘密。兩人在之前素不相識的話,這個秘密隻會是在列車上出現的。而這個列車上能夠威脅到勞倫的秘密,隻可能是和你有關。這樣看的話,費爾南能知道這個秘密,顯然是在勞倫動手之後才知道的。勞倫不會選擇和一個會威脅勒索自己的人合謀。而勞倫對你動手的時間,應該是第三個晚上的夜宵時間。”
魔盒遊戲的玩家習慣性將所有線索都往聯係謎底的深處去思考,但也正是這種習慣,在這局遊戲馬庫斯無足輕重的一些小布置影響下,反而會產生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後果。
如果不是寧準有豐富的應對經驗,黎漸川敢肯定,自己也極有可能會白費心血,吃上這一虧。
事實證明,線索有分輕重深淺,這算是給黎漸川上的一課。
“至於每晚殺人的額限……”
黎漸川看向馬庫斯,語速不著痕跡地加快了些,帶著一點咄咄逼人的微妙影響,道:“是你殺人太多寂靜號清理起來麻煩?還是寂靜號需要一定數量的活人來維持虛擬行駛……或者是隻有在上個冬天相對應的時間對你做過什麼,你才能出手殺一些人……”
他聲音一頓,捕捉到了馬庫斯眼神中微不可察的變化:“看來是第二個。”
馬庫斯微微睜大眼睛,瞪著黎漸川,忍不住道:“你真的是有點討厭,伯利克先生,你是學會了讀心術嗎?”
黎漸川搖頭:“不是我學會了讀心術,而是你還沒有學會隱藏好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過,如果額限是這麼一回事的話,那數量上確實可以有不小的浮動。勞倫憑這個認為我們無法殺他,是有點想太多。”黎漸川說。
馬庫斯撇嘴:“你不要想騙我,伯利克先生。你和洛文先生之所以要在昨晚鬨出那麼大動靜,殺掉那幾個人,你們所謂的玩家殺戮規則是一回事,除了這個,你們還想要逼迫出死亡數量的底線,不是嗎?”
“你們想看看,當這個額限被逼迫到接近極致時,會發生什麼改變。”馬庫斯一語道破了寧準之前的打算,“隻有在計劃被打亂時,破綻才會出現——你們做到了。”
半闔著眼假寐的寧準微微一笑,一點不害臊地接受了誇獎:“謬讚。”
像是被寧準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馬庫斯臉色微變,猛地垂下眼睛,閉緊了嘴。
寧準沒理會他的表現,開口道:“提到這些死亡的人,除了早報之外,他們還在另一個地方有著記錄——列車員多雷的登記冊。”
“所有死亡的人在登記冊上都被記錄為清早到站下車,這看起來或許很正常。但關於莉莉的記錄卻讓我對他產生了一點小懷疑。換頭遊戲結束,天亮之際,莉莉不見了,麵對列車員多雷時,莉莉特說她沒有妹妹,多雷相信了這一點,然後登記冊上就隻記錄著莉莉特一個人的名字,而沒有莉莉的存在。”
“但在其他乘客的認知中,莉莉明顯存在過。”
“這表明,多雷的登記冊是屬於他的一樣較為主觀的東西,摻雜了他的認知影響,擁有一定的真實記錄,但並非完全的客觀真實。比如費爾南的記錄,我認為是真實的,而莉莉的記錄,應該受到了莉莉特的特殊能力影響,屬於主觀上的記錄。”
“至於多雷本身的存在,如果一定要我形容的話,大約就是寂靜號選擇的一個工具人吧。沒有了湯普森,他就成為了第二個冬天的,所謂的旁觀者。”
“他除了第一個晚上的前段時間,從不在夜晚出現。而當他出現,打開燈時,也就意味著天亮了,第二個冬天的夜晚結束,寂靜號開始還原出第一個冬天。這兩個作用之外,他還負責隔離投票。”
“這幾件事都是很中立的行為,也基本對遊戲對局產生不了什麼太大的影響,很符合旁觀者的身份。”
“寂靜號之所以選擇出這樣一個旁觀者,是因為旁觀者是必須存在的。而湯普森察覺到了馬庫斯的複仇遊戲,放棄了旁觀者的身份,為了擁有一個旁觀者,寂靜號不得不創造了多雷。”
寧準一步一步,逆向推斷著:“至於旁觀者為什麼必須存在——歸根結底,在湯普森的特殊性上。”
話音落地,餐桌上漏墨的鋼筆和湯普森的記錄本微微亮起。
“因為他,就是分享了魔盒力量的第三個怪物。”
寧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這一點,馬庫斯。不然第一晚你指尖上的墨跡是怎麼從哪裡沾來的——難道不是從這支受了魔盒力量影響的鋼筆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狗作者高估了自己的細綱:3」∠還得再來一章收個尾,好想今晚直接碼完,剩下的解謎內容也不多了,但明天要早起,隻能後天見了,摸摸小天使們。
另外,其實目前亮相的三位怪物,都不是開魔盒的人,大家可以猜猜究竟是誰開的qwq提示:有一個人自始至終都很奇怪也很正常。請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