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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6 李林甫小人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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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禦史台中,在經過李林甫一番含蓄的指點傳授之後,張洛也已經知道了該要怎樣誣告才能增加殺傷力,將張家一眾擁有繼承權的男性成員給統統搞掉。

在他一番刻意逢迎之下,李林甫也覺得已經拿捏住了這個利欲熏心、道德淪喪的小子,彼此間都生出一點惺惺相惜的默契之感,隻待接下來一步一步將這些構想給統統實現。

當屬官來報宰相源乾曜將要來到禦史台的時候,李林甫也是略感驚詫,他自覺得此事還沒有到驚動宰相的程度,等到明天這少年將自己剛才所傳授的一番說辭講出,那才是真正滿朝震驚的時刻。

不過既然宰相已經將入官署,一行人也是要趕緊出迎。李林甫心裡還暗自慶幸來的是姨夫源乾曜,而非另一名剛剛拜相的李元紘。

他這裡還沒有與少年仔細核對口供,如果是李元紘來問,其人曾有“南山鐵案”事跡,如果在少年的奏答中發現什麼蹊蹺和疏漏,恐怕不會輕易罷休,一定會深挖下去。

可如果是源乾曜,就算少年奏答有失妥當,但隻要言辭不利於張說,加上自己在一旁幫忙補充一下,案事也能推動下去。

很快源乾曜便來到了禦史台中,而禦史台一眾官員、包括張洛都被引領出來,一起站在門前恭迎宰相。

“這一位便是源相公,相公立朝年久、資深望高,猶且班列張燕公前,我亦深受源相公提攜幫補。張郎欲奏何事,宜速進陳,必能有應!”

李林甫在向源乾曜見禮完畢之後,便回頭對張洛說道,暗示他可以將彼此剛才所謀和盤托出。

張洛看著年紀已經不小、但還比較有精神的源乾曜,腦海中卻又泛起了一個知識點。

源乾曜所擔任的尚書左丞相其實並不屬於宰相,尚書左右丞相乃是左右仆射所改,僅僅隻是尚書省的長官,而中書令與門下侍中、以及加同中書門下三品、平章政事或類似職銜的官員才是宰相。

源乾曜擔任尚書左丞相,同時兼任侍中,所以才算是宰相。同一時期的另一名宰相李元紘,便是以中書侍郎加同平章事。

眼前的源乾曜雖然在後世知名度不高,但卻是玄宗年間擔任宰相時間僅次於李林甫的宰相,足足有長達九年多的時間。

張洛這會兒複習曆史知識的時候,源乾曜也在打量著這個觸怒聖人、繼而擾亂自己作息的少年,口中沉聲問道:“你這少年就是張燕公孫?此番投書銅匭、滋擾聖聽,受誰指使?”

聽到源乾曜語氣略有不善,張洛眉頭也是微微一皺。和李林甫一樣,他也有點搞不懂源乾曜這會兒到這裡來做什麼,武惠妃專寵於內宮而已,派遣什麼太監宮女來還在合理範圍內,但明顯是指使不動宰相的。

尤其源乾曜更可以稱得上是這次攻訐張說的幕後黑手之一,宇文融和李林甫那可都是他的黨徒。其人至此,這可絕不是什麼好信號。

不過源乾曜也有一點好,那就是這人沒什麼骨氣,你硬他就軟。當年他受他大舅子薑皎舉薦升官,後來薑皎卷進玄宗廢後一事,被宰相張嘉貞杖刑並流放至死,同為宰相的源乾曜屁都不敢放。

反倒是之後歸朝的張說為薑皎不平,認為薑皎“官達三品,亦有微功,有罪應死則死,應流則流”,但卻不應該加以笞辱。

當然源乾曜所謂的軟,那也是麵對與他權力和地位相等的人,張洛一個毛頭小子顯然是不足以將之搓扁捏圓的。

不過張洛大可以把事情搞大,嚇得他不敢插手,而搞個大新聞正是他今晚最主要的目標,所以源乾曜來或不來對他後續的計劃執行倒也沒有太大影響。

電光火石間,他腦海中閃過許多思緒,先是緩緩彎腰向源乾曜作拜,然後又開口說道:“小民愚昧,鬥膽請問源相公是國之忠臣、還是國之奸佞?”

“小子狂妄,竟敢謗議大臣!源相公自是國之忠良!”

李林甫聽到這話,心內已是咯噔一聲,俯身回望後方作拜的張洛,口中怒喝一聲。

“源相公既是國之忠臣,小民終於可以暢所欲言!”

