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子不斷磨劍，低語落淚。
“娘，我回來了。”
她手中的劍，赫然是三千多年前的母親所留，再神異的材質，如今也都鏽的不成模樣。
李元靜靜站在一旁，與那段記憶共鳴。
劍仙子的母親說，“吾輩劍修，修一顆劍心，當你明白磨劍不是為了把劍磨乾淨，而是要把劍上的鏽痕烙入心底時，你就真的明悟了。”
“雪兒。”
“銘記苦難，勿忘先賢。”
在那樣的時代下，群雄割據，妖魔禍亂，人族沒有大一統，以抗爭妖魔為主旨的淩霄劍宗等人，一生注定是負重前行。
所修之道，所承意誌，都與今時不同。
李元敬佩那群人。
劍仙子這一磨，就磨了七天七夜。
隨著劍上的鋒芒漸漸顯露，她身上的劍意也愈發驚人，似一柄即將出世的絕世神劍。
忽然，劍仙子又停下了。
她說：“娘，我好累。”
記憶畫麵又一次在李元腦海中浮現。
年幼的劍仙子磨劍磨到手都腫了，“娘，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美婦人平靜道，“待你獲得神劍的認可，就會有自己的修行洞府，就有家了。”
“那才不是家。”年幼的劍仙子鼓起雙頰，“有娘親，有爹爹的家才是家。”
“傻瓜。”
美婦人摸了摸她的腦袋，“娘總要離你而去，你會找到那個與你廝守一生的人，那才是你真正的家。”
劍仙子哽咽，“那為什麼娘親和爹爹沒有廝守一生？”
“因為我們生來就背負著斬妖除魔的使命，而你爹爹隻是一個普通的山裡人，昔日娘已經對不起他，不能再牽連他了。”
美婦人說道。
“可是……”
年幼的劍仙子愈發委屈，嚎啕大哭，“可是我一輩子都沒有爹爹了，這不公平。”
美婦人歎息，“雪兒，在這個世界，越長大便越身不由己，本來就沒有公平。”
“你是劍宗的未來，生來就背負著與常人不同的使命。”
“你要適應這一切。”
模糊的記憶斷斷續續，讓李元一陣出神。
他想起蠱道曆史上記載的關於蠱仙的故事。
在蠱仙的人生裡，年少時剛出山就遇到中了淫毒的中原仙子投懷送抱，度過一夜春宵。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山野中走出來的少年就這般墜入情海，心係一人，至死不渝。
而在劍仙子母親的世界裡，卻始終認為對方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山野少年？
或許是覺得萍水相逢之後，少年會隨著時間將她遺忘，另尋新歡？
然而——
劍仙子的母親都死不知道，那一夜過後，鄉野走出來的少年追尋了她一生。
“那時候大宿命蠱還沒被煉出來，就已經開始發力了嗎？”
“還是說……”
“正因為被命運戲弄，初心不改的少年蠱仙才能獲得大宿命蠱的認可？”
初聽蠱仙的故事，李元覺得荒誕離奇。
可轉念一想，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多巧合，充滿了戲劇性。
無數尋常人遇不到的巧合疊在一起，才能造就出這麼一位古往今來唯一的蠱仙。
命運弄人，時代不同。
李元作為一個後人，無法以當今的理念去評價誰對誰錯。
恍惚間，劍仙子已磨好了劍，捧起那柄劍，往劍塚峰下走去。
……
江南郡。
一座府邸內。
江湖上各大霸主級勢力的掌舵人齊聚。
天外天的小天主，百煉宗的墨大師，素心閣閣主孟清辭，龍虎山天師五光道人，青城山妙玉真君，蜀山大長老常遠，淨塵寺緣慧師太，日月教拜日殿主陰幽絕。
八大霸主級勢力的掌舵人，無一不是至聖。
這也是大衍皇室血災後，最隆重的一次江湖會首，天下十一大江湖霸主級勢力中僅有三方缺席。
即便是妖魔禍亂，天下英雄入邊關的大勢下，在座的大部分至聖都沒有下場。
他們都是宗派的頂梁柱，若是折損，必將禍及整個宗門的發展，甚至傳承斷絕。
也隻有‘長生秘’這樣的大事，才能讓他們齊聚。
誰都不想‘長生秘’落在他人手中。
這將是影響整個江湖格局的大事，他人得之，便是自身之失，想要保持江湖霸主的地位，就必須參與。
“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諸位都了解了。”
八人中的最強者，素心閣閣主，書劍仙孟清辭開口，“淩霄劍宗已用行動表明態度，劍仙子不會現身見我等。”
“她不見也得見！”
天外天的小天主冷道：“都鬨到這一步了，你們三山和素心閣更是都有人折損，難道還能退讓？”
蜀山大長老皺眉，“作為宗門掌舵人，我們出麵的話，那便是徹底撕破臉皮，若不功成，恐遭劍仙子清算血洗。”
江湖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霸主級勢力被大量血洗的事。
不僅有，還不少。
天源大陸的曆史上，一共出現過三次。
第一次，是因為數名江湖客聯手殺了當朝儲君，事情經過長時間的發酵後，當朝聖上震怒，下令馬踏江湖，直接清洗了各大勢力。
第二次，是魔教魁首神功大成，約戰武林眾生，幾乎將當世高手屠戮殆儘。
第三次是各大宗派為奪無上至寶，互相殘殺，最後卻發現是一位藩王布下的大局，被一舉殲滅。
三次大血洗，皆讓江湖元氣大傷。
如淩霄劍宗之流，在低迷時曾淪落為二流門派，偏居一隅，得中興之才後又漸漸崛起。
九宮蠱巢也被逼迫到躲入山脈最深處，不敢冒頭。
嚴格來講，真正從頭到尾都保持鼎盛姿態的江湖勢力一個沒有。
在座的八大霸主級勢力的掌舵人不得不小心翼翼，長生秘之事一個處理不好，便會是第四次江湖血雨。
“諸位都表個態吧。”
天外天的小天主看向其他人，“不想參與的，現在退出或許來得及，隻不過…命運就要被他人把控了。”
幾位掌門人臉色微變。
天外天，日月教都不是善茬，此刻和他們是盟友，可一旦被對方得勢，他們同樣沒好果子吃。
蜀山大長老常遠艱難啟齒，
“不如再等等？”
“等荒煞宗和極北冰原的人到了再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