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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秋斬刑場,季節大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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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前,逸真道長回到五老觀,在觀內銀杏樹底下挖出來一壇由師父紫宸埋下的陳釀。

福兮禍兮,紫宸天資遠遠高於胡寶鬆,但也因此紫宸道長未能躲過雷災天罰,反倒是胡寶鬆這個差生因為道行不足,一直活到二百多年壽終。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如今隻有一壇由紫宸道長親手埋下的佳釀美酒,抵住了歲月侵蝕,一直保留至今。

老人家最是念舊,若是胡寶鬆看到這壇由師父為他釀的酒,想必會極為歡喜。

抱著酒壇的逸真眼含笑意,除了這壇酒,她也沒忘記胡寶鬆的囑托,在師父墳塋前做了祭拜,訴說了這些時日發生的事。

祭拜完師父,逸真帶著寄存數十年情意的佳釀,回到了井下街。

打開鋪門,屋外陽光闖入棺材鋪,藤椅上空無一人。

來到後院,桃樹下棋盤殘局依舊。

逸真隱隱有些不安,她來到棋盤旁,就看到石案上多了一方玉匣。

在玉匣底下壓了封信箋。

上麵寫著‘愛女逸真親啟’字樣。

逸真道長眉睫顫動,有些措不及防。

壓下那絲不安,女冠安慰自己,興許是老人家想和她認親,但又抹不開麵,於是就寫了一封信,想要試探她的反應。

如果她心裡沒有芥蒂,父女倆自然能夠相認,若是她不願意,也能當做沒事發生。

都是老狐狸的心計罷了,一定是這樣。

逸真懷著忐忑心情,打開信箋,她逐字看去,結果越往下看,心裡的不安越厲害。

信中寫著:“吾有三願三悔。一願吾兒道心通明,前路無阻,今留玉匣一方,內有胡楊氏傳承,長久修持可激發血脈不足,參透我輩修行之妙。

隻歎我時日無多,不能親自教你,儘養育嗬護之責

再願吾兒慧劍斬塵,勤學修行,堅固根基,凡有不解之事可詢問觀中長輩,莫效吾之過往,耽誤道途猶記當年負笈遠遊,與汝母結緣,然我貪戀俗世酒色,竟棄她而去,半生耽溺紅塵,有負汝母,亦有負於汝。

三願吾兒得遇赤誠君子,切勿遇見如吾一般浪蕩負心之人。

而今為父霜鬢蕭疏,再不能為吾兒遮風擋雨。唯願汝此後,踏月時有清風引路,涉江時有錦鱗銜燈,縱使千山暮雪,亦能見萬裡朝陽。

——父絕筆,甲子年霜月朔日。

待看到最後落款,逸真整個人如遭雷殛。

這哪是信,這分明就是一封遺書!

仵工鋪裡。

徐青為胡寶鬆出殯之時,有女冠正在他的鋪子裡三堂會審。

金鸞剛睡醒,一臉茫然無措,逸真問它胡寶鬆有沒有過來,徐青和老爺子是不是有事瞞著她。

金鸞聽得迷迷糊糊。

胡老頭?沒看見。

徐爺它倒是剛見過,它們爺倆剛在花鳥街的菜館子裡吃完飯回來,它怎麼可能會忘記。

逸真聽得一愣一愣的,難道這事真和徐師弟沒關係?

但想到胡寶鬆那封遺書,還有此時不知去向的徐青,逸真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這貪嘴雞莫不是被徐青灌了迷魂湯,不然怎會一口一個徐爺,叫的如此親切。

逸真眼看從金鸞這裡得不到有用信息,轉而又看向玄玉。

後者睜著大大的眼睛,臉上寫滿了小孩子才有的天真。

貓貓什麼都不知道哦!

黃小六剛趕回堂口,正準備彙報今日坊間情報,結果就被逸真逮了個正著。

“小貂鼠,貧道向你打聽一件事,你可曾見到你家掌教帶著棺材鋪的胡掌櫃,去了哪裡?”

黃小六小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待看到玄玉輕甩尾巴,向它投來威懾目光後,小黃鼠立刻搖頭道:“沒見過,這幾日我都沒見過掌教,至於棺材鋪的胡掌櫃多半是給誰家送棺材去了!”

逸真看到黃小六緊張兮兮模樣,便順著它的目光看向玄玉。

隻見前一刻還是霸道堂主的黑貓,轉瞬就又變得天真純良起來。

“喵?”

