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的語氣裡帶著驚訝,聽上去和這位晴小姐很熟撚。
隻是,這位晴小姐是誰,又怎麼會出現在我的病房?
我滿心疑惑時,劉阿姨聲音裡帶著歉意和恭敬的道,“晴小姐,您是來看方小姐的?隻是不巧,方小姐剛剛睡下了。”
“沒事,我看看她就好。”
聲音優美動聽輕柔有禮,語氣不急不燥不驕不傲,落在耳朵裡很舒服。
不見其人,隻聞其聲便可知這個女人要有多優雅知禮。
劉阿姨猶豫時,晴小姐笑了,“劉阿姨,揚讓人把這裡守的密不透風不準陌生人接近,我要是沒經過他同意,怎麼可能會走到這裡來?”
“那,”劉阿姨一笑,出聲道,“晴小姐請,方小姐她……”
“嗯。”輕輕的腳步聲,伴著晴小姐的聲音響起,“我不會吵到她。劉阿姨,你又忘記應該叫我什麼了,以後不要叫我晴小姐了。”
晴小姐,管餘揚叫揚……
曾經,餘揚和我做戲給彆人看時曾經叫,晴晴。
我細思一下明白這個女人是誰了,她是曾經和餘揚約定生死的那個前女友。
“是是是,”劉阿姨附和幾句,道,“我又忘記了。您坐,我去洗水果。”
“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挺好的,醫生說有輕微腦震蕩。眼睛被強光照了下,視網膜受傷,也不是很嚴重。養養就好了。”
腳步聲停在床邊,一股幽幽的暗香飄到我鼻前。
我有些不自在,感覺到一道視線在自己的身上來回掃動。想抬手把紗布拿下去,卻幾次都忍了下來。
“你醒了?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
聲音傳來的方向和我平行,很是輕緩。
被發現,我也就不再裝了。對著聲音傳來的地方一笑,“沒有,我時醒時睡。”
摸索著坐起來,一隻手扶著我肩膀向後靠,正好靠在軟柔的枕頭上。
“還是我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可我,實在忍不住想來看看你……”一頓,笑了,“我是揚的朋友。”
我嗯了聲,“謝謝你來看我。”
放在被子上的手被握住,晴小姐出聲道,“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不顧性命,去救揚。方小姐,你很棒,真的很棒,我不知道要怎樣感激你。”
被餘揚的前女友這樣感激,還真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事。
舔舔嘴唇,我道,“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琳桐也十分感謝你的,她也想來,可我想人多了會吵到你,所以就自己過來了。”
“……”
“不過,她代我向你問好。琳桐說在北城時,和方小姐相處十分不錯。等你痊愈,由她做東,到時還請方小姐能賞臉,讓我們表達一下謝意。”
賞臉,坐坐。
和餘揚的前女友和未婚妻?
手背被拍了兩拍,晴小姐道,“方小姐似乎累了,我就不在這裡打擾你休息了。劉阿姨。”
劉阿姨結巴兩聲,“啊?啊,晴小姐,怎麼……”
“方小姐養傷這段時間,你一定要照顧好她。方小姐想吃的想喝的,無論是什麼都要弄來,當然,要遵醫囑。明天,我會請營養師過來,一切都要做到儘善儘美。”
“是,是是是。晴小姐,我知道了。”
我突然笑出聲來,打斷晴小姐道,“晴小姐,你直接甩我一張支票好了。隻要錢合我心意,我可以馬上從餘揚身邊消失的無影無蹤。”
氣氛凝結片刻,無人說話。
好一會兒,她笑了,“方小姐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晴小姐和我想的也有點不一樣。”
“我如果說我是在為你好,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虛偽。”
“不,你很誠實。”
一張紙塞到我手中,晴小姐道,“希望你說到做到。方小姐,豪門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好,撤出才是聰明的選擇。”
我摸起那張紙,舉到半空中撕成兩截。在晴小姐吐出一個“你!”字時,撕成四片。
撕到撕不動,我把那把碎紙揚出去,“原來餘揚在你心中這麼廉價。怪不得,你能輕輕易易就背叛幾年感情,轉身嫁給彆人。”
冷笑一聲,我重新躺下,“劉阿姨,送客,我累了。”
“哦,好……”劉阿姨結巴的越發厲害,“晴小姐,我,你……”
門一開一關,世界清靜了。
我忍著身上的痛輕輕翻了個身,把頭枕在左胳膊上,對不住說對不起的劉阿姨道,“收拾乾淨,不要和先生多嘴。把我手機拿來。”
劉阿姨歎一聲,把手機放到我手心裡。
我想給吳用打個電話,卻發現,我什麼也看不到,電話號碼撥不出去。
握著通體冰涼的手機,我指尖凍的有些木。胸中壓了個巨石一樣,含在心中的氣籲不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手中的手機響起鈴聲。
我舉著手指,不知道應該點哪裡才能把電話接起來。沒辦法,隻能讓劉阿姨幫忙。
劉阿姨把手機還給我,道,“方小姐,你不要太勞神,醫生叮囑過你要多休息。”
我嗯了聲,把手機貼在耳側,道,“請問哪位。”
不管是誰,和我說說話,分分神。
“小冉。”江澤的聲音。
我心中一囧,臉上燒起來。一瞬想起車禍前和餘揚的對話,心中又坦然了。
還好,我這張臉還在。
我應他一聲,抬手扶扶蒙在眼上的紗布,笑道,“不好意思,說好給你接風的,可我人卻在北京了,有機會給你補上。”
“好,那就等我去北京時你給補給我。”
“你要來北京啊?”我驚訝,隨後了然,“又來出差?”
