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青枝的指甲重歸天然,沒心思再塗了,把指甲油都放進收納盒裡,拎著上樓回房間放好,換了一身衣服才下來。
她要和唐與瀟她們去清吧喝酒,沒帶徐晝和施青楠也沒帶琢詞。
女生們一走,徐晝把玩著智能手環車鑰匙,對著施青楠:“嘬嘬。”
躲在客廳吹空調的大哥聞著聲兒就裂著嘴筒子過來了。
施青楠錘了他一下,“叫狗呢?!”
徐晝幫大哥撓著下巴,受了這一拳頭,吊兒郎當地道:“球室去不去?”
“說清楚,台球室還是體育館的籃球場?”
“體育館。台球室……我們常去的‘x’最近在裝修。”徐晝笑了笑,“還是台球室的妹子多,但今天可能沒辦法讓你在妹子麵前耍寶了。”
施青楠白了好友一眼,“成,去唄,叫上賀問他們,我先去換球衣。”
“嗯,球我車上有,你不用帶。”徐晝說完,繼續逗著隕石邊牧。
但大哥覺得無聊了,就撇撇腦袋走開,坐回了空調機位。
徐晝開始給賀問等男生打電話。
電話接通前,徐晝聽見琢詞問:“哥哥,你們是要去運動嗎?”
“嗯,打籃球,詞寶會打嗎?一起啊?”
琢詞搖搖頭,“媽媽帶我去看的老中醫先生說,我體質不好,不能做劇烈運動,不然會和以前一樣流鼻血。”
“這麼嚴重?”徐晝有些吃驚。
他也看過體質特殊或者弱的同學,是真的一點點運動都不能有。
“那你去給哥哥們做加油拉拉隊好不好?”徐晝怕他一個人在家無聊,就誘哄道。
琢詞點頭,“好呀,我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做。”
“好,去體育館之前哥哥給你買零食,讓你邊吃邊看哈。”
“嗯。”
電話接通了,徐晝開始搖人。
直到人都搖完,施青楠才下樓,換了一身白色的球衣球鞋,頭發打了發膠,“走吧。”
“行,詞寶,跟著哥哥。”徐晝帶著琢詞要出門。
施青楠皺皺眉,“詞寶,你不能打球。”
“知道,詞寶都跟我說了,不能劇烈運動,這不是讓他看著,做拉拉隊麼。”徐晝。
施青楠一腳向好友踹了過去,“拉你個蛋,拿我們詞寶當吉祥物?”
琢詞打圓場道:“青楠表哥,我願意的,我想去看看。”
那沒事了。
施青楠把腳收起來,“走吧。”
徐晝來施家的時候,開的是一輛悍馬。
他坐上駕駛座,施青楠和琢詞坐在後座,一顆nba球星簽名的籃球在後座中間,被施青楠隨手拿起,轉著玩。
而徐晝換完副駕座位放著的,和施青楠同款不同號的球衣,才開始開車前往體育館。
路過一家連鎖便利店時,徐晝停車,下去進了便利店,再回來時,一大袋零食飲料交給了琢詞。
施青楠哼了一聲,“算你上道。”
琢詞美滋滋。
由於周日,體育館停車場停滿了車,徐晝繞了一圈才找到一個停車位。
館外是炎熱酷暑,樹蔭都無法遮擋太多,知了狂叫。
琢詞跟著哥哥們走進場館內,被空調的涼風拂過才算活了過來。
哥哥們進了籃球場,琢詞就坐在前排看他們,插了一瓶養樂多慢慢吸著。
但很快,琢詞發現沒有計分員,就又抱著零食坐到球場外圍的中間、計分牌的旁邊。
“詞寶好乖!”賀問大聲讚揚。
解決了計分員的問題,男孩子們開始在球場上揮灑汗水。
琢詞邊吃,邊看著球賽,時不時給某隊翻一下分數牌。
他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並沒有留意到,體育館的另一個籃球場的球員,隔著施青楠徐晝的籃球場,已經留意了他好多次。
穆時投進了一球,拽著球衣擦了擦鼻尖的汗時,被隊友向敬嘉撞了撞肩膀,“時哥,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的菜?好乖啊。”
向敬嘉說的時候,目光一直盯在對麵籃球場的方向。
穆時循著目光看過去。
一個栗色頭發的小少年乖乖並腿坐著,薯片辣條和養樂多就沒停過。
不算瘦,臉頰圓潤,看起來就很好摸。
一雙跟小動物似的,睫毛纖長的眼瞳尤其勾人。
因為投進了一球,還沒開球,穆時其他的隊友也都圍了過來。
“就是時哥的菜!我都看了好幾眼了,簡直我們時哥誘捕器啊!”