“”

逸真道長在貓貓沒有一絲雜質的目光注視下,铩羽而歸。

興許真的是她想多了,或許老爺子隻是提前寫了遺書,隻不過沒想到她會此時回來,無意落在了桃樹下的石案上。

逸真回到棺材鋪,把遺書原封不動的壓在玉匣下。

等到第二日,剛從陰河古道歸來,還沒來得及喘上半口氣的徐青,就被玄玉告知了逸真過來‘興師問罪’的事情。

“老胡,我為了給你出殯可謂是煞費苦心,你若是在天有靈,說什麼也得保佑我生意興隆,客源廣進”

收拾好遺容,換上一身由女鬼親手縫製的嶄新衣裳,徐青拿著剛做好的牌位,來到了街頭棺材鋪。

逸真這兩天魂不守舍,此時她正坐在櫃台前,望著胡寶鬆經常躺著的藤椅發呆。

當看到鋪外有人影闖入時,逸真心中一喜,可等到她看清眼前人的模樣後,心裡的不安卻一下子提升到。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徐青。

在徐青手中,還托著一尊牌位,上麵寫著胡寶鬆的名諱。

“師姐,節哀順變。”

見逸真不說話,徐青隻好將牌位放到供案前,插上一柱香。

“師姐,胡師很早之前就將後事托付給我,說起來我也算是他半個學生,前兩日老人家自覺命數已儘,興許是不願看到師姐傷心難過,便交代我前往陰河,為他出殯送行”

“往後師姐要是有什麼十分難為之事,也可以尋我,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肯定會幫襯一二,這原也是胡師生前所托”

徐青絮絮叨叨說了一些體己話,逸真麻木的應和著。

等到徐青離開棺材鋪,隻剩下逸真一個人時,遲來的傷感才湧上心頭。

聚散有時,浮生若夢。

往後兩日,逸真又來找過徐青一次。

已有數百年壽命的桃樹下,逸真取來一壇酒,說道:“這幾日還未來得及感謝師弟,這是我師父生前為他所埋的陳釀,隻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嘗上一口。”

“師姐不必如此客氣,既然這是師姐師父所留之物,就該好生保存,即便要喝,也要找個符合時宜的日子,尋個佳節良辰”

“佳節良辰?”逸真忽然想起胡寶鬆在遺書中說的話

除了胡寶鬆遺書中所寫的願景外,聽聞紹府那邊,凡家中生下女兒時,為人父母者便會埋下一壇女兒紅作為嫁女時的必備之物。

而她的師父紫宸俗家恰好就是紹府人士。

逸真恍然大悟,繼而窘迫的將案上的酒壇收起。

若不是徐青提醒,她還真想不起這茬。

如今想來,師父當初埋下這壇酒,應該也是有些其他緣由。

徐青不知逸真所想,他之所以拒絕,純粹是因為僵屍進化成伏屍前,不能隨便飲食,若是強行歡飲,也不見得能嘗出多少酒味來。

需知味同嚼蠟才是普通僵屍的日常。

僵屍是麻木的,徐青哪怕有近五百年道行,可到目前為止,七竅的感應也遠遠不及其他相同境界的修行中人。

胡寶鬆曾與他講過,說是凡有道行者,均有機會開通九通識,即‘眼、耳、口、鼻、舌、身、意、末、藏’。

人或妖每通一識,就能獲得諸多玄妙能力。

不過人壽數短暫,許多人窮其一生,也隻會開啟一兩個通識,輔助修行。

徐青有天眼陰瞳,已經不需開辟眼識,至於其他通識

在突破金甲屍,躲過雷災成就伏屍之前,尋常僵屍原也無法借助通俗法門開辟通識,可一旦修成伏屍,在悠久的歲月長河衝刷洗練下,僵屍卻可以將九通識逐一開辟。

在九通識裡,鼻為多聞識,舌為五味識,徐青尋思自個若真要想品味美酒佳肴,至少也要等到伏屍之後,把多聞識和五味識開了再說。

不然就是牛嚼牡丹,純粹是暴殄天物。

“師姐不妨把酒埋在這桃樹下,等到將來桃花盛開,時機相宜之時,再挖出來享用不遲。”

桃花盛開

逸真愣了會神,隨後頷首點頭。

“我最擅長挖坑,這活師姐就交給我吧!”

