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臣走後,沈瑾清緩步走到棋盤前,撚起邊上的棋子擺了起來。
四卦一算,但最後一卦的位置卻是空缺的。
沈瑾清從抽屜裡取出一幅圖,圖上畫的是個八卦。
此卦中,張啟靈是“天”定宿命,無邪為“地”載因果,兩人分列乾坤。
張啟靈從生下來就已在局中,沈瑾清原以為最先入局的就是張啟靈和無邪,至此,第一卦成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這是天地不交的否卦。
但從謝家盤口回來,她發現自己的一魄在“魯”的手中,也許她遠比自己想的要更早入局。
按照沈瑾清推演出的卦位,胖子是震卦,瞎子是坎卦,小花是兌卦,她自己是離卦。
沈瑾清挪動棋盤上的磁吸棋子,將天地否的卦象拆開,從上乾下坤變作上乾下離,卦成天火同人,卦象豁然開朗。
棋子不斷落下,棋盤上的卦象也漸漸明朗。
天火同人、地雷複、水澤節……沈瑾清依舊停在了最後一卦。
八卦中已有六卦歸位,隻餘最後兩卦,巽卦和艮卦。
巽卦的人選沈瑾清早有打算,身在九門,霍秀秀勢必無法跳出此局……
若是上巽下艮,則是風行山上,卦成風山漸,若是上艮下巽,則是山下有風,卦成山風蠱。
這兩個卦象於沈瑾清而言都不算是凶卦。
循序漸進,抑或是亂後重生?
沈瑾清手指輕敲,思索良久,終是落子。
棋盤上最後一卦顯現——風山漸。
棋盤大概就是這樣的,白子是陽爻,黑子是陰爻
若能以雷霆之勢掃蕩積弊當然好,但如果這樣的新生需要烈火焚身的代價,那還不若有個圓滿結局。
上九,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吉。
甚好~
沈瑾清哼著歌,從屋裡拿了桶泡麵出來。
搞不懂為什麼小哥才吃半個多月的泡麵就受不了了,她覺得很好吃啊。
尤其是紅燒牛肉味,簡直經典!
從小沒怎麼吃過泡麵的沈瑾清覺得,每頓給她換個口味,讓她吃一個月也不會膩。
將調料包放好,正要倒開水,沈瑾清的手機又響了。
用腦袋和肩膀將手機夾著,沈瑾清一邊倒開水,一邊叼著叉子,含糊不清地問道,
“又有什麼事?”
自此黑瞎子去了東南亞,他那眼鏡店就交給沈瑾清代管了,偏偏店裡原來的老夥計也不在,現在看店的是他的徒弟。
徒弟和徒弟,兩個新手管店,黑瞎子的仇家又多成那樣,基本天天都有麻煩事,沈瑾清已經見怪不怪了。
“收房租?”
沈瑾清放下叉子,轉頭看向牆上那副棋盤。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讓她等會兒,我馬上……”
正想說自己馬上就到,沈瑾清一低頭,忽然發現了自己這一身的泥點。
從清早起就在折騰院裡那些植物,忙活了一上午,整個人就像從土裡剛挖出來的,在家倒是無所謂,出門就不太行了。
沈瑾清抓了抓腦袋,算了,黑瞎子欠那麼久都沒事,她拖欠一天應該也沒問題……吧?
“讓她明天來吧,就說我不在。”
沈瑾清快速把麵吃完,進浴室洗了個澡。
望著鏡中的自己,沈瑾清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臂膀,雖然穿上衣服時看不出來,但她現在的肌肉線條已經很明顯了,奈何身邊的人都是些變態,肌肉含量高到離譜,無端讓她多了幾分急迫感。
用無邪的話說,沒有什麼糾紛是一身腱子肉解決不了的,武力值很大程度決定了說話的底氣,沈瑾清深以為然。
隻是這方麵確實得要天賦,沈瑾清歎了口氣,拿起毛巾擦了擦頭發。
頭發長得很慢,現在還是不太長,沈瑾清就沒用吹風機了,直接散著頭發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晚上吃什麼呢……
天冷了,要不出去吃涮羊肉吧?擼個串好像也不錯,不然去潘家園蹭個飯呢?
