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律,你想和我結婚嗎?”
周淮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江枝認為,在生活裡,他似乎被框柱了,這個框是周家定的,他從小被限製言行舉止,從小就被教育培養該如何成為優秀的接班人,所以他手段雷曆,行事果斷,似乎從不會在這些瑣碎的事情上停留,因為不值得。
比如他不會費心思去思考這句話她究竟想要知道的是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隻會在項目裡深思熟慮。所以幾乎是她剛問完,他很官方,很片麵的應了句:“當然。”
當然。他甚至都不好奇她為什麼這麼問。
她自嘲笑笑,是了,說什麼想不想的,都快結婚了。
何必問呢,還是何苦問呢?
難不成他會在這時候說“我不想”又或者說些什麼嗎,周家規矩條框裡,是不允許離婚,他在這種規矩和條框裡生活了半輩子,總不會在這時候任自我灑脫。
而她更不應該的是,在裴子舒出現的這幾天裡患得患失。
“排練完了,”他隨手摘了朵傾斜的玫瑰花,將玫瑰花插入她半挽起的頭發裡,是溫柔的手法,難得的浪漫,隨後便是殘酷的鋪墊:“借花獻佛,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抱歉。”
他繞過她離去,江枝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花海裡,這些玫瑰大部分還是花蕊,沒盛開,而她頭上的,是綻放的最美的,最妖豔的。
烏黑發亮的發絲上,一抹紅。
她伸出纖細的手,輕輕的撫摸它。
他出差這麼久,已經堆積了不少國內的工作,何況周家家大業大,不管大事小事都是慢慢過渡接手,他光是簽當日的文件,就能占用整個上午的時間,更何況這個上午,他們還去了祖宅。
他不是第一天這樣專注事業,她仔細想想,好像也犯不著繼續去追究他的失陪。
這幾天她患得患失,但是忘記了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對這段感情,向來平平淡淡。
她想,他們是夫妻,要結婚,要舉辦婚禮。
不必再糾結拘泥於這些小事,鬆口氣,放任他離去。
“這也沒空,那也沒空,我倒是想問問周淮律,結婚那天不知道有沒有空?”
愛馬仕室,sa熱情地給蘭雙和江枝上蛋糕甜點和咖啡:“蘭小姐,江小姐,店裡最近有兩款上新,是特意為二位留的,吃點點心稍等片刻,我去拿。”
sa離開後,江枝也不敢回蘭雙的話,裝模作樣道:“你拉我來這乾什麼?不是等會兒還要見設計師嗎?”她是下午接到蘭雙電話,說是約了婚紗設計師見麵詳談,沒想到出了門就直奔愛馬仕。
“急什麼,婚紗設計師等會兒就到,我們先在這裡挑挑,而且你電話裡不是要給伴娘伴手禮嗎?他周淮律既然這沒時間那沒時間的,那就給我狠狠宰他一頓,我已經和sa說好了,六個伴娘,一人一個黑房子,至於那些配貨,全都算進去。”
極夜 bck 黑房子是愛馬仕四合院之一。產量也是極少的隻有頂尖喜馬拉雅的13左右稀有係數。想要拿到這隻極夜 bck 黑房子,國內配貨需要三百多萬,換做其他人或許需要花費大量金錢和時間,無止境的等待,但是江枝和蘭雙是愛馬仕常客,每年花費的金額計算不下來。
配貨、等待、用不到她們身上。蘭雙可以直接要求購買現貨,但今天,她卻非要求sa配貨,不僅如此,她還要求,要按照最難拿的標準、以最高的價格配。
“這六隻包算下來要兩千萬了,我覺得——”
對於江家而言,兩千萬或許算是很多,不過也要看用到什麼地方,值得的,回報率高的,江家也會毫不猶豫拿出來,但是花兩千萬買個包,江枝還是有些心疼。
況且對周淮律而言,兩千萬,哪裡稱得上宰,蘭雙泄憤用錯了地方,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隻是還沒等江枝說完,蘭雙就打斷了她的話。
“花的是周淮律的錢,你心疼什麼?要讓周淮律知道,他沒時間陪你挑伴手禮,那麼就必須讓你花的開心,讓你花的痛快,總不能你自己挑伴手禮還要你精挑細選性價比吧?不要什麼都為男人著想,男人隻要錢到位就行。”
見蘭雙憤憤不平,江枝沉默不敢再說。
好在婚紗設計師來了,這個話題戛然而止,對於婚紗,江枝有自己的想法。
把需求說出後,最終敲定宮廷蝴蝶樣式的婚紗。
“好的周太太,月底我們就把婚紗布料發給您,您都試試,確定喜歡哪種布料,我們就根據您的要求設計出專屬婚紗。”
