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咯噔一下停跳了,後腦有些發涼。
餘揚認出我來了。
怎麼辦?
把抹布放進冰箱,酒杯扣進微波爐,盤子插進刀架……
何麗握住我發抖的手,道,“我們走,我們現在就走。小冉,我們馬上出國,我們……”
我腳下發飄,被她拉著就往吧台外麵去。
幾步,我停下,把手抽了出來。深吸一口氣,我搖頭,堅定的道,“何麗,我不走。”
我為什麼要走?
我做錯什麼了嗎?我有愧對於他餘揚的地方嗎?我上不容天下不容地嗎?
憑什麼,因為他看到我了,認出我了我就要放棄剛剛起步的酒吧和何麗剛有眉目的幸福一走了之?
“你瘋了!”何麗揚起我緊握成拳的左手,道,“你明明在害怕,為什麼要強撐?!”
“何麗,我不可能躲一輩子,像隻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活著。”目光掃到腕上猙獰的疤,我深呼吸,閉眼道,“你想我餘生都活在他的陰影下苟延殘喘?”
“可是……”
“沒有可是。”飄進吧台,我繼續手上混亂的工作,“何麗,我隻能麵對。你說的沒錯,我怕他。其實我更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孩子不會沒。每次一想到這個,我都恨不得殺了他。可……”
可,即使是幻想,我手中的刀也會被他奪掉,扔遠。
他的強勢不可戰勝刻到了我的骨子裡,那幾個月的囚禁讓我對他的威嚴絕對服從,不敢反抗……
“何麗,他成了我心裡的魔。即使他不在我麵前也能左右掌控我的生活,這九個月來我沒有一天不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走到哪裡能逃開他?”
看著何麗,我搖頭,“何麗,我不逃了。我的病想要痊愈,隻能正視。”
一口氣說完,我心不抖了。對何麗笑笑,我繼續道,“再說,晚了。我是下午時碰到他的,現在已經淩晨。我的新身份乃至這間酒吧和我們的住址,應該已經都到他的手上了……”
“小冉……你,”何麗擔憂的看著我,好一會兒,抬手把她染成褐色的頭發掃到腦後,“你把唯一一個西瓜切成丁了,一會水台小妹會和你舉刀子的!”
我停下刀,看吧台上被自己千刀萬剮的西瓜滿是歉意的道,“oh,rry~小麗你要喝西瓜汁嗎?我勉強能收起一捧。”
“你給我滾!”何麗脫下高跟鞋向我砸來。
我笑著躲開,向她扔了一捧碎西瓜。
這種感覺挺操蛋的。
明知道等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卻無一絲反抗能力。如此無能,我不如死了算了!
收拾好酒吧,我和往天一樣慢跑回住處。何麗酒會上喝了酒沒法開車,打電話叫來代駕跟在我身側。
她搖下車窗,趴在那裡對我道,“不然,和老爺子說下?老爺子不說把你當親孫女嗎?他親孫子這麼沒人性,他不會不管吧。”
我跑的氣喘籲籲,回頭瞄她一眼,道,“如果他對他親孫子有辦法,就不會把我送到國外了。他直接把我接進他家多好,還省錢。”
沒有刻意關注過展氏,可展氏和餘揚的一點一滴還是從方方麵麵傳到耳中。
年前我被餘揚囚在那個小屋子裡時,展氏內部已經分成餘揚和展明毅兩派。
不用說,季氏和韓氏自然成了兩方後麵強大的後盾。
按道理說,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不會動盟友的。可餘揚明顯不正常,他在季氏出現危及時,不僅沒有出手相扶,反而暗中吃進散股,還借機撤掉幾處合作資金。
展老爺子為此震怒過,發火過,還氣病過。
結果是他病他的,餘揚吃餘揚的。大半年過去,季氏在裡外夾擊下風雨飄搖。前景,哦,已經沒前景了。
他們主業是影視,可旗下的藝人紛紛跳槽。有個二線藝人跳槽到餘揚所新成立的y影業後,在季琳桐生產那幾天和餘揚鬨出緋聞,現在身價備增,片酬已經漲到了七位數……
下午餘揚那麼情深脈脈的說展太太如何如何時,也虧那個討好的人能擠出伉儷情深四個字來。
眼睜睜看著和自己孕育了一個女兒的老公蠶食吞掉自己母家公司產業,季琳桐怕是連死的心都有了吧。也難道餘揚會說她不喜歡人多的場合,這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會喜歡。
半天沒聽到何麗回話,我回過頭去。何麗下巴墊在手背上,醉眼朦朧。夜風扶過,她發稍滑過她臉側,搔在她鼻尖。
看她皺眉,我跑到車旁,把那縷俏皮的頭發掖到她耳後。
何麗突然睜眼,對我道,“他不用這麼麻煩的,正常人不應該先安內再攘外嗎?你不是說你把密碼告訴他了嗎?”
