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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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族長言說自己族中有一女,十五歲時父母雙亡,為了撫養未成人的幼弟長大,此女與未婚夫解了婚約,自願留在家中不願嫁人。

現今弟弟長大成家,姐姐卻耽誤了花信,如今已經二十二歲難尋婆家。

何大人一聽,這女子倒是適合自己。

他妻子去世之前為他生下一兒一女,長女已經快十歲,兒子則已六歲有餘,都是正需要人教導的年紀,尤其是長女再過個幾年便得尋婆家。

世家大族都講究喪婦長女不娶,他的長女若是無母親教導,將來好婆家難尋。

自妻子去世後他出了一年妻孝,身邊就沒斷過給他介紹繼室的,隻他畢竟是正經進士出身,一縣父母官,也沒人敢給他介紹和離的女子或是喪夫的寡婦。

儘皆是些十五、六歲正值花齡的少女,比他女兒大不了幾歲,如何承擔得起做母親的責任。

而這女子,雖是未嫁之身,但年齡合適,又獨自撫養弟弟至成人成家,定能幫他教養好一雙兒女,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便欣然同意。

待楊氏女過門後,果然主動將何大人的一雙兒女從何大人老家接到身邊來,親自為他們操持衣食起居,教導何大人的女兒如何理家治事,還把何大人的兒子送到楊氏族學附學。

後來楊氏女自己誕下龍鳳胎,有了一兒一女依然處事公平,對原配的子女彆無二樣,因此極得何大人信重。

她開口說族裡弟弟有一同窗中了秀才,才學不錯但考運欠佳,鄉試幾次不中,以致家中貧寒無以為繼,便想暫且放下舉業求個營生承擔養家之責。

何大人一聽,覺得這辛長平是個明白人,能考中秀才才學已經可以了。

他見多了那些人到中年甚至白頭花眼的老翁,在舉業上不得寸進,卻死活看不明白不願放棄,一門心思隻為科考,絲毫不顧家中妻子兒女如何謀生。

他往日裡就看不慣這類人,年少時還曾寫文諷刺,也不覺得這種人若僥幸過了科考得了官職,對地方百姓能是幸事。

齊家治國平天下,他們連家都齊不了,又何談治國?

何大人聽了妻子楊氏的推薦,十分欣賞辛長平的人品,便同意了讓他來縣衙就職。

辛長平可是個正經秀才,濰縣整個縣衙裡,除了縣令是進士,主簿和教諭是舉人,除他們之外辛長平便是學曆最高之人了。

縣衙裡日常起草文書之事,都是交於辛長平負責,雖然並沒有個正經的官職,但其實乾的是縣衙裡書吏頭頭的活。

平日裡何大人要去府城拜訪上官,拉拉關係搞搞人事之類的也都是帶著辛長平去打點。

是縣衙裡公認的何大人麵前第一紅人。

三年前那次鄉試,何大人也曾問過辛長平是否要去參加,若有意參加,可以給他批三個月的假安心備考。

辛長平拒絕了,他覺得自己當時還是火候不到,想來想去還是不去浪費時間與銀錢了,再過幾年再看吧。

他是農家子出身,往次鄉試得中的名單他仔細觀察過,十有八九得中者皆是大族子弟或是官宦後人。

並不是說他們作弊,而是教育資源的缺乏與集中,和出身底層的眼界限製,導致大部分和辛長平一樣出生的農家子、寒門子,是真的考不過那些大家子弟。

辛長平往日裡也曾多次怨自己考不中乃是時運不濟,等他真的跟在同樣是大家子弟正經進士出身的何縣令身邊,才知道他實乃井底之蛙。

他八歲那年朱童生逃難到長河村,他才有了機會開蒙,而似何縣令甚至同窗楊繼學,都是四五歲便在家中,由有秀才甚至舉人功名的先生開蒙。

待到了十來歲,開始參加科考,還能常得族中進士功名的親人貼身教導。

比如他的同窗楊繼學,楊氏族中便有不止一位進士,他的親叔父便在濱州為官,為一府學政。

辛長平當初參加院試便與楊繼學同科,隻是楊繼學名列前十,而辛長平隻排在中遊。

後來又一同參加鄉試,辛長平三次不中後放棄舉業謀生計。

而楊繼學則在第四次得中舉人,因自覺火候不到,放棄了次年的京城會試。

之後便去了濱州跟隨在叔父身邊潛心就學,為下一次會試做準備。

一晃三年又到了鄉試之年,今年考還是不考,這是個問題。

辛長平的兒子辛盛今年二月將下場參與縣試,若得中,四月將去府城參與府試,若再得中,便取得了童生功名,次年便可參與院試。

如一切順利,辛長平今年不參加鄉試,辛盛明年取得秀才功名,日後辛長平要考鄉試,便得和兒子父子同科了。

雖早已認定兒子天資強於自己,也盼著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為父的尊嚴讓辛長平內心還是保留一絲好勝之心。

