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城,到川西,一路幾百公裡。
進入山區後,巍峨高山的壓迫感,便撲麵而來。
中間沈霧和徐宴行換著開了兩次,吃過午飯後,便是徐宴行一個人頂著了。
不過畢竟是自駕,隨時可以停車,路經折多山口的時候,車隊再次停下來休整。
所有人都換上了外套往觀景台走,不感興趣的就留在原地休息,周兆川過來找徐宴行,兩人靠在車邊換風透氣。
“這地方飛下無人機應該挺帶勁。”周兆川說。
徐宴行喝掉半瓶水,淡淡提醒:“旁邊有機場,禁飛。”
但儘管這樣,依舊擋不住城市牛馬們去看雪山的熱情,徐宴行瞄向階梯方向,不知何時,沈霧居然和周兆川的女朋友走到一起去了。
他把剩下半瓶水丟回車內,問周兆川:“談了多久,就把人往公司帶?”
周兆川算了算:“一個月吧,正經女朋友,怎麼不能往公司帶了。”
他每個女朋友都正經談,但每段結束得也是真快,徐宴行對他的戀愛觀懶得發表多餘意見,隻是說:“管你帶不帶,但要有什麼糾紛,彆扯到公司。”
“咒人呢你。”周兆川看他一臉冷漠,不由問,“你不記得她了?”
“她誰?”
“我靠!你臉盲?”
徐宴行挑眉:“我應該認識她?”
“公司聚餐!酒吧!想起來了嗎?”
“?”
徐宴行慢悠悠地想了想:“哦。”
周兆川扶額:“你真是……活該打光棍!”
光棍是不可能打的,徐宴行帶上車門,不再跟周兆川費口水,邁步前往觀景台找人去了。
這會兒第一梯隊的人已經爬到了頂。
風很大,吹得經幡獵獵作響,遠處群山雪峰蜿蜒而來,蔚為壯觀。
沈霧拿手機拍對麵的雪山,拍完又和金萍母女合照,周兆川的女朋友形單影隻,等她們拍完,湊上來請沈霧幫忙。
都是同伴,三個人慢慢聊了起來,中間金萍說起公司一直以為周兆川是單身,對方也很坦誠的表示,她才跟周兆川在一起一個月。
“說來挺好笑,最開始我其實看上的是你們徐總。”
“啊?徐總?”金萍懵了。
“我們是在酒吧遇到的嘛,徐總跟老周在走廊抽煙,我朋友慫恿我去要微信,當時我想著,都來泡吧了要個聯係方式應該不成問題,結果我要好久他都沒給。”
“……”
金萍實在沒想到周兆川的戀愛裡居然還有徐宴行的戲份,她扭頭去看沈霧,發現這丫頭表情更加呆滯,有種靈魂出竅的僵硬。
雖說這展開是有點離譜,那也不至於這麼震驚吧……金萍微微納罕,但心裡更關心領導的戀情瓜:“那後來呢?”
“後來老周就說不然加他好了,那會兒其實我挺下不來台的,他這麼說我就掃了他。”說到這姑娘笑笑,“不過加完後聊天發現他這人挺逗的,而且長得也不差,既然聊得來,那就跟他試試咯。”
這……確實有些戲劇化。
風很大,金萍給女兒的衣服拉鏈拉到頂,說:“那證明你和周總比較投緣。”
“是吧,也算陰差陽錯。”
周兆川女朋友畢竟不是公司員工,說起話也沒那麼多顧及,“不過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們徐總對誰都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他是不是有什麼性格缺陷?”
“……徐總是比較高冷。”金萍笑笑,扭頭拉了把沈霧,“想什麼呢,注意點腳下。”
是一淌沒化乾淨的雪水,沈霧差點踩進去,她及時收腳從旁邊繞開,恍惚的情緒歸位。
陸續有遊客登上觀景台,漸漸的,人越來越多。
隨著一陣風起雲動,人群裡炸出一聲驚歎:“哇,日照金山!”
