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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9 武太後遺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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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中有銅匭,本是武太後舊年所製,用以招諫納言。銅匭舊置朝堂之前,東封以來移至端門外,以納四方百姓進頌,凡所投獻,皆可上達天聽,更甚或得到聖人的召見嘉獎。

郎君倒是不必憂慮不能進睹天顏,隻要能夠書陳禦案,惠妃一定會趁機將郎君引薦禦前,讓郎君能夠從容剖白!”

牛貴兒講到這裡後又麵露難色道:“隻不過此計有一點阻礙,那就是銅匭納書需由知匭使進呈、理匭使受理,知匭使出於門下,理匭使則為禦史中丞兼領。

此兩處皆與張令公不睦,郎君縱有進書,恐怕也會遭受阻遏,難能傳達於上。但如果沒有這一事由,惠妃也難能貿然引薦……”

張洛向武惠妃求救,就是希望能夠通過她的途徑直接見到皇帝,結果這大姨想了好幾天,又把他給指使到了外朝,而且還指使到了政敵的地盤上來。

門下省和禦史台豈止是與張說不睦啊,他們本來就是這次對張說發起攻訐的敵人。張洛想借用他們所掌握的言路渠道來反擊禦史大夫崔隱甫,真是想想都覺得刺激!

張洛讓自己稍微代入了一下武惠妃的視角,隻覺得這個大姨真的是又菜又愛玩。究其所想,既不敢直接站在張說政敵的對立麵上來,同時又想插手進來玩點微操。

她指點自己用銅匭進行投書,倒也並不是純粹的異想天開,無非是想看一看朝堂上還有無張說的黨羽願意出手,頂著來自門下省和禦史台的壓力,將這明顯有利於張說的事情擺上禦案。

同時她自己也隻肯做一個順水推舟的貢獻,卻不肯做什麼反攻先鋒。有這樣的想法倒也無可厚非,畢竟彼此本來也不是什麼休戚與共的利益同盟。

可問題是你又不想出力,又想讓人感恩,這人情是不是做的有點便宜了?這樣的想法,與張洛空鉤釣翹嘴的思路何其相似!

張洛自覺得自己在來到這個世界前也是一個熱情真誠的有誌青年,來到這個世界後卻對爾虞我詐上手極快,現在看來,必然也是受了體內武家血脈的浸染啊!

如果張洛真的是要用周良一事來攻擊崔隱甫,彼此交涉到這裡已經可以宣告結束了,因為他根本就難以借用到張家的政治資源,那武惠妃自然也就不會有實質性的幫助。

可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要以此來解救張家的政治危機,細想一下武惠妃反倒是給他指點了一條明路。

如果其人直接將自己引見給唐玄宗,張洛得以當麵奏事,事成與否皆在李隆基的一念之間,張洛在這件事情當中的存在感和影響力是微乎其微、無從體現的。

可如果是經由外朝這麼一周轉,張洛的言行無疑能夠獲得更大的關注,他在整場事件當中所發揮的作用也能更加彰顯出來,並且可以讓這件事在獲得更大的影響來增加成功的可能。

這對張洛來說是要更加的有利,當然前提是確保事情能夠成功。

至於說如何繞過門下省和禦史台的阻礙,其實方法很簡單,正路走不通那就反其道而行,我為什麼要告崔隱甫?可以告張說啊!

針對張說的這一場政治圍剿,看似來勢洶洶、頗有泰山壓頂之勢,但其實隨著張說被居家安置,這一次的圍剿就陷入了一個僵持的狀態。

因為已經不能從張說身上獲得直接正麵的突破,必須要從圍繞在張說周邊的人事來打開一個缺口,獲得新的進攻角度和能量。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說的孫子突然站出來舉報他、並且提供新的罪證,那對張說將是淩厲的致命一擊!到了那時候,不要說刻意阻撓,隻怕就算是天塌下來,禦史台都得先把這事捅到皇帝麵前去!

道理固然是這樣一個道理,但是孤身一人進入敵人所控製的地盤上去,又怎麼可能會沒有風險呢?尤其張洛本身便利用不到張說的政治資源,一旦被禦史台強行控製住人身,想要擺脫出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這些人久辦刑案,真要覺得證據鏈還不夠完整和有利,來個刑訊逼供鞏固證據,劈頭蓋臉一頓板子下來,這誰特麼受得了?到時候來個屈打成招,假告狀變成了真告密,那就是真的在作死了。

把事情鬨大,張洛是有著很豐富的思路,而在鬨大之後,關鍵還是得儘快脫身出來,獲得到皇帝麵前辯白的機會,這就需要依靠武惠妃了。

如果這一點不能確保,那這所謂的銅匭告密就是自投羅網的愚蠢行徑。所以在真正行事之前,張洛就必須要確保他和武惠妃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更甚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有鑒於武惠妃這個隊友實在不怎麼靠譜,張洛覺得還是得給她上上強度,於是又對牛貴兒說道:“門下、憲台的人事阻撓不足為慮,我自可以憑機變稍作敷衍。

但這些人既居要職,必然也非易於之輩,或許可以欺瞞一時,但卻難以長久蒙蔽。一旦有所覺悟,必也惱羞成怒,會對我大加報複。

我少不經事、人間無名,並沒有什麼過錯可供他們抓取,唯此出身或因母族血脈而遭牽引武太後故事,屆時恐難自辯,怕是要大遭誣枉,更甚或牽連彆人……”

你讓我投書銅匭這沒事,但之後事情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我要被他們看破而後報複,刑訊逼供下來不排除要交代你想學你姑奶奶、你想做武則天!到時候也彆說什麼做不做皇後了,你想保住如今的寵眷不失都挺難!

