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渾身上下就沒有不痛的地方。倒掉在車裡,腦子混沌的厲害。
耳機裡,餘揚一遍遍叫我的名字。我意識隨著他的聲音起起伏伏,在昏迷和清醒中來回拉扯。
好像過了去地獄輪回那麼久的時間,駕駛位的車門被拉開。我手滑出去,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瞄到一臉慌張的餘揚,我動動嘴唇,把眼合上了。
“彆睡,再撐一撐。”餘揚道,“方小冉你他媽的彆閉眼睛。”
“彆吵,”落到他懷裡,我小聲道,“噓,我累……”
眼睛被拔開,看到墨黑天空上的星星。
“再堅持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彆閉眼睛。”
“……何麗,救何麗。”
“好,救!你不會有事,她也不會有事。”
我放下心來,提在胸口那口氣一鬆,眼皮又往下垂,餘揚的聲音漸漸變遠。
“彆睡!”餘揚突然大喊,右手掐在我脖子上道,“半個小時,給我半個小時時間。”
我睜開眼,入目的是何麗那輛燃起大火的車。我坐在副駕駛上,餘揚左手撐方向盤,正在急速倒退。
“……何麗。”
“都他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何麗!方小冉,今天這事你要不是給我原原本本解釋清楚了……方小冉,彆睡,你不是想知道你喝醉後耍什麼酒瘋嗎?”
“……嗯。”我強睜開眼。
“你說你要包了我,你說你要養我,你說你看上我了。”
“……養,養不起。”我怎麼可能養得起展氏太子爺,果然是酒後醉話。
車子拐彎時,何麗的車突然爆炸。一道照亮天地的白光後,轟隆聲砸到耳中。
我腦中嗡的一聲,世界徹底黑暗了。意識沉下去時,餘揚還在喋喋不休。
你要是想養,我可以少花點。小冉,小冉……
餘揚的聲音是魔咒,一聲又一聲的在我腦海裡深處飄蕩,擾的我頭痛,心吊在不上不下的地方無法安然落下。
突然,一聲拔高的“方小冉”,讓我驟然一抖,清醒過來。
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擾人的聲音漸行漸遠後,安靜的厲害。
我熱的厲害,動動手想把被子掀下去,卻摸到身邊一堵肉牆。
馬上,手被握住,耳側,餘揚的聲音傳來,“醒了?”
我想點頭卻動不了,隻在他手心裡動了動手指。
“你想乾什麼?哪裡在不舒服?”
“熱。”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難受,嘴裡乾,嗓子癢,“還渴。”
“等下。”
右側的火熱撤離,偏刻,帶著絲絲涼氣貼回來。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呼吸暢快了很多。側頭想喝水,唇被含住,牙齒被他舌頭輕輕頂開。
一股溫熱適中的水流被他送到我嘴裡。
我吞咽兩口,在他又喂過來時微微偏頭,“疼。”
右腮痛的厲害,越清醒,痛感越清晰。
“咬傷了,幾天就好,多喝些水,聽話。”餘揚又喂我幾口水,拿紙巾擦了擦我嘴角,“餓嗎?”
我搖頭,感覺腦子隨之晃動了幾下,惡心想吐。
“彆晃。”他固定住我頭,輕聲道,“腦震蕩,再晃就傻了。”
我笑出聲來,扯動右腮傷口連吸了兩口涼氣。在餘揚又躺在我身側時,我眨眨眼,道,“餘揚,你能把燈打開嗎?”看不到東西,心中有點憋悶。
“……天已經大亮了。”
“……”
我心一沉,艱難的抬手,在眼上方碰到了餘揚的。可我看不到,不僅看不到我們相握的手,還看不到一切。
餘揚握住我手,按鈴叫醫生。片刻,吻落在我額頭,“沒事,方小冉沒事。醫生說你車禍不重,連個骨折的地方都沒有。”
我深吸一口氣,笑了,往他懷裡靠了靠。“沒事,這是報應,我應得的。”
寶寶就是車禍後血塊壓住視神經,慢慢變的什麼也看不到。
“閉嘴!”