我愣了下,明白何麗是在說藏在巧克力項鏈裡的那份罪證。
“誰知道呢。”我加快速度,道,“可能當時我要被掐死沒說清,也可能他有彆的打算吧。你也說了,正常人應該那樣做,可明顯,他不正常。”
比往天多跑了半個小時,停下時我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累極的我坐上駕駛位,給代駕結清費用讓她打車回去。
手腳有些軟,精神也有些走空。上主路沒開出多遠,紅跑頂在了一輛從高速上閃燈拐下,行速不快的賓利屁股上。
shit!海市豪車太多!
我下車時,賓利駕駛位上的男人也下來了。
這,我全責。對來人歉意笑了下,我道,“實在不好意思,你看,這……”
那人臉緊繃,繞道車尾處看了看,對我說句,“女士,請等一下,我要請示下我boss。”
我聳聳肩,“ok。”好吧,西裝革履的,原來是司機。
何麗揉眼睛下來,看清情況,在我腰間狠掐一下,“你開車就沒有不出事兒的時候。”
我忍痛,含淚嘟囔,“賠嘍,又不是賠不起……”
撞的不算重,車尾燈裂了,有小擦傷。不管是私了還是走保險,都ok。
見那司機抬頭看過來,我道,“好了嗎?是我留個電話還是,留張支票?”
他沒回話,而是打開車門。片刻,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下來。站直後,鷹眼向我和何麗掃了過來。
這人臉如刀削,氣息中帶著幾分陰戾。
“我是給你留個電話,還是留張支票?”他說話,聲音低沉。
“……什麼?”
那個司機利落的關上車門,理理衣襟上了駕駛位。我一臉迷茫中,他發動賓利開出幾米,然後轟鳴倒退。
砰的一聲巨響,賓利車尾狠狠撞在我和何麗的紅跑上。紅跑被撞的後退四五米,後尾頂在跟在我們後麵那輛寶馬車頭。
這還不算完,賓利竟然再次發力,再次後撞了下。
即便後麵那輛寶馬已經在倒車,紅跑依舊撞在了那輛車車頭。
呯的一聲,紅跑前蓋變形彈起,發動機罷工冒煙。
我目瞪口呆中,那個長著一雙鷹眼的男人問,“電話,還是支票?”
“哎呀我操!”何麗小火山立馬爆發,“我們又沒說不賠錢,你裝這逼乾……”
我攔住何麗,壓下氣對那個男人一笑,“支票,謝謝。我們的車買時花了一百二十萬,才開了三個月。雖然你撞我們不對,可最開始錯在我,所以錢你看著給。後續的事我們自己處理,就不麻煩你了。”
這是位我們惹不起的主,惹不起,就不要惹,用最快的方法解決問題就好。
男人瞄我一眼,接過司機遞過的文件夾,刷刷寫了幾筆遞過一張紙來,“我從不占彆人便宜,修好後給我打電話,應該多少,我就出多少。”
說罷,彎腰坐上一輛從後麵駛過來的邁巴赫,走了。
邁巴赫後麵,三輛奔馳尾隨其後,從我們身邊開過。
何麗前後看了眼,對沒上車的司機道,“你boss有病吧?”
那司機一笑,回道,“天快亮了,車會越來越多,兩位女士還是處理事故吧。”
說完,開著那輛車尾破損嚴重的賓利也走了。
何麗被噎住,原地轉了兩個磨磨後,走到後麵被我們波及到的那輛寶馬旁,狠力踹了兩下車門,“你不跟著滾?”
寶馬車搖下車窗,正拿著手機拍事故現場的年輕司機很無辜的道,“我是受害者,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行了。”我拉回何麗,歎氣,“打電話吧。”
一通折騰,天都亮了。保險公司查看情況時,後麵那輛寶馬不知何時不見了,悄無聲息的。
何麗暗暗罵了句,“今天竟遇到怪人,真是日了鬼了。”
“誰說不是。”我看著紙上那串號碼和那個筆鋒剛毅的厲字,歎道,“你知道海市有權有勢,姓厲的人有誰不?”
“最有名的就是厲老嘍,老上海了,他那公司黑白通吃。老楊沒倒前帶我來海市,我曾經去他們夜總會去過,裡麵五毒巨全。”何麗吸了口涼氣,眼中滿是驚訝,“不會吧。”
我偏頭,抖抖手中寫了電話號的紙片。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