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退縮了。
來之前沒人告訴她,鎮國將軍條件如此非人,見過大風大浪的沈望舒自知吃不消。
看見自己,她像是受到了驚嚇,麵色一下子蒼白起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本就緊張猶豫的陳廷心頭更是難受起來——常年遊走生死邊緣,他的身體千瘡百孔,滿是猙獰可怖的疤痕,醜陋又可怕,她不願意也是正常的。
雖然來之前就做好了會被嫌棄的準備,隻是親耳聽到她說不要,陳廷還是有被傷到,重新係上衣帶後扭頭就走,房門被關上,發出吧嗒一聲響。
被拒絕之後還死皮賴臉留在此處未免太丟人。
沈望舒:“?”
就這麼走了?他可還翹著呢!
雖然陳廷一言不發離開了,走時麵色也沉沉的看起來很是嚇人,可沈望舒聽到他在心裡難過的說:“這個世界上果然不會有任何人親近我。”
“所有人都害怕我,逃開我,新婚的妻子也不喜我,我都不計較她的身份了,她怎能嫌棄我!”
“留在這裡隻會徒增傷心和尷尬,我走就是了。”
聽完全程的沈望舒:“”
居然這麼玻璃心,她隻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而已,至於嗎??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鎮國將軍有多憎惡她這個妻子呢,新婚之夜一半還沒過去就出了婚房,可他明明是自己走的!
沈望舒坐在榻上發了會兒呆,沒一會兒門口等候的桃紅小心翼翼進來了,紅嫁衣被剝落在榻下,她不太敢貿然掀開簾子,隻看到紅紗帳下主子半攏著雪白裡衣的纖細背影,不太確定的問:“夫人,要叫水嗎?”
方才在外麵,良嬤嬤給她們正過規矩,成婚之後就不能再叫姑娘,要改口叫夫人。
屋外一直有人候著,準備伺候水,結果等著等著就等到將軍摔門而去也沒人知道裡麵發生了啥。
若是圓房了,時間似乎有些短吧?
聽到桃紅心聲的沈望舒歎了口氣,為自己玻璃心的丈夫正名:“叫水吧,我淨麵。”
桃紅了然,原來沒做什麼。
為主子的幸福生活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由得又擔心起來,一邊仔細為主子抹上薔薇露,卸掉妝容,一邊小聲問道:“方才將軍厲色而出,夫人是同將軍吵嘴了麼?”
沈望舒閉著眼睛自己往臉上潑水清洗,古代這薔薇露香是香,卸妝效果卻一般,她洗了好幾遍仍然覺得臉上滑溜溜的,決心沒事的時候自己試著做些香皂用,聽到桃紅的話,平靜搖搖頭:“沒有。”
“那為何”淨完麵,未施粉黛的一張芙蓉麵清清爽爽的出現,沈望舒自顧自攏著裡衣躺進被子裡,桃紅看著她絲毫不擔心的樣子,問:“您就這麼睡啦?”
“嗯,明日還要早起敬茶。”沈望舒困倦的很,她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不用應付人了,不睡覺做什麼?追出去麼?給大將軍一點自我消化的時間吧。
而且這具身子體弱多病,她在夏侯府好不容易養成早睡早起的好作息,可不能因為今晚斷了。
桃紅無奈,隻好吹滅喜燭出去,吩咐其他人也退下。
摔門而出的陳廷並沒有立刻離開璿璣院,他找了處無人的假山一個人靠了會兒,待到身體恢複正常,看著不遠處婚房亮起的燈火,心中就有些後悔。
他方才情緒上頭,就這樣離開,留她一人在婚房,傳出去恐怕會不好聽。
不過也就後悔了一時半刻,陳廷想起那藏在火紅嫁衣下的無邊春色,玉雪凝脂般的肌膚,他一隻手就能捏住的小腰,喉頭滾了滾,最終還是失落的垂下了眸。
罷了,他這幾日心緒不穩容易失控傷人,還是像以前一樣獨自度過好了。
幸好方才她拒絕了自己。
婚房的燭火滅了,她大概是睡了倒是心大,居然一點也沒有要出來尋自己的意思。
夜風吹得樹影婆娑,亦吹冷靜了陳廷躁動的心,今夜婚房是不能回去了去書房對付一夜吧。
沈望舒一宿睡的毫無心理負擔,第二日被桃紅叫醒時外麵天還不亮。
抬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坐在不遠處的桌邊喝茶,已然是洗漱完畢換好衣裳在等自己的陳廷。
沈望舒立刻清醒了,端莊叫道:“夫君。”
陳廷應了一聲,臉上看不出喜怒怨憤,好似昨夜負氣離開的不是他。
這人在一邊守著,沈望舒感覺桃紅伺候自己穿衣時手一直抖,顯然是緊張害怕的要命,心裡哆哆嗦嗦的念叨著:“昨日沒看清楚,將軍生的也太威武了他昨夜那樣生氣,應當沒有對姑娘動手吧?姑娘可承受不住他一拳啊”
沈望舒抓住小丫頭的手臂,輕聲道:“彆緊張。”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在屋內,主仆倆都不太自然,陳廷倏地站起來:“我去外頭等你們,還早,不必著急。”
雖然他說不必著急,可桃紅還是不敢耽誤事兒,屋內沒了那股壓迫感的氣息,她手腳麻利的給沈望舒梳了個端莊的婦人髻,衣裳沒有挑太豔也沒有太素,看著溫婉嫻靜,是很討長輩喜歡的樣子。
梳洗完畢出門,陳廷果然在門口等著她。
他一個人徑直在前麵走,身高腿長的,沒一會兒兩人之間就拉開不小一段距離,沈望舒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主動追上去:“夫君。”
陳廷看著自己被抓住的衣袖,喉頭動了動:“嗯。”
他很彆扭的樣子,顯然還在介意昨晚自己拒絕他的事情,但是今早卻又準時出現在房間,要同她一起去跟長輩敬茶。
沈望舒很快分析出這種沉默寡言的彆扭人格——一看就是吃軟不吃硬,得哄。
她沒敢隨便動陳廷的手,上前主動抓住他的衣袖,彎彎眸子,軟著嗓音示弱:“夫君,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男人步子一頓,沒吭聲,但果然走慢了些,亦沒有拒絕她抓著自己,那點輕輕小小的力度有效撫慰了某人煩躁一宿的心。
“看來她不是討厭我,她應該隻是沒做好準備。”
內耗反思了一整夜的鎮國將軍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