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老爺子道:“幸得郭大帥聞訊趕來,力保我們無罪。我父子因此心灰意冷,辭官回鄉。每思此事,猶痛恨不已。”區楚良回憶舊事,猶痛罵閹黨、叛賊,大唐盛世,衰於閹黨、奸臣、叛賊之手。
顏證安慰道:“往事莫再提,世伯也莫再悲憤,保重貴體要緊。”又道:“當今代宗陛下,仁孝溫恭之主,世兄、世弟年紀尚輕,可以起複。”
區楚良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平安盛世,仁孝溫恭可行;世風日下,當用重典。如此慣著奸黨、閹人、亂賊橫行,大唐危矣!瑞虎、瑞年兄弟,務農多年,就不再涉足官場了。”
顏證聞言,隻得寬解幾句,把話題岔開。又道:“李相奉先帝之旨,隱居南嶽衡山,世伯可知道?”
區老爺子不知,顏證一一道來:原來肅宗時,兩京收複,寵妃張良娣、宦官李輔國嫉妒李泌權大,欲對李泌不利,代宗當時是太子,密告李相,李泌遂請旨隱歸衡山避禍。
區楚良歎息道:“李相大才,國家方才稍稍安定,正需良相經緯,以溫藥補之,方能中興。豈能因婦人、閹黨之言,放之山野不用,殊為可惜!”
顏證道:“此番我攜兒女並同僚之子,上衡山拜李相為師。這幾日,我觀察區寄遇事沉著,機警敏捷,很是歡喜。想求世伯應允,一並送到李相門下,可望培養成材。”
區楚良沉思良久,道:“我因脾氣暴躁耿直,奸人當道,容易因言獲罪。所以舉家避世寒山。想家有茅屋幾間,瘠田幾十畝足夠了……平素細觀寄兒,似乎有大誌向,心思謹密勝過他父親叔叔。特意讓他牧牛、砍柴,磨礪其心誌。今天,賢侄替他請求,不敢不從……”
區寄等聞言大喜,不便久聽,四人走出門來,見群山環繞,田野開闊,山腳一側還有條小溪。
李士瓚道:“區寄,附近有無好玩的地方?”
區寄道:“想起一地方。”手指小山之頂,“石老虎,想不想爬上去玩一會?夏天,我常常在那裡睡覺,可涼快了!”
眾人爭先恐後往山上跑。到半山腰,顏如玉速度慢,落在最後,區寄不得不停下,拉著她的小手,繼續往上爬。前邊的人都沒發現,小玉小臉忽然變得通紅……
李士瓚爬得飛快,猴子似的幾跳幾蹦,第一個登頂,大叫道:“近了看,就不象老虎了,是一塊大石板!”
顏思之雙手放身後,四平八穩走過去,一看除虎頭還有幾分類似,虎軀卻是塊大石板,無後腿無尾。見士瓚四肢展開趴伏石板上,走過去在他屁股上一拍,“天工之物豈能神形俱備?躺過去一點,後邊還有人!”
爬上山,顏如玉放開區寄的手。李士瓚看見顏如玉小臉通紅,戲謔道:“顏小妹,你爬小山就累成這樣。聽世伯說,南嶽衡山有百個小山高,到時你如何爬得?”
小玉雙手撐腰,眼一瞪:“要你管!”
李士瓚偷偷吐舌頭、做鬼臉。
眾人在石板上休息了一會,區寄突然又拍了一下腦袋,道:“忘了還有東西了。”
仨人跟著他來到虎頭處,見他從左側爬到虎爪邊,往石縫中一掏,扯出個木頭塞子,塞子下麵吊著個小布袋,繼續往上拉,下邊是一竹筒。
把布袋打開,黃燦燦的十幾顆酸棗,搖一搖竹筒,裡麵的是泉水。幾人分吃酸棗,喝泉水,都說棗太酸,水很甜……
李士瓚道:“區寄,你剛才這麼一掏,我還以為是古人藏了寶哩!”眾人皆笑。
顏思之望著石虎,突發奇想:“我們以石虎為證,結拜石虎兄弟如何?”
區、李倆人都說好,顏如玉卻不願意。士瓚尋根刨底,小女孩漲紅了臉,少見扭捏姿態,紅著臉道:“我與阿兄,本是同父同母,何必再結拜?你二人,既與我兄長結拜,也就是我義兄了,又何必再結拜?”
眾人聽得有理,不疑有他,遂三人結拜兄弟。
老大顏思之十四歲;老二區寄,十二歲差兩個月;李士瓚十二歲尚差三個月,為老三。便學古人,臉朝虎頭,撮土為香,三人齊齊跪地,顏如玉連忙折三根冬茅草梗,插在土堆上。
三人一本正經,臉色虔誠,齊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石虎為證。今我顏思之,區寄,李士瓚三人結拜異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顏思之道:“二弟三弟,我們石虎兄弟,當如虎一般勇猛剛強,如石一樣堅不可催。”
兩人齊聲道:“兄長言之有理!”
