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眾人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還有虞夫郎眼神中的似笑非笑,鄭山辭咬牙道:“我娶。”
虞夫郎眉開眼笑道:“這廂我也屬意把瀾意嫁給這位公子,兩個人見了一麵,有何好說的,這是誰落下的鎖,我還要問問裴大人。不然出了這事,家宅不寧,我夫可要上奏朝廷,參裴大人一本。”
虞瀾意還待說話,被虞夫郎暗自瞪了一眼,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
鄭山辭說了要娶那句話,渾身壓力驟然一減,一聽虞夫郎又把苗頭指向了裴家。
“裴家出了這樣的事,裴老夫人該把這人帶到侯府賠罪。”
長陽侯府可不好惹,這嶽家讓人壓力山大,拿捏他一個寒門進士輕而易舉。耳邊是眾人說話的聲音,他覺察到虞瀾意還在私下裡瞪他。
鄭山辭頭一回瞧見這般沒道理的人,他齜牙咧嘴,同樣反瞪回去。
虞瀾意:“……”
這人還敢瞪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知道他是誰嗎?知道他爹是誰嗎?
小小進士,竟不知天高地厚。
裴家同意要把落鎖的人找出來,這處裴老夫人看見鄭山辭衣上的痕跡,讓身邊的丫鬟帶他去換衣。
鄭山辭拱手:“多謝老夫人。”
虞時言早就給了丫鬟盤纏,人已經不在府上了。雖說讓虞夫郎挽回一二,但結果沒變,虞瀾意隻能跟一個寒門進士在一起。這位嫡兄向來高傲,讓他嫁給這樣的人,更讓人痛快。
“裴家是要給我們虞家交代,我先帶瀾意回去了,明日來要一個結果,現下就不打擾老夫人的壽誕了。”虞夫郎客氣道。
鄭山辭換了衣服出來由丫鬟引著又回到席麵上。同窗好友陳無見好友回來了,急忙問道:“你上哪兒去了,現下賓客都走了半數。”
陳無肚裡全是酒,臉上帶著紅,他逢人就敬酒,還未給自己喝出一個前程來。
他嘟囔道:“使了銀子進來,全然喝了酒,肚裡還未嘗過珍饈美味。”
原主也是喝了許些酒,好不容易憑著好相貌和風趣的談吐引了一位官員的興趣,還未來得及高興,喝醉了換了他上來。
清淡寡水的日子一去不複返。想到虞瀾意,以後的日子必然是風風火火的。
他還是一個直男。
他坐下撿了一些食物自吃。
羊蹄筍、千層餅、香酥鴨子、雪菜黃魚、還有一道七巧點心。鄭山辭胃裡好受多了,之前像是人在洗衣機裡攪和了一通,五臟內服都移位了。
“鄭兄,怎這般寡言?”陳無見鄭山辭坐下來享受珍饈,他也坐下來吃了幾塊糕點墊肚子。
鄭山辭沉吟:“無言以對。”
“鄭兄何出此言?莫不是遇上了什麼事?”陳無眼珠一轉,心裡有了興致。
後宅之事還未傳的這麼快,鄭山辭不便多言。
“鄭公子,裴大人有請。”一侍從對著鄭山辭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陳無聞言肅然起敬看著鄭山辭起身,跟著侍從走了。
陳無嘟囔道:“這人比人氣死書生,這還有什麼無言以對,裴大人就找了去。”
“好大一個沒臉,明日這事要鬨得滿城風雨。”相攜的小姐和哥兒回來後坐在席上,自顧跟旁人說這話。
“這是怎麼了?”旁人被吸引了注意。
陳無探頭探腦的端著酒杯到處敬酒,也聽了一耳朵閒話。
他心中波濤洶湧,鄭兄,竟有如此福分。
同樣蹭彆人請柬進來的進士們,互相對視一眼,不曾想他們中間出了一個翹楚。
少走二十年彎路,早早就把自己二十年後的日子鋪好了,一日飛黃騰達,變成金鳳凰了。
他們羨慕嫉妒恨。
“這好事怎麼沒輪到我身上來,我願意做贅婿!”
“要是我有這麼一位嶽父,我還怕什麼,喝什麼酒,該是彆人來敬酒。”
這邊鄭山辭給裴侍郎行禮後,裴侍郎麵上溫和:“這是府邸上的丫鬟和侍從,還容鄭公子指認一二,是誰把你帶進了廂房?”