“嗯。”江澤應答道,“眼瞅著這一年過去了,各地地方都要視察。我剛調回總公司輕閒,這舟車勞頓的事就落在我身上了。怎麼樣,你什麼時候回海市,我看看咱們能不能在北京遇上。”
“我……”我頓了下,道,“還不知道,到時再聯係吧。”
如果沒有車禍這事,我一周後回海市。而現在……
我有點迷茫我以後的路怎麼走,整個人都是亂的。
“好。”江澤道,“那藥你朋友還要嗎?我那個朋友年前要去國外,短時間不會回來。如果還要,我就和他拿些,不要就算了。”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我道,“要,這樣,你到北京後,我們見一麵,我請你吃飯。”
江澤嗯了聲,和我聊了幾句彆的。手機在掌心有些發燙時,他道,“小冉,真的考慮好了嗎?”
“嗯?什麼?”
“和,展少在一起。如果我說你們不會有結果,你會不會馬上掛了我電話?”
我笑,躺平,“不會。”
“我不否認展少對你是有感情的,不然不會大半夜的陪著你耍酒瘋,背著你去北海看雪。可,前天的事可能還會發生,你攔了太多人的路。”
“背我,去北海看雪……”
電話裡,江澤的聲音我聽不真切了。沉在腦子最深處的記憶,慢慢浮現出來。
我被餘揚放到車裡,捂著胃對他又吵又鬨。一會說要和何麗喝酒,一會說餘揚你他媽是個混蛋,認識你我真倒黴。
餘揚黑著一張臉,一邊開車一邊罵我,說我再作就把我扔護城河裡去的。
我說好啊,反正你回到總公司了,我也算不上欠你什麼了。不用你扔我進護城河,總有一天我會自己走。
餘揚問我欠他什麼又要往哪裡走,我扒著車窗向外看,“好大的雪,我想去看雪,這裡的不好看。”
“好。”
北海岸邊,酒吧的五彩霓虹燈中,餘揚背著我一步步走,在新雪中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我摟著餘揚的脖子,瘋話說儘,“餘揚,你要是真是個少爺就好了,我可以包了你。這樣,你睡覺時就不會皺眉。”
“……你養得起我?嗯?”
“哦,養不起,那不包了。”我瘋笑,“我眼光真他媽好,看上的鴨真他媽貴。”
“……方小冉,我送你去死一死。”
死了一晚上,各種姿勢。
“……你在聽我說嗎?”電話裡,江澤把我思緒喚回來,“現在展氏情況不算好,展少拿回股份和你的車禍把他們家族內部紛爭推到一個詭異的點。不少合作的公司停資觀望,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在暗中收展氏散股。這樣,小冉,我帶你出北京,你離開他身邊安靜一段日子,慎重考慮一下這段關係怎麼樣?小冉?”
“我在聽……”原來餘揚現在麵臨內憂外患。
“怎麼樣?”江澤道,“離開一段時間,讓他處理完手上的事,也免得他為你分心。等展氏大局定下,如果你確定你們可以繼續下去,有信心排除萬難走到最後,你再回去。好不好?”
“你有點像大灰狼。”
江澤笑了,“是有點像,可小紅帽,我這隻大灰狼不吃你,你認真考慮下我的提議怎麼樣?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不過我認為你的選擇應該有足夠長的考慮周期。不要在頭腦不清楚的情況下盲目下決定,不然會悔恨終身。這不是危言聳聽,是我的切身之痛。”
是啊,我現在腦子有點不清楚。長歎一聲,我道,“江澤,讓我想想吧。”
“好,等我到北京時你給我答案,我直接帶你離開。你想去哪個國家?我帶你去。”
“讓我想想。”
“好,你隨便選。選不定,我就帶你去加拿大。”
手指亂戳掛掉電話,我再次翻身。不小心壓到右腿上的傷,痛的我眉頭皺緊。
卻沒動,就讓那痛一直留在腿上,一跳一跳的紮進腦中。
痛的沒精力胡思亂想,我意識迷糊了。不知過了多久,耳畔想起餘揚壓低的聲音,“……她壓到傷口了,你沒有看到。”
“先生,我……我看方小姐睡著了,想著沒有壓到,不然會痛。”
“小冉,翻身。”身子被輕輕抱起,向左落到一個懷抱裡,“聽話。”
我挑挑嘴角,揚起手臂環上他脖子。
手心溫熱潤滑,是那個他帶了十幾年不曾離身的玉扣。
緩緩縮回手,我把臉埋在他胸前。
我要怎麼辦?餘揚,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