張洛趁著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兩手撐地、抽身向後躍回空無一人的禦史台官署大門,同時用儘所有力氣大吼道:“李中丞,小人也!小民鬥膽,欲以雅言致於聖聽,乞饒恩親。李中丞係我台中,屏退群屬,威逼利誘,授我奸計、誣告恩親……”

“胡說、他胡說!來人,快……”

李林甫聽到這吼叫聲,頓時間兩眼激凸,忙不迭奮身而起,指著張洛怒聲喝道。

“李中丞甘言許諾,我若從之,謀害至親,則為我請嗣燕公,此毒計用心險惡,人神共憤!爾等急欲遮掩,又得許諾何官?”

有禦史台僚屬入前撲拿張洛,張洛則繞柱而走,一邊躲避一邊繼續大聲吼叫道:“某為強權所拘,無可退避,恨無清泉洗耳,但若從其一言,則皇天不覆、後土不載、天理不容、人情絕棄!”

“小子誣我!”

李林甫聽到這字字誅心的指控,一時間也是慌亂至極,尤其沒有想到剛才那個利欲熏心、道德淪喪的小子竟然如此剛烈決絕,連連喝令禦史台群屬入前捉拿阻止。

與此同時,源乾曜看到禦史台門前這場鬨劇,一時間臉色也是變得頗為難看,直接舉手示意身後南衙衛士們入前將這小子控製住。

禦史台門閣雖闊,但這麼多人湧入進來,張洛的活動空間也變小,眼見即將被人圍堵到角落,他又大聲吼叫道:“狗賊意欲逼我,那是做夢!我無有可取,唯生性耿直,挫骨難屈,死則死矣,誓不從之!你等憲台群屬,本應口銜直言,來日誰問,當告天下,殺我者,李林甫!”

說完這話,他將心一橫,回身一轉便將頭顱撞在了禦史台的門柱上,痛得他倒抽一口涼氣,隻覺得腦殼一震,額前一熱,血水便從發間流淌出來,身體也扒著門柱向下滑落。

“快、快阻住他!”

源乾曜也沒想到張說的孫子竟如此剛烈,剛一見麵便要撞柱而死,忙不迭喝令身後甲兵上前控製住少年。

一旁的李林甫也驚詫的瞪大雙眼,完全想不到情況竟然發生這樣的逆轉,少年對他的斥罵如雷鳴般在他腦中炸響,讓他這會兒完全亂了方寸,隻是跺腳疾呼道:“小子誣我,小子誣我……”

與此同時,後方隨行的高力士也快速的來到了現場,在這亂糟糟的場景中一眼便看到被甲兵按倒在地、一臉血水的少年,旋即便兩眼如刀的直望向源乾曜:“聖人請源相公入此鞫問相關人等,豈言害命?”

“渤海公誤會了,是這小子、這少年自己觸柱……”

源乾曜這會兒臉色也是難看的很,聽到高力士的詰問當即便連忙答道。

“狗賊今見我骨氣否?肉身百斤,半是玉骨,玉碎則已,豈爾能屈!”

張洛因為被甲士用力按在了地上,加上血水塗臉,並沒有注意到高力士的到來,但他篤定源乾曜這個宰相絕對不敢在皇城中用私刑謀殺自己,自然要抓住機會狠狠立住自己的人設,因此仍然瞪眼望向李林甫所在方向怒聲咆哮著。

這也並不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是綜合各種情況而作出的判斷。

一方麵禦史台留直官吏十幾人悉數出迎宰相,眼下全都在現場,其中甚至不排除張說的黨羽。

畢竟張說也是執政數年的大佬,之前屢有以禦史攻擊政敵的做法,此番隻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等到渡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張說雖然被罷相,其黨羽還是與崔隱甫等政敵彼此攻訐,最終致使崔隱甫被免官、宇文融被外放。

崔隱甫等雖然占了一個先發製人又順從上意的優勢,但最終的結果其實還是兩敗俱傷。乃至於數年後宇文融被貶身死,都與張說黨羽脫不了乾係。

而且如今的李林甫也不是之後執政十多年的朝堂大佬,剛剛被宇文融引薦擔任禦史中丞,對禦史台的影響和控製都比較有限,之前屏退群屬來蠱惑張洛,正給了張洛大肆攻擊其人的理由。

當然就算李林甫沒有這麼做,張洛也要將矛頭直指向他。他的本意也不是要誣陷李林甫,而是要把事情鬨到南省無法私下處理,必須要向上稟奏的程度。如果今夜當直的乃是宇文融,那他自然就要換另一套方案折騰了。

隻要事達於上,那自己便不是這些人能控製的了。武惠妃在內宮中能夠及時有效的做出接應固然是好,就算是配合不夠默契,眼下事情鬨到這一步,也足以奏聞於上了。

至於源乾曜這個人,性格本就比較謹慎,而且對李林甫也談不上欣賞。早年間源乾曜便拒絕舉薦李林甫擔任南省郎官,如今更加不可能為了其人而主動招惹什麼麻煩。

之前被李林甫一番恫嚇與利誘,張洛心裡本就窩著一團火,現在總算是等到了發泄的機會,當即便將李林甫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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