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玉讀完報紙也很振奮。
作為一個受害者,沒有比看到正義得到伸張,好人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更讓人興奮的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她一直留意著這件事的進度。
果不其然,海城查出兩起冒名頂替上大學的案子,驚動了上層,並迅速傳導到其他各省市,不少地方,甚至是新華社也就此發表了社論,呼籲維護高考錄取的公平公正性,讓該事件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
各省市教育部門都展開了各種措施,公布成績,為考生提供更便捷的查詢方式等等。
事情到這一步,遠不是秦姝玉,也不是虞宣,甚至都不是《海城日報》能插手的了。
對這一結果,秦姝玉非常滿意。
她要的就是將事情鬨大,鬨得全國皆知,上麵改革,下麵的考生不唯上,敢質疑查證自己的成績,從而減少這類事件的發生。
等四月初的周末,陸越來的時候,吃過晚飯,秦姝玉窩在他懷裡一邊看書一邊興奮地說起這事:“現在這事鬨大了,雖然不能完全杜絕這類事件的發生,但至少可以讓一部分心懷不軌者忌憚,從而減少這種悲劇的誕生。”
陸越看著她瑩潤的小臉,閃閃發光的眼睛,也為她驕傲:“你改變了很多跟你一樣,或即將跟你有同樣遭遇的考生的命運,我為你自豪!”
秦姝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好。我……隻是不想自己的悲劇再重複,再發生在自己身邊。”
每次一想到上輩子她有上大學的機會,她就心痛得無以複加。
如果當時有人拉她一把,如果她當時知道上大學還能被人輕而易舉地冒名頂替了,她上輩子的悲慘人生是不是就能改變?
察覺到她笑容裡的悲傷,陸越輕輕摩擦著她的下巴,肯定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的戰友們都說,你也是戰鬥英雄。”
秦姝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這算什麼戰鬥英雄,你戰友們也太好玩了。”
“他們很好,你也很好。”陸越輕笑。
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秦姝玉卻察覺到了陸越今天的心不在焉,隨即放下了書,仰頭看著他:“你怎麼啦?我怎麼覺得最近你心情不是很好?”
“如果是機密,不能說的就算了!”秦姝玉想到他工作的特殊性,連忙補充了一句。
陸越詫異於她的敏感,歎了口氣,說了實話:“最近南邊不太平,小摩擦不斷,而且還在不斷撤僑。”
南邊?
秦姝玉腦子裡猛然記起一件大事,對越自衛戰。
這件事好像是發生在明年初。
但戰爭不可能是突然爆發,必然有個醞釀積累的過程。
秦姝玉猛地從陸越懷裡坐了起來。
“怎麼啦?”陸越看著她一臉驚懼,輕輕撫摸過她的臉,反過來安慰她,“沒事的,都是些小摩擦,也不是今年才開始的,已經持續好幾年了。”
這可不隻是小摩擦。
這將是未來幾十年內,我國參與的唯一一場大規模戰爭。
秦姝玉緊緊抓住陸越身上的毛衣領口,眼神驚懼,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
“嚇到你了?彆擔心,不會有事的。”陸越低頭安撫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又握住她的手轉移話題,“對了,你從老家寄來的辣醬、乾菜很受歡迎,都被他們吃光了。”
秦姝玉垂下眸子,心神不寧地抓起放在床邊的書,隨口回了一句:“那我以後有空再做點。”
“等放寒暑假再說吧,你現在學習這麼忙,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事上。”陸越捏著秦姝玉的左手,輕聲道。
秦姝玉點了點頭沒說話,眼睛落到書上,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對越自衛戰就要爆發了,她能做什麼呢?
兩輩子都是普通人的她離戰爭很遠,什麼都做不了。
甚至關於這場戰爭,她也隻是上輩子帶何懷秦住院時聽到些許隻言片語,在忙家務帶孩子時偶爾從收音機裡聽到些許消息。
不過有偉大果決的領導人,有悍不畏死、保家衛國的軍人,有萬眾一心的百姓,勝利始終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秦姝玉稍稍放下心來,隻是開始經常關注這場即將開始的戰爭。
每天的報紙她必看,廣播新聞她也必收聽,偶爾得了空,她還會去圖書館翻閱往期的報紙。
因為常常關注這件事,秦姝玉才知道自1974年開始衝突就開始了,摩擦不斷,自去年開始還實行了“淨化邊境”的政策,大批驅逐越北地區的華僑。
據初步統計,已近十萬之眾多,而且這事還在持續中,每一天都有華僑辛苦積攢的財產被沒收,人被驅逐出境甚至是被賣到他國為奴。
此外,越方還開始在兩國邊境地區埋大量的地、雷,邊境地區衝突加劇,局勢進一步惡化。
9月初,秦姝玉從寧安返回海城見到陸越時就發現他的神情很凝重,眼底還帶著深深的愧疚。
他接過行李:“外婆和舅婆他們還好嗎?”
“都挺好的,兩個老人作伴相互有個照應,平平又長高了,差不多到我肩膀了,是個小男子漢了。”秦姝玉笑著說。
陸越點頭:“那就好。”
再無他話。
兩人沉默著回到出租屋,陸越讓秦姝玉先去洗澡,他煮麵條。
秦姝玉在火車上擠了二十多個小時,感覺渾身酸臭,趕緊去洗了個涼水澡。
等她洗好澡出來,陸越已經將麵條煮好端上了桌。
除了麵條還有個涼拌黃瓜,清脆可口。
秦姝玉擦著頭發坐下,看著對麵沉默的男人,主動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對我說?”
陸越放下筷子,愧疚地看著秦姝玉:“我……申請了去西南,前幾天浦念嶺事件發生,邊境局勢進一步惡化。我前些年一直在西南當兵,對那邊很熟,所以……對不起,姝玉,這事沒跟你商量就……”
秦姝玉的手越過桌麵,牢牢抓住他的手:“不要說對不起,這是你的職責,我……我為你……自豪……”
最後幾個字,秦姝玉斷斷續續好幾次才說出口。
她努力壓下心裡的擔憂和酸楚,朝陸越笑了笑。
陸越一把抱住她,沙啞道:“我會回來的,相信我!”
秦姝玉用力點頭:“嗯,我相信。”
其實她心裡很沒底。
她想起了上輩子,她嫁給何彬三十年從來沒見過陸越,也沒聽說過這門親戚。
這裡麵固然有陸越很少回老家的緣故。
但再少回去,他媽埋在寧安,三十年間,陸越總還是會回去看幾次的。
依何彬母子的趨炎附勢和不要臉,不可能不找陸越,也不可能一句都不提陸越,除非他不在了。
想到這裡,秦姝玉心裡一窒,巨大的恐慌和遺憾湧上心頭,她仰起頭去親陸越:“阿越,我們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