若隻是父子同科還好,也是一段佳話。

若是子中父不中呢?做父親的難免羞於見人。

不若還是在兒子追趕上來前,自己再去試一次吧,若能得中舉人,便能往吏部投貼候官。

他不奢望有運氣候補到個一縣主官,能候補個主簿之職,那也是個正經官身。

日後兒子的名帖上也可寫上官員之子的出身,而不是小吏之子。

辛長平端著茶杯沉吟半響,才對上朱童生殷殷期盼的目光,回道:“今科秋闈,學生確有意再試一番。”

“好!好!好!”朱童生連讚三聲,將茶做酒一飲而儘。

辛硯在一旁聽到這,提著的心頓時死了。

他本想著家中無力供他去書院求學,也不敢異想天開要大伯供自己讀書,隻是想著明年大伯家又添新丁,家中定然事多。

大堂兄在學院念書,不若求大伯將他帶去縣城,他可幫著照顧家裡,帶帶弟妹跑跑腿,待大伯在家中時也可教自己念念書。

大伯有秀才功名,若教導自己得以考中童生,他也好說個有些家資的好親事。

盼著未來娘子嫁妝豐厚些,似大伯母那般,也能供他繼續讀書科考。

這話他不敢在家中時提,他爹本就看不慣他和娘親向往城裡的生活,偏又不敢說教娘親。

隻敢日日對自己說些人要腳踏實地,莫要好高騖遠之類的話敲打自己。

可辛硯偏不想認命,同他爹一般當個農民,他爹當初同樣和大伯一般念書,隻是他沒有天賦,沒能帶著妻兒脫離農門。

辛硯便想自己改變命運,他就是羨慕城裡人的生活,人有上進之心,這有什麼錯?

隻是大伯今年要參加鄉試,那必要閉門苦讀,定是沒時間搭理他的。

若真的隻是每天做些雜事,會不會耽誤了念書,說不定還不如在村裡跟著阿公求學。

辛硯頓時十分苦惱,不知是否還要跟大伯提出去縣城幫忙。

辛長平和朱童生可不知身邊小兒心中的糾結,兩人聊了一通學問,直到族長讓人敲鐘集合,辛長平才起身告辭,帶著滿腹心事的辛硯往族中宗祠去。

辛氏乃小姓,族中人丁不旺,長河村共有三十多戶人家,男丁一共也不及兩百之數。

族中除了辛長平這一房考得功名在縣衙公乾,其餘皆在村中務農。

是以族中族祭,主桌上一桌子老輩長者,隻辛長平一個年輕人,不僅得坐主桌,還坐在族長身邊的尊位。

不論哪朝哪代,農民的日子都是不好過的,除了朝廷核定的賦稅,和一年一次的徭役外,地方還要層層加派。

長河村的村民一年要服役三次,修建河工、造橋鋪路、清運河淤泥,甚至州府衙門新建翻修,都得往下麵縣鄉抽調丁役。

以往辛氏的族人因人少位卑,在官麵上沒有說得上話的人,每次徭役都是哪裡最苦被派到哪裡。

直到辛長平中了秀才後,情況便有了好轉,到辛長平在縣衙公乾成了縣令大人身邊的紅人後,更是哪裡活最輕派到哪裡。

是以族長才會從族產中掏錢,替辛長平修房子,還把村裡最好的一片宅基地都批給了辛家三兄弟。

祭祀完後開席,辛氏族長也關心的問:“長平侄兒,今年是否下場秋闈?不用擔心銀錢的花費,這兩年風調雨順,族中又有積攢,鄉試的花費都由族裡承擔!”

辛長平既然做下決定,就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便點頭回道:“待今年盛哥兒縣試府試考完,我便跟縣令大人告假,在家中備考,今秋便去省城,參加今年的鄉試。”

“好啊!那就預祝長平侄兒今年秋闈高中!”辛氏族長喜不自勝,若辛長平今秋得中,辛氏在這濰縣的地位可就不一般了。

濰縣最大的氏族是黎山楊氏,黎山書院便是楊氏開辦的,楊氏是書香世家,祖輩據說曾出過三品大員,目前在世的有兩個進士,三個舉人,秀才童生更是有好些個。

楊家的兩個進士,一個是楊家這一代的家主,辛長平好友楊繼學的父親,因無心官場,一心辦學,在中進士授官做了一任縣令後便辭官回鄉,開辦了黎山書院。

另一位則是楊繼學的叔父,官至五品,在濱州做一府學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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