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線很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護士也很意外。“額這不好意思啊。”
溫羽輸完液,按了一下手背。
兩分鐘後鬆開,她手機軟件上叫了車。
上車的時候,看著自己的手背。
左邊手背上的針孔,是昨晚上留下的,沒有痕跡,就一個紅點,右邊,剛剛輸液的,她按青了。
也不知道昨晚上的是怎麼按的。
去了療養院,繳了費。
溫羽陪在媽媽的病床前,將臉貼在何秋晚枯瘦的手背上,“媽媽,真好,我們又度過了一個月。”
媽媽又陪了她一個月。
之前最難熬的時候,溫羽覺得自己熬不過去了,她也沒有想過放棄媽媽。
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自己的人了。
將臉貼在何秋晚起伏微弱的胸膛,感受到心跳聲,溫羽忍不住紅了眼睛。
她每天都在期待,奇跡的發生。
可是現實很殘酷,她這麼多年,夢中夢到的,隻有何秋晚離開的畫麵,從未夢到過,她蘇醒。
夢也殘忍,不給自己一點點甜頭。
她在病房裡麵陪著何秋晚,給客房部蘇姐打了個電話請假,對方猶豫了一下,提醒她,“小溫,我這邊剛剛聽到一個消息,我們這裡要裁人,今年酒店經營不好,你最近還是不要頻繁請假了,我知道你家裡有困難,但是我們這工作也不容易,現在失業了,找新的工作不好找,上麵給我們下達了業績指標我們手裡接管的總套房這個月必須訂出去一套,我已經自己掏腰包聯係運營了去營銷了”
“你要是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先挨一挨吧,我們也不累,你實在是不舒服就在休息室裡麵,先把滿勤指標完成。”
溫羽捏著手機,“我知道了,我,我明天吧,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她瀏覽著內部酒店頁麵。
一套總套一晚上十萬,這裡是燕城,比曼寧好的酒店太多了,選擇的太多,有錢人也不是傻子,那個冤大頭來定‘曼寧’的總統套房,太沒有價值感了。
宋青恕給的錢,她支付了何秋晚的醫療費後,還了一部分信用卡,還有一點點。
回到家。
拿著逗貓棒陪著妹妹玩了一會兒,妹妹是她在垃圾桶撿回來的一隻田園貓,小女孩子,花臂大佬,標準的小狸花,一個小刺頭兒,溫羽沒少被抓,但是也很有靈性,晚上總是喜歡貼著溫羽睡。
小身體暖暖的。
她給小狸花取名叫妹妹。
好像世界上,還有一個親人一樣。
此刻,妹妹咬著一隻死掉小老鼠,丟在地麵上,高傲的看著她求誇。
溫羽摸了一下毛球以示鼓勵。
她租住的出租屋裡麵,有老鼠,也有蟑螂,在燕城,這個地段兒,一個月9百塊的閣樓,自然會有一些大自然的‘饋贈’,溫羽從最初跳腳發抖崩潰尖叫到現在,對生活麻木平靜,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每天睜開眼,就想著怎麼籌下個月的醫療費。
七年的時間,很多人都變了。
陪妹妹玩了一會兒,溫羽給它煮了塊雞胸肉,看著妹妹吃的很開心,溫羽眯著眼睛笑了笑,竟然也覺得開心起來。
貓的世界,真的很簡單,有吃的就好。
當人,好累啊。
這晚上,她夢見了高考之後,宋青恕在密室做兼職,她跟朋友去玩,被對方堵在牆角親的雙腿發軟。
那個窮小子掐著她的臉,漆黑深邃的眼睛盯著她,讓她跟他好。
其實,黎婉灼說的不對。
她確實在高中的時候追宋青恕,追上了就踹開。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
在高考之後,她跟宋青恕秘密的談了一段時間
不為人知的。