牛貴兒這傳聲筒近來也熟練起來,當天便又將武惠妃的話傳達回來:“惠妃著奴告郎君,郎君勇壯、但行無妨。若憲台諸官當真膽大妄為、肆意牽引,惠妃哪怕親入南省,也要將郎君解救出來!”

既然已經有了具體的行事計劃,張洛便也不再拖延。他本來就行動力極強,隻是因為接下來有的事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這才又等了好幾天。

需要進呈給皇帝、講述漕運改革的奏書他已經寫好,現在則需要再寫一篇張說的罪狀來麻痹彆人。

有關這一點倒也不需要怎麼刻意捏造,他身上還帶著周良之前在洛南走訪調查豪族侵田霸水的相關資料,隻需要把裡邊有關張家的內容摘抄出來即可。

就算這些事被全抖露出來、家產全部充公,張洛也不心疼,反正這裡邊沒有一畝地是屬於自己的,未來大概也不會分給自己,如果趁著這次被查抄乾淨、分授給無地的平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他把相關的內容抄了一式兩份,然後便結賬離開酒樓。前後住了這幾天,房費加上人吃馬嚼,便花了他足足五貫多錢,張洛也不由得感歎這消費是真貴。如果沒有一個好的營生,在這洛陽城還真不好長久居住。

哪怕現在他已經不再去想帶著自己攢下那幾千貫找個地方貓起來,也覺得忙過這陣後還是得發展一下副業,不能坐吃山空,更何況他那山大部分還在河南府被扣著呢,最終能拿回來多少還是未知。

離開酒樓後,張洛便又來到立德坊丁青和周朗租住的小院,兩人匆匆迎上來。

丁青還倒罷了,沒心沒肺、能吃能睡,天天蹲在小院裡甚至還捂得白淨了些。至於周朗則因為家中的變故以及擔心母親而茶飯不思,短短幾天時間下來,已經瘦得有些脫形。

“郎主,是否已經有了計略?”

周朗快步來到張洛麵前,聲音都有些虛弱沙啞。

張洛先是點點頭,見周朗神情霎時間變得激動起來,便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待到走進房間後,他便掏出之前抄寫的張家侵田罪證遞給了周朗,口中吩咐道:“計劃已經有了,隻是你也要稍作冒險。稍後持此往河南府訟告張令公縱容家奴隱田霸水……”

“冒險我不怕!隻是訟告張家,這、這又何意?”

隻要能救出母親、給父親洗刷冤屈,周朗什麼都敢做,隻是聽到張洛的吩咐後卻還有些茫然,不知道這麼做目的何在。

張洛一時間也難跟他說透,隻是又說道:“河南府官構陷你家,你自投羅網,他們必然會對你施壓。你要挺住,不要受他們恐嚇,告訴他們還有同黨要投書銅匭,休想將此事按壓下來,要求河南府官將此告於前府尹崔大夫,讓崔大夫入府鞫問,待他入府,任你發揮,隻是要將他留於府內,直至宵禁開始!”

崔隱甫乃是此番攻訐張說的首腦人物,張洛對其不了解,也沒有搞定此人的把握,於是便讓周朗出麵,用狀告張說這個由頭將之從皇城吸引出來。而且崔隱甫曾為河南尹,對周良或許還有一定的了解,如果留在禦史台當場對峙的話,可能就會對張洛進奏的內容提出質疑。

大唐宵禁雖然不是沒有變通之處,但崔隱甫身為禦史大夫,本身就有督查百官的責任,如今又值政鬥關鍵時刻,他必然也不敢輕易違反宵禁從而授人口實。

至於剩下的兩名禦史中丞宇文融與李林甫,張洛也都有計劃用於暫時敷衍其人,總之今天晚上是得讓禦史台躁一躁。

周朗雖仍未解深意,但出於對張洛的信任,還是點頭應道:“郎主請放心,我一定用儘方法把崔大夫留於河南府!”

“那我呢?阿郎,我又該做什麼?”

一邊的丁青也是十分的積極,想要做出一番貢獻,連忙又發問道。

張洛想了想之後,抬手一指院子裡自己的坐騎,對丁青說道:“你的任務也很重要,出門買上幾鬥精料把馬喂好。那酒家太慳吝,不肯飼喂好料,已經讓馬瘦跌了不少膘。待我歸後若見補養不回,扣你食料!”

丁青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垮,轉又不無期待道:“那我能引它出門遛一遛嗎?總是係在廄裡,也跌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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