“對對,我也看了好多次,這小弟弟長得也太好看了……”
“猜猜如果時哥去拿捏,多久能追到?”
穆時用手背擦了擦下頜的汗,嗤笑一聲,反諷道:“你們乾脆去幫我要微信得了。”
向敬嘉沒聽出反諷,反而一臉欣喜:“你說真的?我去要!但我要了你就得加!加了你就得追!!!!我跟你說真的,時哥,你不能再玩快餐戀愛了,兄弟們看著你這樣墮落,著急啊!”
穆時冷笑,“你有本事就去要。”
向敬嘉:“我這就去給你要!”
琢詞被辣條辣得上頭,狂喝養樂多時,忽然有一個人跟做賊似的,從球場外圈弓著身體快步來到他身邊,在他旁邊坐下。
琢詞吸了一口養樂多,扭頭看他。
男生身穿橙色球衣,朝他咧著嘴,伸出一隻手,“你好你好,我叫向敬嘉,可以跟你做一個朋友嗎?”
琢詞歪了歪腦袋,問:“為什麼?”
“因為你好看,嘿嘿。”向敬嘉扯出一個老實的笑容。
琢詞猶豫地伸出手,然後被他一把握住。
向敬嘉立刻掏出褲兜裡的手機,“來來來,加個微信好友!”
琢詞摸出手機,加了好友。
“我是向往的向,尊敬的敬,嘉獎的嘉,你叫什麼名字啊?我給你打個備注!”
“雕琢的琢,詞語的詞。”琢詞道。
向敬嘉打出來之後,哇了一聲,“你名字好有詩意啊!”
琢詞點點頭,“是祖祖給取的。”
“祖祖?”
“媽媽的媽媽,外祖母,我會叫祖祖。”
向敬嘉難免注意到他的用詞和腔調。
看了一眼他的純東方麵貌,又看了看他的發色,“你是……外國人嗎?”
“……”琢詞也不知道怎麼說,隻能道:“我爸爸媽媽都是華國人,但我在英國出生長大,跟著爸爸是英國華裔,兩個月前剛回的華國……我中文還是很不好嗎?”
琢詞忍不住問。
“不不不,你中文很好了。”向敬嘉連忙擺手,鼓勵道,“隻是有一些語調還是有破綻,但已經很了不起!”他豎起大拇指,又問:“你以後還回英國嗎?”
琢詞搖搖頭,“不回了,英國沒家裡好,我正在努力回家裡。”
向敬嘉繼續吹捧:“你是個愛國的好弟弟!”
琢詞也有點喜歡這個新朋友了,“那我們以後多聊天,你也可以多教我講中文,但我現在還要給哥哥們打分,不能陪你繼續聊了。”
琢詞眼角餘光看見賀問哥哥進了一個球,翻著計分牌,說道。
向敬嘉指了指手機:“好好,我先不打擾你了,我們微信上聊。”
琢詞嗯嗯點頭。
向敬嘉給他敬了個禮,才又弓著腰做賊一樣離開,回到自己的籃球場。
琢詞的目光依然隻留在自家哥哥的籃球場。
而另外一個籃球場,向敬嘉回來後,就被兄弟們圍住。
“怎麼樣怎麼樣,要到微信沒?”
向敬嘉彈了一下琢詞的微信資料的屏幕,“你向爺出手,哪能要不到?不過!”他先抑後揚了一會兒,等大家好奇等他下一句的時候,向敬嘉才道:“他竟然是英籍華裔,聽樣子還沒轉回國籍,說話可好聽了,怪怪的,但很可愛,而且為人超級乖,皮膚也超級好,近距離看五官更好看,絕對是時哥的菜!”
“哇!華裔寶寶!!”有人道。
“他叫琢詞?名字好特彆啊……”有人看到向敬嘉給琢詞打的備注。
“網名叫詞寶笨笨的?那你記得也叫他詞寶,能快點拉近距離。”
向敬嘉用肩膀撞了撞穆時的手臂,“怎麼樣,時哥,感興趣吧?”
穆時看了一眼對麵乖巧的栗發少年,隻覺得名字有些熟悉,但沒怎麼放心上,隻是撇嘴笑了下,“有本事把我推給他再說。”
“你等著吧!”向敬嘉道。
……
徐晝和賀問他們打完球,就帶著琢詞去了一家老餐館吃飯。
琢詞吃得超香,徐晝哥哥給他夾菜時,吐槽道:“也隻有我們品得了這種餐館了,都是大魚大肉,至尊享福,但凡有群裡的一個女生在,我們都吃不了。”
“可不是,一會兒說肥膩,油多,一會兒說擺盤不精致。”
琢詞忽然停下吃的動作,皺眉道:“不許背後說姐姐們壞話,每個人對吃的都有不同要求。”
“行行行,你姐寶男。”徐晝。
施青楠:“是麼?我看你對吃的就沒有要求啊,什麼都吃,你看看你回來後重了多少斤?”
