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邊懸掛的小紅旗緩緩隨風舞動,帶有規律的節奏正如沈霧無所適從的心跳。
垂在衣領裡的頭發搔弄得脖子有些癢,她想去撥,又怕一動就會發生令她更慌的事。
徐宴行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片刻後,他再開口:“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話都被他說完了……沈霧小聲反駁:“我還沒有答應你。”
“沒想好還是不願意?”
他問得很直接,語氣也帶有強勢的力量。
沈霧緊張得摳住手指。
“好,我問你,”徐宴行不容她往回縮,虎視眈眈追過去,“那天我受傷,你為什麼那麼著急?”
“你是因為我受的傷……”
“真隻是這樣?那現在呢?你為什麼在意我給不給其他女的微信?”
沈霧啞然,再被他灼熱的視線盯得低下頭。
“沈霧。”
徐宴行又叫她。
沈霧心抖得不行。
“我不瞎,你對我也有感覺的,是不是?”
他始終凝視著她,目光份量很重,沉甸甸,讓她無所遁形。
沈霧並不奇怪他會察覺,正如很多個瞬間,她也曾揣摩,他是不是喜歡她。
一開始的隱秘期待,中間的自我懷疑,再到此時他一句句把那些讓她困擾的問題擊碎,沈霧再傻也能想到,她肯定在某個環節誤解了徐宴行——
因為那句偷聽的話。
沈霧咬了咬唇內壁的軟肉,沉出口氣,主動打開最後一點心事:“其實,之前我在公司洗手間外麵,聽到了你和周總說的話。”
這次輪到徐宴行麵露疑惑:“我說了什麼?”
沈霧仰起臉,眸底一絲若有似無的幽怨:“周總問你願不願意和我假戲真做,你……讓他不要再說這種話。”
徐宴行是記得這回事的,但他沒想到沈霧居然站在外麵聽,更沒想到這句話會被她琢磨這麼久。
“這就是你那個不得了的困擾?”
他失笑:“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
“……”
“以為我不願意和你假戲真做?”
有些丟臉,沈霧發不出聲,但她很輕地點了點頭。
徐宴行笑了,抬手揉揉她的頭,又在她陡然臉紅時掌心下滑,握住了她的手。
沈霧渾身一僵。
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沒有不願意。”
“隻是不喜歡彆人發表對你不尊重的話,聽著來氣。”
——不喜歡彆人對你不尊重,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親口聽他澄清,那種喜悅如同煙花般,一節一節炸開來。喜悅之後,是席卷而來的害羞。
沈霧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繃著身,同時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徐宴行施加幾分力氣,握緊,聲線藏一絲薄笑,低低提醒:“有人。”
確實有人,金萍的女兒小草莓跑出來找沈霧,說金萍想喝水。
沈霧急忙把兩人交握的手藏到大腿邊,說自己去買,讓草莓進去。
小朋友進去了,沈霧坐在原地沒動。
男人修長有勁的手掌包著她的,體溫透過皮膚漸漸傳至心口。
過幾秒,沈霧紅著臉說:“我去買水了。”
“嗯。”
“……鬆手。”
男人依舊沒動。
沈霧摳摳椅子上的花紋,羞窘裡慢慢磨出幾分惱,但當她再次嘗試掙脫他的手掌時,輕輕一抽,就抽開了。
這下,沈霧臉更紅了。
晚上九點,徐宴行載著幾人返回酒店。
金萍狀態已經恢複很多,但未免還有同事出現嚴重高反,徐宴行順便買了幾個醫用氧氣枕。
舟車勞頓的一天,大家都很累,到酒店後徐宴行去後院停車,兩個女人則帶孩子上樓回房。
她們離開的時候房間窗戶開著,這會兒人進去,隻感覺到滿室的涼意。
沈霧摸了摸桌上沒拆封的飯盒,“冷透了。”
金萍不想再折騰:“沒事,晚點我泡桶麵就行。”
稍微收拾了下,沈霧進浴室洗漱,洗完出來看見金萍和小草莓湊很近地在說話,見她出來,齊齊收了聲。
“說悄悄話呀?”她打趣。
“沒有,草莓說餓了。”
“我包裡有零食,草莓自己拿。”
小朋友忽閃的大眼睛看看沈霧,靦腆地笑了。
遠離繁華都市,一到晚上,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
沈霧坐回桌前攃臉,窗外偶有車輪滾過路麵的動靜,有點像小時候坐在窗前寫作業,一邊等待著母親下班回家的感覺。
手機在這時震了震,她拿紙擦了擦手,點進微信。
x:【出來。】
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也沒頭沒尾。
沈霧看眼時間,有些莫名:【去哪裡?】
x:【你門口。】
三個字蹦入眼簾,沈霧眸底輕顫,朝房門瞅了瞅,再去看金萍。
金萍正在給草莓鬆發辮,沈霧喊她:“金姐,我出去一趟,泡麵要我給你帶嗎?”