好糾結啊~
沈瑾清叼了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思索著一些沒什麼營養的問題。
……
次日清晨,沈瑾清一早就來了眼鏡店,順便給店裡的夥計帶了幾個包子,房東還沒來,她索性站在櫃台前翻賬本。
這個時候,眼鏡行業已經被列為“中國十大暴利行業”之一了。
03年的中國經濟時報就曝光過,一個鏡架,成本不到二十塊,轉頭就能賣三四百,利潤率超過了500,尤其是零售環節,利潤率極高。
沈瑾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就這行業,就這地段,之前每月的淨利潤居然還不到一萬塊,怪不得黑瞎子要逃房租呢。
歸根結底還是他們之前隻把這兒當成個據點,沈瑾清懶得摻和進道上那些事,這店在他倆手上就是正兒八經地做生意,所以這個月的營業額簡直是飛漲,現在直麵債主也不虛。
看店的小夥計叫許彬,剛剛成年的年紀,看起來一副做什麼都夠嗆的模樣,但在做生意這一途上是絕對的人才。
沈瑾清一邊翻著賬本一邊感慨,
“天才,簡直是天才,這店要是早交給咱倆,那早就賺翻了。”
許彬咬了口包子,抬眼瞅了沈瑾清一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瑾清一擺手,隨便說。
“黑爺之前欠了一年多的房租沒給,所以咱們這次一共要交二十多萬的房租,賬上沒有那麼多錢。”
許彬咽下嘴裡的包子,覷著沈瑾清的臉色,帶著視死如歸的信念一口氣說完。
“……”
沈瑾清嘴角笑意一僵。
死瞎子,你害人不淺!
沈瑾清轉身就要走,順帶囑咐了一句,
“過會兒人來了你就說老板不在,這破事等回頭黑瞎子回來了讓他自己解決!”
“……晚了,人已經來了。”
小夥計指著玻璃門外的人影,小聲提醒道。
沈瑾清轉頭,就見門外一道穿著米色風衣的倩影漸漸走近。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隔著玻璃門,沈瑾清輕聲念道。
小夥計轉頭,一臉的好奇:“什麼意思啊?”
沈瑾清:“就是漂亮的意思,《洛神賦》你聽過吧?”
對方很實在地搖了搖頭。
沈瑾清:……
“曹植你總認識吧……”
對方點了點頭。
沈瑾清心裡有了些許安慰:“沒事,趕明兒給你帶幾本書來,告訴你師傅,咱再窮不能窮教育。”
眼見著霍秀秀來到門前,馬上要推門了,沈瑾清背過身,小聲囑咐道:“過會兒彆說認識我。”
“啊?”
沈瑾清隨手拿過邊上的一副眼鏡,在門外之人進門之際大聲喊道,
“就這副吧,老板,錢給你了,我先走了!”
說罷直接開溜。
許彬:“……”
果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遛這麼快!
霍秀秀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隻看到了沈瑾清的背影。
不會是逃單吧?跑這麼快。
不管了,她今天來是收房租的。
霍秀秀看著櫃台前坐立難安的許彬,輕敲了一下台麵,開口問道,
“你們老板呢?不是說今天交房租嗎?”
許彬撓了撓腦袋,憋了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來,
“那個,咳,她死了…對,今天剛死的……”
霍秀秀:……
“那真是很不巧了。”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語氣無比平靜,
“哥,黑瞎子死了,這事你知道嗎?”
“哦。。。。嗯?”
謝雨臣看了看手機,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
昨天不是還說出門前算過,沒性命之憂嘛……死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