陽光照在遠處雪峰上,那抹金色仿佛也將遊客們的寒冷給驅散了。
金萍格外興奮,牽著女兒擠到前麵,“草莓,快許願。”
沈霧拍了幾張照,站在旁邊問:“這也可以許願?”
“圖個吉利嘛。”
周圍有幾人跟著閉眼,就連周兆川的女朋友也十分虔誠的樣子。
沈霧左右看看,在人群裡默默閉上眼睛,高原雪風獵獵,吹落衝鋒衣的帽子。
睜眼的一瞬,身後傳來一聲輕問:“許了什麼願?”
沈霧回身,發絲飛揚間看見徐宴行深濃的眉眼,目光那樣清粼。
微怔之後她很快回神:“徐總。”
金萍也打招呼,唯獨周兆川女朋友大約是怕尷尬,自動往其他地方找角度去了。
上麵太冷,站久一點就凍腳,沒一會兒金萍也牽著孩子離開,隻剩下徐宴行雙手插兜,沉默地站在那裡。
這樣的氣氛怪怪的,尤其沈霧還在他身前,旁邊有遊客讓出位置,她便往那邊移了移,問徐宴行:“徐總要拍照嗎?”
“拍過了。”
徐宴行說話慢悠悠的,風拂過,沈霧能聽到他身上衝鋒衣輕微摩擦的簌簌響動。
她揉揉被吹得有些緊繃的臉,想了想說:“要不要叫大家上來一起合個影?”
合影之後會做成簡報發去集團那裡,正好此刻有日照金山,是很不錯的背景。
然而徐宴行否掉了:“有人有點高反,合影後麵再看。”
“好。”沈霧攏攏耳邊的發絲,心不在焉欣賞雪山。
身後的簌簌聲忽然間變大,下一秒,衝鋒衣帽子被扣到腦袋上。
徐宴行嗓音輕飄飄的:“戴好,耳朵紅了。”
“……”
沈霧發誓,她的耳朵絕對是被風吹紅的!但徐宴行的語調,怎麼聽都有點一語雙關。
她扶住帽子,回頭想說話,視線掠過不遠處,發現蔣榆在往這邊看,或許是出於做賊心虛的心理,她又扭回去,把臉徹底埋進了帽子裡。
這之後好幾分鐘,兩人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可徐宴行也不走,站在後麵像座雕像。
沈霧捉摸不透他,再加上心裡藏著事,越來越焦灼。
不久後,大家陸陸續續返回。
沈霧再次點過人數,等大巴門關了自己才上車。
停車場有些小堵,徐宴行排隊等出去,間隙時摸出手機點點劃劃,不知在忙什麼。
兩分鐘後,沈霧兜裡的手機響了聲。
她靠著椅背摸出來,看見徐宴行發來一張照片——
是她站在日照金山的遠景前,眉目寧靜的閉著眼,在許願。
帽子剛好從頭頂滑落,耳鬢發絲朝後拂動,這一瞬間焦點集中在她臉上,自然得像是一幀電影截圖。
——“徐總要拍照嗎?”
——“拍過了。”
沈霧心尖微顫,轉頭去看駕駛座上的男人,他還拿著手機,輕觸著屏幕。
沒一會兒,手機持續震動,唰唰唰彈出來數條消息,全是照片。
有她舉著手機拍雪山的背影,也有聽人交談時的側顏,每一張都是抓拍,每一張都很有感覺。
聽見動靜,後排同事笑問:“一直彈消息,開始傳照片發朋友圈啦?”
“……嗯。”
同事的孩子在喝營養快線,抬頭時看著沈霧,“姐姐你臉怎麼這麼紅?”
“紅嗎?”沈霧僵硬地笑笑,努力忽視掉餘光裡的男人,摸摸臉,“可能車裡有點熱?”
熱?
同事看看幾人身上的外套,麵露不解。
前麵堵的車依次駛離,徐宴行放下手機,輕扯唇角,踩油門,發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