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怎麼會是江澤發的?上次分開時我又沒給他手機號……
腦子亂轟轟中,馮佳的笑臉浮現在眼前。
怪不得,怪不得並不急著用的數據,她非讓我今天加班核算完畢。想來這一切,都和她脫不了關係。
我這心煩意亂之時,餘揚和江澤相互打了招呼。三兩句話後,事情變成了既然剛巧碰到了,那就一起坐下聊聊吧。
我不想去,卻被餘揚一把薅住。他在我耳邊說,“人到齊了,你想跑?嗬……”
那個嗬字,帶著煙草味落在我耳後。成功讓我心顫了兩顫,寒意從尾椎骨一路躥到後腦勺。
本來想好的那些想要跑路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最終,郝助理帶引路,我們一行四人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館。店裡裝修的很古風,色調略暗,卻處處彰顯著精致和奢華。
在一間名叫“竹”的雅間落座後,穿著一身翠蘭色旗袍的美女跪坐在一邊表演茶道。
晶瑩剔透的白玉杯,在她的手指間似有靈性一般。浸水,燙杯,濾茶等等工序一流水的表演下來。
片刻,琥珀色的茶汁被裝到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的白玉小杯中,送到我們麵前。
進來時我心中各種忐忑,此時,已經寧靜下來。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餘揚大怒,我從美寶國際走人。
而吳用不會讓我走,因為,我對他還有用。
想明白,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半杯茶水經舌尖流到兩腮,有微微的澀苦。待咽下去,口腔裡返上一股沁人心扉的甘甜。
好喝。
我吮吮舌尖把留下的半杯含在嘴裡時,郝助理讓我點菜。我咽下去剛要說話,江澤頭也不回的說了句,“她吃隨便。”
郝助理遞電子菜單的手微微一頓。
餘揚則回頭,對點單的美女道,“來一份隨便。”
顯然見過各種在場麵的美女連連說好,扭頭對我笑道,“那請問下姐,這份‘隨便’,您要什麼口味的?是酸甜,還是鹹辣。”
我嘴角抽搐了下,想說隨便,想想改口,“……清淡些就好。”
餘揚和江澤又各點了兩個特色菜後,點單的美女下去了。我晃晃空了的茶杯,表演茶道的美女馬上把我的茶杯拿過去,又續了一杯過來。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結。
郝助理輕咳一聲,挑挑嘴角,對我笑了,“方小姐喜歡喝茶?”
“還行。”
茶不是沒喝過,可從來沒感覺這麼好喝,應該是這裡的茶比較高檔吧。
我和郝助理這裡聊著,那邊餘揚和江澤也開始說話。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兩個公司合作,然後,提到了江澤為什麼不在青城坐鎮,反而到北城來了。
江澤笑道,“身不由已,領導讓我往東,我哪敢往西?隻是沒想到這麼晚了,餘總還在公司加班。我以為,餘總這個時間……”
後麵的話沒說,不過意思很明確。
餘揚叨根煙在嘴裡點著,語調含糊不清的道,“其實我除了畫畫不會彆的,可必須要做做樣子。不然,被人瞧不起怎麼辦?”
郝助理和我同時收聲,郝助理看向隻挑起一邊嘴角笑的餘揚時,我把視線落在江澤臉上。
這話,一刀封喉!