秘密的。
因為知道酒店內部最近要裁人的消息,溫羽這幾天兢兢業業的打卡上下班,最近旅遊淡季,酒店的入住率不高,幾個人身上都背著開卡會員總套的指標,經理蘇栗今年36歲,溫羽在這裡工作的兩年,跟她也有了一點私交,她看了一眼溫羽的腿,“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走路,都彆扭。
就因為溫羽走路一瘸一瘸的,還有人造謠說她晚上伺候金主傷著了,甚至連金主有什麼特殊癖好,這種話都傳開了。
整個客房部都知道。
溫羽自然也聽到了。
她倒不是不在乎,在哪裡,都能碰見這種嫉妒彆人,嘴巴上喜歡嚼舌根子的人,生活之中,這種人處處都存在。
以前被捧在高處,這種話根本傳不到她耳邊上。
跌下來,賺個幾千的工資才知道,女人多的地方,八卦造謠都是往外冒的。
溫羽甚至都能準確的猜出,“是陳嘉旎說的吧。”
客房部一個女同事,好像姑父是酒店的高層管理。
跟溫羽不對付。
就賺幾千塊的工資,還來宮鬥這一套,溫羽有時候覺得,真沒意思。
無語又覺得好笑。
蘇栗說,“你怎麼傷的,這個關頭不好請假,要不我安排你在前台,也不用在客房跑來跑去了。”
溫羽扯了扯唇,“車禍,被撞了。”
蘇栗皺眉,“這麼嚴重。”
溫羽笑了下,“我這不是敬業嗎?被撞了也得來回來上班。”
蘇栗點了頭,其實酒店裡麵,最不會被開除的就是溫羽,且不說她會英語跟法語,最主要的就是,她夠漂亮。
漂亮的臉就是敲門磚。
任何地方都受歡迎。
她實在是太漂亮了,桃花眼在水晶燈的照耀下微微眯著上翹,睫毛長又密,皮膚跟白瓷一樣,頭發完整的紮在藍色的發網裡麵,頭骨飽滿優越,額頭光潔,沒有一絲碎發修飾,第一眼純正的美人。
漂亮的同時,嫉妒也伴隨而來,這也是為什麼會經常傳出溫羽跟人睡了,嫉妒的因子在作祟,再加上溫羽,她不喜歡社交,平時基本上不愛跟部門其他的同事聯絡,有些孤僻不好相處,自然會被團隊排斥。
溫羽這幾天的時間在前台,‘曼寧’不是什麼大酒店,裡麵的工作人員都是流動的,坐在前台,她的臉都要笑僵硬了。
中午的時候,溫羽在休息室給膝蓋換藥,這幾天她套裙也穿不了,穿著寬鬆的闊腿褲,隔著紗布敷貼,到也沒有很難忍受。
結了一層厚厚的痂。
有同事出入休息室,看到溫羽膝蓋上的傷口倒抽一口氣,不免關心幾句,溫羽笑笑說兩聲謝謝,關於她跟金主睡了傷到了的謠言又不攻自破。
換完藥,溫羽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第一次打,她沒接。
她害怕是催債的。
第二次打,她接了。
然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好幾秒,才收拾東西,瘸著腿匆匆的離開,趕到了對方指定的咖啡店,推開門,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白襯衣,背頭,精英腔調很濃。
徐斯夜站起身,“溫小姐,我是宋總的代理律師,這是我的名片。”
男人開門見山,口條清晰且冷淡,“本月5號晚上11點40分,您於文清路跟霧山路交彙處,惡意碰瓷宋先生開的車,行車記錄儀記錄下全過程,這是車輛定損明細,宋總這輛車現在還在4s店內等待維修,預計金額16萬,希望溫小姐您在三日內支付損失,否則我們會聯係警方強製處理。”
女人沉默幾秒。
垂著眼睫,聲音染著沙啞,“是宋青恕讓你來的嗎?”
徐斯夜推了一下眼鏡,“是的。”
溫羽站起身,低垂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滾的情緒,“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