琢詞:“我隻是有點肉,不胖。”
“對。”施青楠敷衍地連連點頭。
賀問想起一件事,笑:“我還記得高三畢業的時候,帶施青枝來吃,施青枝說,‘河豚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豚豚’,我說姐啊,那是養殖的,但還是兩個月不肯跟我親嘴。”
大家夥哈哈大笑了一番,有人問:“問哥,你現在怎麼想的,還喜歡施青枝嗎?”
琢詞聽到這兒,留了一耳朵。
但賀問沒有回答,隻是夾了一道紅燒肉給琢詞。
大家也就沒繼續這個話題,說些彆的,聊點其他的,吃完了一餐飯。
琢詞和施青楠回到施家,祖祖在一樓露台曬月光,舅媽和媽媽施彌在旁邊剝南瓜籽。
而施舅舅在客廳品茶。
施青楠問了一嘴:“爸,施青枝回來了嗎?”
施舅舅點頭:“醉酒了,回房睡覺了。”
施青楠嘖了聲,也上樓了。
琢詞到露台,陪祖祖說了一會兒話,才回房間。
洗澡洗漱後出來,琢詞和謝先生打著語音電話。
因為最近,謝先生每天晚上都會給他講睡前故事,所以他們已經習慣了語音聊天,能釋放雙手,又能聽對方的聲音。
琢詞很滿意。
講睡前故事前,先是隨便聊聊今天都做了什麼。
琢詞說去了體育館,給哥哥們計分,然後吃了好吃的。
說完,琢詞問謝先生做了什麼。
謝先生道:“和平時一樣。”
琢詞皺皺鼻子,“你隻有工作,都不運動嗎?工作對身體不好。”
謝殊鶴覺得好笑,這小少爺上次摸的他腹肌,是憑空鼓出來的麼?
但隻能道:“知道了。”
“十一點,故事時間到。”謝殊鶴提醒。
“嗯嗯!”琢詞立馬縮進被窩裡,“謝先生,我準備好啦。”
臨江壹號
彆墅臥室留有一盞暖黃夜燈,光打在灰色雙人床上,真絲軟被隻蓋到英雋男人的腰腹。
男人半坐倚在床頭,手機在枕邊,開著免提,修明的雙手裡有一本故事繪本。
是微信頭像圓圓貓貓頭的六年級堂妹送來的。
謝殊鶴看著圖,編故事。
故事開頭,琢詞聽見詞寶是一個蝴蝶仙子,眼睛亮了亮。
好新奇的體驗!他要認真聽!
琢詞捧著手機,在謝先生低柔的嗓音中等待困意。
兩三分鐘後,他眼皮重重的,覺得自己很快就能睡著。
琢詞沒有說話,隻是呼吸逐漸均勻綿長。
但就在他半闔著眼皮的時候,來了微信新消息。
琢詞抬起薄薄的眼瞼,勉強提起一點精神,點開看了看。
是今天在體育館加他好友的那個向敬嘉。
他發消息來問琢詞睡了嗎?在乾嗎?要不要一起出來玩玩?
琢詞本來想明天早上再回複他,說自己睡著了,就行了。
結果對方甩來了一個語音邀請。
但是琢詞正和謝殊鶴連著線,所以對方邀請了就立刻得到一個提醒:【對方忙線中】
琢詞隻能再提起一點精神,先打字回複了。
但字還沒打完,對麵發來無數個問號。
向敬嘉:【????你跟誰半夜打電話?】
琢詞頓了頓手指動作,皺了皺臉。
向敬嘉:【完蛋,是我忘了問最重要的問題】
向敬嘉:【詞寶,你有沒有對象?】
詞寶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跟謝先生說一下自己要回消息。
不然對給自己講故事的謝先生很沒有禮貌。
“謝先生,我要先回一個新朋友的消息。”
“好。”謝殊鶴停下故事劇情,拿起床頭的水杯抿了一口,語氣閒淡問了句:“又交新朋友了?”
琢詞邊打字,邊嗯一聲:“今天在體育館認識的,他主動跟我做朋友。”
謝殊鶴忽而蹙了蹙眉峰,“他這麼晚找你做什麼?”
“他太熱情啦,問我現在出不出去玩,然後現在在問我有沒有對象。”
琢詞不知道謝先生為什麼笑了一聲。
然後聽見男人問:“你打算怎麼回?”