“我本喝醉了酒,看不清那人的模樣,是一個丫鬟,隻記得她的聲音。”
“那勞煩鄭公子辨認他們的聲音。”
裴侍郎讓丫鬟到鄭山辭麵前說話,來回一趟,鄭山辭搖頭:“裴大人,這裡沒有那人。”
裴侍郎心中有數,果真是那消失不見的丫鬟,這廂還要給虞家交代。
“多謝鄭公子。”
鄭山辭拱手:“能幫到裴大人就好。”
裴侍郎仔細打量了一番鄭山辭,見他不卑不亢的樣子,頗有一些好感,但他見過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家裡出了岔子便沒多留鄭山辭,將他打發走了。
鄭山辭再出去就不能回席麵上了,宴席散了,侍從把他帶出府了。
他一出裴府,京城還是繁華市井,燈籠掛在鋪麵上,一片瑩瑩之火,穿著華服的公子小姐和哥兒不在少數。朝廷開放,宵禁很晚,對女子和哥兒的管束也更寬鬆。可惜晚上他已有些累意。
鄭山辭尋著記憶回到巷子裡。鄭家供出一個讀書人不易,鄭家本是農戶,舉全家族的力氣供鄭山辭一路科舉到了京城。他家有五口人,除去父親和阿爹兩位長輩外,還有兩位兄弟,鄭山辭在家中排名老二。
老大鄭山成已經娶妻生子了,是家裡的頂梁柱。老三鄭清音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哥兒。鄭山辭考中舉人後,就在村子裡聞名了,鎮上和縣城裡也有商戶來尋他,以求結個善緣。
鄭山辭權衡利弊下,接受了商戶的資助,這才有了去往京城的盤纏,手裡還有寬鬆的銀兩。現下為了蹭彆人的請柬去裴侍郎府邸,身上的銀兩所剩無幾。
京城的房價高,房租高,鄭山辭好不容易在這小巷口找到一家便宜的租房,環境是惡劣了一些,但還能住人。
他回到屋子裡,徑直躺在床上便睡下了。
……
另一處的長陽侯府還是燭火通明,正堂隻留了長陽侯和虞夫郎,還有兩個人的心腹。堂下跪著虞瀾意,他的神色頗為不服氣,長陽侯一看見他這幅樣子,心裡的鬼火直冒。
“你這個逆子,侯府的臉都被你丟儘了,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是要氣死我嗎?!”長陽侯拿著戒尺,凶神惡煞的盯著虞瀾意。
虞瀾意縮了縮脖子,不情不願的伸出自己的手心。
“啪——”
長陽侯毫不留情的給他打了一板子。
虞瀾意忍著痛意沒求饒,虞夫郎這次也生氣便沒攔著。以往虞夫郎是最疼虞瀾意,現在以至釀成大錯,名聲儘毀,哪家的好公子還會娶他。
虞瀾意年紀到了,虞夫郎本還在為他相看,這孩子打小就被寵壞了,若往比侯府門楣更高的嫁過去,虞夫郎怕他受委屈。相看的公子都是比侯府要矮一截,結果出了這混賬事!
“你是被我和你阿爹寵壞了才做出這種事,自己跪祠堂去!”長陽侯心肝疼,擺手不想看見虞瀾意。
虞瀾意:“我還是清白之身,那些都是亂嚼舌根的人!”
長陽侯想打死這個孽子:“氣死我得了。”
“侯爺息怒,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還要思量以後的事。我已經派人去打聽那位跟瀾意關在一起的公子,這下為了堵住眾人之口隻能讓他們先成親。我瞧著那公子目光清朗,是個正經人。就是家境應當不好,穿的料子不太好。”
在虞夫郎這樣的貴夫郎眼裡,鄭山辭那身最體麵的衣服也不過爾爾。
“這事是要從長計議。”長陽侯也沒法,還要給兒子擺平餘下的事。這事處理不好,對他們家的名聲也有礙。
虞瀾意去跪祠堂之前,拉住金雲:“你去打聽一下跟我關在一起的男人,我明天要知道他所有的生平。這卑鄙小人,我要喊人打斷他的狗腿!”
金雲:“……知道了,少爺,我給您帶了兩個護膝。”
虞瀾意讚賞的看向金雲,兩個人偷偷摸摸的靠近,虞瀾意不動聲色的從金雲的袖子裡把護膝換到自己的袖子裡。
正逢春日,春意融融。
鄭山辭清晨起床給自己做早飯,做了幾個蔥花餅,吃了兩個,還剩三個,留著晌午吃。原主為了賺錢還在書鋪找了賺錢的買賣。時下無事,鄭山辭打算繼續去抄書,賺錢補貼家用。
他勵誌不做鳳凰男。
今天就是想出去,兜裡沒有二三子,隻能揣著手看看,沒什麼意思。等抄會兒書,再去過過眼癮。
鄭山辭畢業後就在圖書館工作,認識一些老大爺,這毛筆字也常練練,腦子裡有原主的記憶,先前寫的字還有些青澀,慢慢就變得熟練起來。
他所在的大燕朝是難得的清明盛世。在位的武明帝是一位年輕睿智的皇帝,輕徭役,重農業,開恩科,延續了一貫的開放包容的國策,對待人才禮賢下士,燕朝極為尚文,因邊境多年已無仗可打,武官的地位就稍低於文官,武明帝卻能微妙的平衡文官和武官。時下大燕朝政通人和,市井繁榮,一派欣欣向榮。
說來盛世之下也有底下的不平事,燕朝黨派之爭激烈,文人若是深陷黨派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多的是不少文人折在流放三千裡的路上。
長陽侯府是武將出身,名門望族,長陽侯領了兵部的一些事宜。最重要的是家中的嫡長子,也就是虞瀾意的親生哥哥,虞長行在禁軍中做副統領。天子近臣,掌禁軍。若不是他的資曆太淺,禁軍統領也敢做一做。
因為虞長行是武明帝在潛邸時的伴讀,深受皇帝信任。
畢竟做惡毒男配也需要些家世背景。
所以他是鳳凰男也是軟飯男。
他沒吃過軟飯,是個好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