徐青伸手往背後一拂,也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把鏟子。

三下兩下挖出一個三尺深的坑,逸真雙手抱著酒壇,小心放入。

“這是師姐家傳的酒,便由師姐封土吧。”

將鏟子遞給逸真後,徐青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若他沒有記錯,二百年前胡寶鬆夢遇粉裝女子托夢,大徹大悟後,曾立誌戒酒,將貼身的酒葫蘆埋在了桃樹下。

摩挲下巴,徐青琢磨著等哪天開辟了五味識,能食五穀酒味時,就把那葫蘆挖出來,好生痛飲一番。

九月初,天作織機,雲作布,秋雨如綿密針腳,均勻的斜織著。

今日是秋斬的日子,不知從哪朝起,凡是刑獄刑殺,需棄市斬首者,除卻罪大惡極即刻問斬的,其餘死囚均會定在秋冬季節處斬。

對此司天監節氣論中也有解釋,說是秋冬季節神靈潛降,死囚問斬後,天人感應,會將這些因刑殺心生不滿的怨鬼陰魂拘到幽冥國土,再行複審。

此謂陰陽雙判。

除了這種玄乎其玄的說法外,還有一種說法則是秋末正值農閒時節,百姓有更多時間聚集鬨市口觀看行刑,朝廷正好能借此機會震懾那些心存不法之念的宵小之徒。

再有就是九月天氣漸漸涼爽,有利於屍體保存,若是在酷暑時節,屍體許是剛剛處斬不久,就會腐臭有味。

總之,秋斬不是個吉利的日子,在這一天,會有想要去刑場蘸饅頭吃的愚昧百姓,會有膽大包天劫法場的人,也會有許多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看客

不過相比之下,更多人會刻意避開鬨市口,不會去那秋斬刑場湊熱鬨。

徐青則是獨立於所有人之外的另一類‘群體’,秋斬這一天對他而言,無疑是他一年中生意最紅火的時候。

這一日怕是沒有誰會比他更開心了!

秋斬這一天,徐青早早換上給人做法事時才會穿的白底灰袍。在他手裡還拿著一個長幡,上麵寫著秋斬特惠,送葬埋人一率半價的字樣。

那些被刑殺之人,有些會有家屬找人收殮屍體,徐青身為臨河喪葬行當的扛鼎之人,必然要把握住這次難得的機會,將所有潛在客戶發展過來。

所謂秋後問斬,秋斬至少持續兩個月,若死囚眾多,一直行刑至臘月的也不是沒有。

徐青顧不得吃飯,手裡揣兩根蠟燭,胡亂對付幾口,便樂嗬嗬的往菜市口趕去。

開斬第一天,人頭數最多,天剛蒙蒙亮,徐青就早早來到菜市口,提前把那招攬生意的幡子插在了刑場旁。

有提早過來歸置刑場的捕快正在那兒搭設監斬台。

為首的捕快是趙中河的侄子,他見徐青在那插幡子,便趕上前來問話。

“徐掌櫃,您這是?”

徐青伸手摸了摸自家的廣告幡子,笑嗬嗬道:“今天這不是聽說秋斬嗎,我尋思自個也是臨河的一份子,這不就過來幫忙收收屍,殮殮容,送送葬什麼的,你們忙你們的就是,不必管我”

若是以往,趙元指定會覺得這人有什麼大病,哪有來刑場拉生意的,這不胡鬨嗎!

但怎奈徐青不是第一天乾這事,以前沒秋斬的時候,這人也沒少外出拉客,那城門口的布告欄上,現在有一半都是喪葬出殯的告示。

衙門裡的人早見怪不怪。再者,如今有這麼個人來刑場上拉客,也不見得是壞事。

“你把這幡子插這,彆人能看見嗎?”

趙元瞧了瞧那一人高的幡子,拿手比劃了下,不比自個高多少。

“這不是想著怕影響到衙門秋斬,不敢太過招搖,也就沒做太高。”

趙元聞言大咧咧道:“嗐!這有什麼,衙門都是自己人,你即便高些,哥幾個還能給你拆了不成?”

“得嘞,有兄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此時光顧客氣的趙元完全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嗬嗬一笑,轉身便又去操持起了刑場雜活。

等到忙完一切,趙元領著兄弟們打算回去吃口飯時,就瞥見剛回去仵工鋪的徐青又拿了一卷紅布和兩根竹竿過來。

“徐兄弟這是?”

“哦,這不想著那幡子太矮,我就尋了根竹竿,看看能不能撐高些。”

瞧著那丈五高的竹竿,趙元內心莫名有些發虛。

可想到自個剛剛拍胸脯應承下的事,趙元還是按下了心裡的那點不安。

“行,徐掌櫃您忙著,我和兄弟們去吃口飯,不然等下監斬就該沒胃口了。”

目送衙門一班衙差離開,徐青解開紅布橫幅,兩頭套在兩根竹竿上,用繩帶勒緊綁好,接著便將竹竿牢牢的插在刑場前。

肅殺的秋風拂過,紅布橫幅上‘仵工鋪秋季促銷大回饋’的字樣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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