待設計師離開後,蘭雙就拉著江枝去了婚禮策劃處,溝通婚禮場地細節時,她才知道蘭雙說的要宰周淮律遠遠不是兩千萬那麼簡單。
隻聽蘭雙對策劃要求道:“婚禮場地的玫瑰,要用朱麗葉玫瑰,古堡你們公司給我現造出來,人工費、建築費、我們全給。”
“婚紗是高定,上麵每顆都是真鑽,裙擺也是鑽石鑲嵌,所以地麵,你們也要用朱麗葉玫瑰的花瓣鋪好,免得劃傷裙擺,還有,不要給我用氣球炸花,要用熱氣球撒花瓣,花瓣要用朱麗葉玫瑰,現場要用的蝴蝶,產生的所有費用,全報。”
策劃被這規模驚到張張嘴,什麼都說不出。
這單閉環,夠他們十年不工作了。
這還不夠,挑選首飾珠寶時,蘭雙要求要和宮廷婚紗匹配的鑽石皇冠,價值上億,而單是鑽戒不算上對戒,蘭雙直接指定要價值兩個億的無切割藍鑽。
待確定好珠寶款式後,sa離開包間去前台拿刷卡機。這個間隙,江枝細細算了算,不算上伴手禮的兩千萬,光是婚禮場地和珠寶就已經花費超過五、六個億不止。
江枝思索片刻,低聲道:“雙雙,光是這些花費六個億太貴了,戒指和皇冠二選一就好——”
“給我閉嘴,”蘭雙恨鐵不成鋼的翻了個白眼:“瞧你這點出息,你以為我真要宰周淮律啊?誰缺他這點錢?你也不想想,婚禮那麼多人看呢,弄得太寒酸,裴子舒不得在心裡笑話你。你就是要讓裴子舒,要讓大家知道,他周淮律為了娶你,花費幾個億。”
“再說了,”蘭雙把和珠寶店sa的聊天記錄亮出來,道:“皇冠是我早就定好送你的新婚禮物。花不到周淮律的錢,他周淮律要是出不起,這婚禮的所有花費我來給你出。”
蘭家和周家不相上下,出不起倒是不至於。
隻是——
江枝盯著蘭雙看了好一會兒,倏地伸出手抱住了蘭雙,脖子擱在她單薄的肩膀處,呼吸裡都是她好聞的橘子香水味。
她感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望著窗簾,忍著鼻子的酸澀,千言萬語,化作一句:“雙兒,謝謝你。”
如果不是蘭雙,她找不到誰來陪她操辦這場婚禮。
甚至會怕周家人說她鋪張浪費,從而精簡節約。
但聽完蘭雙這麼說後,她冷靜想了想,認為蘭雙說的有道理,周家人會不會認為太鋪張她不清楚。但是婚禮當天來賓那麼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外加裴家肯定會來。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笑話。
周家也不想被人說連婚禮都要精打細算。
婚禮花費越多,給外人看來,就是周淮律越重視她。
也給周家長臉。
sa拿著os機走進來。
江枝沒再猶豫,拿起周淮律的副卡就刷。
sa刷單離開後,蘭雙手機忽然響起,她接起電話走到了門口,趁這個間隙,江枝拿出手機給周淮律發了信息:【我已經定好了婚禮那些東西,你今晚回家吃飯嗎?】
周淮律:【不回,有事。】
江枝沒往心裡去,還準備問他幾點回時,蘭雙已經掛完電話往回走,道:“高湛打電話給我,說今晚有人組局設宴在私宅吃飯,讓我也過去熱鬨熱鬨,我們也好久沒聚了,一起去吃點唄?”
反正周淮律也不回家吃飯,江枝猶豫片刻,點點頭。
要去的地方位於山頂處,環境優美。是高家前幾年為了接待香山澳有身份的人建的古色古香中式私宅,裡麵配了中式園林,還有後廚,專門為這些貴公子和千金們服務的。
周淮律和蘭濯風,也是蘭雙的哥哥,最是愛去這地方喝茶享清閒。
但周淮律和蘭濯風去時,高湛便會在私宅古門處掛上內有貴客勿擾的小匾,不會讓人打擾到,也隻有這兩尊貴佛,才能讓高湛閉店不接客。
隻是甚少會有人在私宅設宴,想必也是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然高湛也不會同意讓私宅那麼熱鬨。本僻靜的地方,若是熱鬨起來,恐怕周淮律和蘭濯風就不愛去了。
他本就是借著這個私宅,討周蘭兩家公子哥歡心的。
去到私宅的時候已經五點半,秋天太陽下山快,霞光灑落一片,映照在山頂處,美不勝收。
司機前腳剛踩下刹車,後腳高湛就弓著腰打開車門,見是江枝時,一晃而過的驚訝,眼底一閃而過,不可察覺的不自在。麵上卻嬉皮笑臉道:“江大小姐,您是尊難請的佛,好久不見啊。”
江枝和高湛也相熟,他隻會在周淮律和蘭濯風麵前時才老實,跟蘭雙和江枝那都是沒規矩的亂說話,她下了車,對著高湛打趣道:“我哪裡難請了?你今天打電話給雙兒,也不打給我,想必你是不歡迎我的。是我自討沒趣兒來了。”
高湛立刻朝江枝拜了拜:“我是怕你忙婚禮,不敢打擾你。快去裡麵吧,有你想見的人呢。”
她能想見誰?