“不用,我包裡有。”
“好。”
沈霧披上外套出門,走廊上很安靜,再往前走一點,便看見站在通風窗前的男人。
他穿一件寬鬆款的黑毛衣,腰脊筆直,氣質是鬆弛的,輪廓卻很有型。
他也看見了她,一雙眼睛鷹般捕捉過來:“你很怕我?”
沈霧一臉懵:“沒啊。”
“那站這麼遠。”
“……”
沈霧看了看左右緊閉的房間門,裹緊外套走過去,“徐總,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徐宴行把氧氣枕給她,“你們拿個放房間裡。”
他想得真的很周到,沈霧慢慢接過氧氣枕,仰臉看他。
隨著距離的拉近,一瞬間,先前醫院裡的記憶再度湧現。
心慌意亂得很突然,她故作淡定,抱著氧氣枕問:“我們拿一個,明天去景區夠用嗎?”
“明天路過醫院,讓周兆川和高昊再去買兩個。”徐宴行看著她,忽然笑了下。
沈霧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下一秒就被他拉過去,攥住了手。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應該是才洗過澡,混著她身上的香,朦朧而曖昧。
她藏在他高大的陰影裡,猜不透他要做什麼,隻能小聲說:“……被人看見不好。”
“哪裡有人。”
徐宴行聲音很低,身體也壓很低,沈霧心裡慌,想說走廊裡隨時都可能有門打開,但毫無預兆地,先聽見了男人沉沉的質詢:“你很喜歡當下屬?”
“啊?”
“還叫徐總?”
沈霧怔住。
徐宴行微微俯身,一隻手輕輕摩挲到她頰側,“嗯?女朋友?”
羞澀和狂亂的心跳裡,沈霧聽見自己細如蚊蚋的聲音:“……那要叫什麼?”
徐宴行沒接話,深邃的黑眸凝著她,也誘惑她,等她自己回答。
“嘩”地一聲,身後電梯門彈開。
動靜太大,沈霧如驚弓之鳥般飛快將手從徐宴行掌心中抽了出來。
周兆川摟著女朋友站在電梯口,先是愣了兩秒,隨即尷尬地咳了咳:“抱歉抱歉,你們就當我們是空氣,繼續繼續。”
繼續是不可能繼續了,沈霧整個人猶如被雷劈過般的僵硬,尤其在接收到周兆川女朋友那震驚又怪異的眼神後,更是再待不住一點。
“徐總、周總我、我先回去了。”
知道她臉皮薄,徐宴行沒強留:“回去早點休息。”
沈霧胡亂應兩聲,頂著三道灼灼視線匆匆忙忙返回房間。
房間裡,金萍正在泡麵,看見沈霧抱著氧氣枕,問:“哪去拿的?”
沈霧裝作若無其事地把東西放到旁邊,“徐總剛才拿過來的,讓我們放房間備著。”
“徐總?徐總剛才過來了?”
“嗯。”
金萍目光追著她看,竟從她那張瓷白的臉上,看出了淡淡的紅暈。
她忽然想起之前草莓悄悄跟她說的話——
沈霧阿姨跟老板叔叔在醫院偷偷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