琢詞把自己打出的字點了發送,然後念給謝先生聽:“我說,‘我有相親對象’。”
……
“有相親對象是什麼意思?他這麼小就相親了?!”
“管它什麼一起,相親對象,就是還沒在一起,那時哥還是有機會的。”酒吧裡,五六個男生圍著向敬嘉,看著手機的聊天界麵。
琢詞的回答有點風馬牛不相及,但向敬嘉知道他中文不太好,能理解。
所以他也鬆了一口氣。
相親對象而已,跟穆時怎麼比。
隻要沒在一起,一切都好說。
隻不過……向敬嘉看了看在一旁喝酒沒湊熱鬨的穆時:“哥,你自己也要出把力啊!為什麼就我們出謀劃策!”
穆時捏著威士忌杯口,眉眼壓得森冷:“滾。”
……
睡前故事繼續,琢詞不再看手機了,放在邊上,聽著謝先生的聲音入睡。
謝殊鶴將繪本念到最後一頁,“狐狸先生說,詞寶,晚安。”
掛斷了連線,謝殊鶴按了按眉心,將繪本合上,放到櫃筒上。
夜燈打在男人深拓的側臉,似是鍍了一層鎏光。
漆黑的眉眼格外邃密,深深淺淺讓人無法看透。
臥房窗邊,裱掛了一幅彌清大師的書法。
‘無罣無礙,無所求。’
所有人都是這麼評價謝殊鶴。
但在方才,詭異新奇的占有欲破土而出,先是一絲,後來絲絲縷縷,攀升瘋長,張牙舞爪地卷裹住跳動的,酸澀的心臟。
隻是有人想認識琢詞罷了,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謝殊鶴不太理解自己了。
想捏碎這種感覺,卻無從下手。
琢詞醒來時,給謝先生道了句早安,就洗漱下樓吃早點了。
施舅舅也在,問施彌:“快中旬了,詞寶去新大學的住宿用品買了嗎?”
施彌夾了一個小籠包放到琢詞的碗裡,“還沒,不著急。”
施舅舅橫眉一豎,“你這臨時才肯抱佛腳的態度什麼時候能改改?”
琢詞立即道:“舅舅,那我今天就去買好啦,你不要生氣。”
施舅媽輕輕拍了一下丈夫,“你這專製動不動生氣的態度也什麼時候改一改?醫生說了,你一動怒,心腦血管就受不了!”
施舅舅換了一口長氣,隻道:“詞寶都比某些四十多的人懂事,有要事就先解決,又不是不能解決,一直拖著像什麼話?”
施彌沒說話,咬著包子皮吃著。
琢詞給媽媽夾了個蝦餃,問:“媽媽,你今天還要去上班嗎?”
施彌點點頭,放下筷子,揉揉兒子腦袋,“工作室剛開張,很多事要忙,乖寶,媽媽給你錢,你讓青枝姐姐帶你去買好不好?下次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但是您不用給錢,我有錢。”
施舅舅又不爽了,把筷子拍在飯桌上,就從西褲裡掏出皮夾,抽出一張卡給琢詞。
琢詞沒接,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媽媽。
施舅舅對於這兩母子的反應真是不爽到極致。
隔閡、不敢拿自己當家裡人、什麼都要分清的樣子……真是看得他怒火叢生。
但他不知道如何表達出來,隻能憤憤地把卡交給妻子:“給施青枝,讓施青枝給詞寶收下。”
說完就起身去公司了。
施舅媽趕緊道:“你們彆管他,一身臭脾氣,跟牛一樣。詞寶,你吃完了嗎?吃完就上去叫你青枝姐姐起床好不好?”
琢詞點點頭,將半杯牛奶喝完,上了樓。
餐廳裡隻剩兩個女人,施舅媽歎了一口氣,“你說你,兩兄妹都那麼犟,脾氣也一樣差,明明是關心,但鬨得說難聽的話,都乾嘛呢。”
施彌在外麵是女強人狀態,但到了家,尤其到了哥哥麵前,就幼稚得跟小學生一樣。
叛逆,頂嘴,彆扭。
這會兒,她不服地道:“那我也是人啊,我還做媽媽了,我不要麵子的嗎?動不動在孩子們麵前罵我,他就是看不慣我。”
施舅媽語氣平靜地道:“那你說,你哥對你說的建議,有哪一條不是有道理的?是,他語氣是不好,但你就不能忽視一下他那張破嘴,聽一下他的肺腑之言呢?”
“大嫂,我沒辦法忽視,我承認他說我和琢詞爸爸的婚姻會不幸說對了,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是這樣了,他還要一直提一直提,說我早點聽他的話就不至於這樣,說這種話有用嗎?能改變什麼?除了給我添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