餘揚暴躁的說完後,門被敲響了。接下來是一係列檢查,幾雙手輪流在我眼睛周圍按來按去,不時的問幾句問題。
一個醫生說他們出去商量下,一群人的腳步消失了。
我躺在病床上,把手放在眼前,用力睜眼。
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光線。
過了會,一群人的腳步聲再次魚貫而入。餘揚擁起我,坐在我身後道,“沒事,養幾天就好了。你彆胡思亂想,把眼閉上……”
眼被細柔的紗布蒙上,唯有的那絲光線被擋住了。
區彆於餘揚語氣裡的緊張,我心中一片寧靜,說不出的輕鬆。
醫生讓我多休息,可我沒了睡意。躺在床上,握著餘揚的手不鬆。
“昨天晚上,何麗……”
我那時意識時清醒時迷糊,隻記得我讓餘揚去救何麗,卻不知道他到底救沒救。
“是前天晚上。”餘揚道,“她手術很成功,放心,她不會死。最起碼,現在還不到她死的時候。”
我忽略餘揚語氣裡的陰森冷意,放下心來。
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又聊了會兒,門被敲響。餘揚說了聲進來後,郝助理的聲音響起。
“……少爺,吳總的太太已經找到了。吳總的助理剛打來電話,說吳太太早產,還好,母女平安。他說吳總會晚點給你打電話。”
我抓住餘揚的手,緊張了,“江月?”
餘揚拍拍我手,道,“沒事了,受了點驚嚇,已經過去了。你沒聽郝助理說母女平安?你好了後我帶你去看她。”
“他們還是人嗎?這是人命!”
怪不得,那錄音裡楊副總說懷孕的女人最脆弱。何著,他們在計劃殺餘揚的同時,還在計劃對江月動手。
這是人命啊,是活生生的人命。
“在巨大的利益麵前,有些人的命形同螻蟻。”餘揚語氣淡然,不見一絲波瀾。
我心驚說不出話來。
餘揚揉揉我肩膀,說了句讓我休息,叫郝助理去外麵說話。門一關,我的世界又黑又靜。
我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消化餘揚話中的事實。然後,躺在床上動自己的身體。
左胳膊能動,右胳膊能動,左腿能動,脖子能動腰也能動,右腿稍稍有些費勁,用手探下去摸到了紗布綁帶。這裡,似乎就是出血點。
雖然全身都痛,可都在我能忍受的範圍內。
看來餘揚沒騙我,除了腦震蕩和眼睛看不到外,我沒傷到彆的地方。
心又安定了幾分。
在橫下心攔在何麗的車前時,我是抱了必死的準備。眼下這種狀況,比我預計的好太多。
其實,何麗還是沒狠下心。
她車撞來的雖快,重心卻在我車尾上。如果不是這樣,我的車不會隻翻了一個個,她的車也不會開出路基,以那麼詭異的姿勢撞在樹上。
這笨女人!
餘揚沒再回來,反倒是劉阿姨來了。我捧著碗自力更生的喝湯時,對劉阿姨道,“我能不能出去轉轉,透透風?”我想去看看何麗。
劉阿姨拒絕,“方小姐,先生說了,那位何小姐現在還沒醒,你去也看不到。而且,先生說不準你再見她。”
“嗬,我也見不到。”
“方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趙阿姨語氣慌了,連忙解釋,“郝助理說你最好不要離開病房,現在外麵亂得很,你要是有個萬一,我不好交待。”
“亂?”我摸著小飯桌把碗放下,“說說……知道多少說多少。”
這回劉阿姨沒拒絕,長鬆一口氣,道,“……鋪天蓋地都是方小姐和何小姐飆車出車禍的消息,還引起了爆炸。先生抱著小姐一身血衝進醫院的照片被登的到處都是,從昨天上午開始到現在,記者一直在外麵堵著……”
所以,我和餘揚的關係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人儘皆知了?
“……有不少小姐的同事來看小姐,可都讓郝助理給擋回去了。還有人送花送吃的來,小姐在公司人緣很好呢。就是先生說小姐用不到,都給扔出去了。”
……
我一個來培訓的在公司人緣好?唯一關係算得上好的馮佳,現在恨不得弄死我吧。
“有人給何小姐送東西或是看她嗎?”
“有啊,比小姐的還多。有她朋友,她妹妹,她……”
“一個不許見,一樣也不許留。”在巨大的利益麵前,我和何麗這種角色,就是螻蟻!
“先生已經吩咐人這樣做了。”劉阿姨道,“方小姐,你再睡會吧,醫生說你要多休息,最好不要用腦。我去看看湯煲的怎麼樣了……”
我嗯了聲,摸著床緩緩躺下。雖然醫生叮囑不讓用腦,可我還是靜不下來。
楊副總的計劃失敗了,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聽劉阿姨話裡的意思,我和何麗的車禍被說成是飆車出意外,也就是說餘揚並沒有把那一夥人的惡心目的擺到明麵上來。
餘揚和吳用想乾什麼?
頭正疼時,病房的門被敲響。門開後,劉阿姨驚訝的出聲,“晴小姐,您怎麼來了?”
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