顏如玉笑臉如靨。四人複又坐到石虎上,談及衡山學藝之事。
顏證在家提起過:
李泌隱居南嶽半山南天門,房屋都是地方官奉旨特建。他們將在此學文、兵法及經略之道。
學武,在山頂嚴福寺。李相好友嚴福寺方丈,號石頭和尚,精通內家功夫。其門下有很多弟子,武藝方麵,有惟儼,潮州大顛,道悟,丹霞等四人,原是半道出家的武道高人,尚未開門收徒。
大師兄惟儼,俗名姓韓,河西甘州一帶人,原本從軍,在涼州一帶駐守,外家武功了得,因事得罪監軍太監,棄官不做,出家為僧四處雲遊。又拜石頭和尚為師,學習吐納之法,重修內家功夫,練就內外兼修。李相甚是讚賞,言他是內外兼修當世第一人。
二師兄潮州大顛,潮州人氏,俗名陳寶通,性格豪爽,平日裡瘋瘋癲癲,卻是個愛憎分明的武癡,本就內家功夫很好,帶藝投師。經石頭和尚點撥,功力更是精進,開碑裂石,力挽奔馬都不在話下。又有一手鐵膽暗器,勢大力沉,防不勝防。
三師弟道悟法師,俗家張,山南東道人氏。原本是能騎馬舞刀、挽弓的書生,文武兼備,趕考未及第,出家習武,獨門暗器九龍鏢獨步天下。經石頭和尚點拔,將內力融入自創的破甲槍法之中,出槍可泣鬼神。
小師妹丹霞師太,揚州人氏,年齡才三十幾歲。據說世家小姐出身,因家中父輩戴罪,出家為尼。原本學醫,又善解毒,一手銀針功夫,妙手回春,又能當暗器使用,輕功極好,飛簷走壁,翻山越嶺,不在話下。
眾人聽後,不禁神往。
大唐軍中武藝,無非是騎馬射箭,舞槍弄刀之類的外家功夫,有幾人精通內家功力呢?
心想:尚不知我等四人,有幸成為哪位大師門下弟子?
四人討論一番,一起憧憬,心已飛往南嶽衡山了。
且說桂陽市人民醫院,歐陽承入院第三天。歐陽智已從廣州回來,醫院門口看見憔悴的溫小月,問:“承哥怎麼樣?醒了沒有?”
溫小月搖了搖頭,“三天了,除了皮外傷有好轉,人還是昏迷未醒。ct,x光,b超都做了,右前臂、右大腿骨折,沒有腦出血,沒有內臟出血……依然昏迷不醒。”
“醫生怎麼說?”
一滴眼淚從她臉上滑落,咽哽道:“醫生說,他們也是第一次碰到,隻有再觀察幾天了。”邊說邊把各種檢驗報告給他。
歐陽智查看單子時,小月又說:“我想轉院去長沙,醫院我聯係好了,有同學……伯父伯母那裡……”
“我來說。”歐陽智直接道,“轉院吧。畢竟醫療條件有差彆。你聯係好哪家?”
“德雅醫院,我同學在院裡讀研,導師是主任醫生……”
“好,我去跟叔和嬸子說,要花多少錢我來付。”又安慰小月說:“事已至此,你且莫心急,你身體再垮了,我就是罪人,畢竟騎摩托車是我的主意……”話到此處,他也咽哽了。
兩人在走廊平複了一會,又低聲講了幾句,推開病房門進去。
歐陽承昏睡在進門的病床上,情景遠沒有歐陽智想象的那麼慘:右前臂、右大腿打著石膏繃帶,臉、手、雙臂、雙腿塗很多紫色藥水,這些隻是擦傷。
歐陽擁華和陳桂花坐在窗邊的病床上,聽見推門聲,倆人木然的抬起頭。
“嬸子,三叔,我回來了。”歐陽智道,並遞過去一袋水果:“你倆吃飯了嗎?”
“小月姑娘點的外賣,已吃過了。”陳桂花接過袋子,回答:“智老板,你幫拿個主意。三天了,承伢子還這麼昏迷著,如何是好……”說著,又抽啜起來。
“我剛剛同小月商量,想轉院去德雅,小月有熟人,費用我來墊付。隻要叔、嬸同意,我就去跟醫生商量……”
……
下午,一輛救護車急駛在通往長沙的路上。
溫小月和陳桂花也坐在單架左邊,救護車轉彎時,她不由主地握住歐陽承左手,她感覺到他的中指,似乎在掌中輕輕一動,低頭再看時,卻沒有異常。
也許是我想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