真是好笑。
兩人往裡走去,繞過了石形拱門,再往裡走便是堂屋。
本說著笑,誰知,蘭雙哼笑了聲,動了動江枝手臂:“諾,你老公。”
她老公,周淮律?
“彆打趣我,他今天有事——”
江枝說著,往堂屋瞥了眼。
瞬間腳步頓住,停在原地,放眼望去。
堂屋處周淮律單手執煙,坐在主位太師椅上。
修長雙腿交疊翹起,黑色西服紐扣解開,露出內裡白色襯衫,他單手支著扶手處,慵懶半靠在椅背,漫不經心吸了口煙,煙霧繚繞,彌漫開來,將他俊美五官籠罩在白霧裡。
煙霧散去,深邃的眸子眯起,他似乎也注意到,站在石拱門下的女人。
女人一襲白衣收腰長裙,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立在中式園林處,烏黑垂長的頭發半挽起,用簡單卻精致的發簪簪起,出眾的容貌似遠山芙蓉,氣質溫婉,似山間潺潺動聽的溪水。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明白,隨後抬腳走向他,輕聲道:“老公,你怎麼在這?”
堂屋處隻有周淮律,所以江枝敢如此大膽直呼他老公,若是人多,他總是會旁敲側擊說她沒規矩的。
沒見他回答,她甚少見他抽煙,偶爾才會,他煙癮不重。
隻有煩心的時候抽上兩根。
她輕輕的嗅了嗅,低聲道:“你抽了好多煙,是嗎?”
不單是聞的。
還有角幾上的煙灰缸處,撚滅的好幾根香煙。
“就抽了幾根,你怎麼來這裡了?”周淮律不答反問她,語氣淡淡,隨後目光撇向往堂屋走來,翻白眼的蘭雙,“今天和蘭雙在一塊兒?”
沒等江枝說話,蘭雙先插了嘴:“不然呢,周大少爺那麼忙,忙到婚禮都沒空管。我不陪枝枝去,誰陪她去啊?而且,大忙人怎麼還有閒情來這裡喝茶?”
蘭雙的話充滿了火藥味,江枝有些尷尬,畢竟兩頭都不想傷害,她隻能回眸,給蘭雙使眼色,但蘭雙好似看不見似的,自顧自道:“不過人沒來沒事,錢到位就行,婚禮要用的東西,我已經替枝枝挑好了,也不多,六個億。”
周淮律把煙撚滅,或許是知道蘭雙不喜他,也沒搭理,而是看向江枝,語調平靜道:“婚禮,你開心就好。”
蘭雙重拳出擊卻捶在棉花上。
周淮律壓根不在意這六個億。
倒是隨口的這句話,又把江枝說的滿臉笑意。
隻見她眉眼彎彎,完全忘了問他為何在這裡,拿起手機挨著他坐在太師椅旁邊的小凳子上,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道:“你看婚禮場地的效果圖,還有,這是雙兒給我買的皇冠,說是給我的新婚禮物,配我選的婚紗,你覺得好看嗎?”
她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看上去可討人喜歡。
周淮律頷首,目光依舊留在手機處,骨節分明的手端起茶杯淺淺喝了口茶,低頭的功夫。後院便傳來許多人的歡笑聲,隨後,左邊的石拱門處,傳來聲嬌柔的聲音。
“淮律,你要的茶,快幫我接下啦,好燙。”
這矯揉造作的聲音,是貫穿了她整個學生時代揮散不去的疙瘩,也是她心裡難以平複的傷疤,亦是造成她患得患失的主人——裴子舒。
江枝回眸望去。
女人留著同樣的垂長直發,白衣長裙,手裡拿著一壺茶,站在了石拱門下。
她們相視、彼此都有些意外。
手機自然黑屏,響起啪嗒聲,驚擾了江枝。
巴掌大的臉龐血色儘褪,她慘白著臉,回眸看向周淮律。
他知道裴子舒在嗎?
知道,不但知道,她還給他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