曾幾何時,江澤拉著我說餘揚一個畫畫的給不了我好的生活時,餘揚就在一邊聽著。
此時此景,我都替江澤感到尷尬。
江澤臉上不見一絲尷尬神色,眼眸中笑意依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被人瞧不起的一向不是職業。我想這個道理,餘總應該明白吧。”
郝助理臉色作時變的不好,我呼吸也一下子屏住了。
這時,幾個身形妖嬈,穿著各種花色旗袍的美女進來上菜。無聲無息,擺滿了一桌子的紅紅綠綠後,說了句慢用後悄聲退出去了。
氣氛太過壓抑,讓人喘不上氣來。我拿起筷子,對坐在對麵的郝助理輕笑了一聲,“看上去味道不錯的樣子。”
“是啊。”郝助理眼中還帶著怒,可還是搭了我的話。
我夾起一筷子青菜,送到了郝助理餐盤裡,“吃菜。”
郝助理看著自己餐盤,手一鬆,剛拿起來的筷子“啪嗒”一聲掉了。
刺耳的聲音過後,房間裡更靜了。
“江總剛剛說的,我還真不怎麼明白。”餘揚把煙在煙灰缸裡撚死,出聲道,“不過我在念書時,曾聽那些老教授講過一些趣事。有一些動物的視網膜結構,生來就與人不同。比如牛,在它們的眼中,人無限大,所以牛怕人。而狗,人在它們眼中,很低很矮。”餘揚伸出綁著紗布的左手,在自己膝蓋那高的地方比劃了下,“這不怪它們,畢竟,再努力,它們也超越不了物種。”
江澤臉上一直溫和的笑終於不見了,眼中瞬間浮上寒霜。他定定看了餘揚兩眼,拿起方巾擦擦手,冷聲道,“今天能見到餘總很高興,這頓飯我請了。我還有些事,就不在這裡打擾餘總用餐的雅興了。”
說罷,站起身,用手指在我右邊的桌麵上敲了兩下。
“走。”聲音隱忍,盛怒前兆。
我沒動,心中人神交戰,手中的筷子都要捏變形了。
我是離開怒氣瀕臨爆表的餘揚,去麵對江澤對短信的誤解和此時侮辱的質問?還是留下來,借今天的事讓江澤徹底死心,來正麵電梯裡對餘揚的烏龍示好行為?
兩下比較之後,我放下筷子。
江澤沒病,能好好說話,有些事能講的清。餘揚有病,不能好好說話,什麼事都講不清。
剛想動,郝助理適時的把一份湯送到我麵前,“方小姐,你的‘隨意’。”
奶白色的湯汁,上麵飄了幾葉青菜。
餘揚起身走過來,提提褲腿斜坐到我左邊的桌子上。用左手拿起一隻湯匙在湯裡一舀,送到我唇前,“乖,多喝些,晚上才有力氣……江總慢走,不送。”
江澤收回手指,頭也不回的離開。郝助理跟在他後麵,出去後把門一合,雅間裡就剩下了我和餘揚。
我心呯呯直跳,保持雙手扶桌,身子前傾要起來,唇前卻抵了個湯匙不能動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好一會,餘揚吐出一個字,“喝。”
我坐回去,聽話的張嘴,把湯匙裡已經涼透的湯喝淨。
魚湯,加了牛奶。魚香中裹著奶香,味道不錯。就是涼了,有微微的腥。
“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餘揚舀湯,再次送到我嘴前。
我眼睛直視前方,喝掉,“謝什麼?”
“謝謝我幫你解決了前男友這個難題。”餘揚說著話,手下卻沒停,“方小冉,我挺好奇,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我抬頭看餘揚,他薄唇一張一合,道,“真想把它打開來看看。”
——看到那個花園了嗎?我在那裡給你立個碑,在這花園種滿你喜歡的花。
一個寒顫,我碰灑了湯匙。裡麵的湯汁灑在餘揚手背上,打濕了紗布。
我連忙拿紙給他擦,“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不是故意的,還是叫來你前男友不是故意的?我怎麼就不明白,你這花樣八出的到底想要乾什麼呢?”
花樣百出……
我抬眼看他,“我誠心誠意的解釋,你能心平氣和的聽嗎?”
“你說。”餘揚垂下頭,把手背上的紗布揭下去,“聽不聽的進去,在我。”
傷口參差不齊,挺深。可能我剛才按的太用力,有點泛血絲。
餘揚叫了聲郝助理。郝助理進來看了眼,取來包紮的藥箱,又出去了。
我拿起藥棉給他消毒,半天,憋出一句,“我真沒惡心你。”
吐是因為感冒。
“說今天的。”
今天……
今天的兩件烏龍事就是那份湯和電梯裡我對他的態度。想了下,我實話實說。
湯,是郝助理叫我去煲的,並不是刻意。
電梯裡的態度,是真心對他感謝。如果他當時不用手擋一下,受傷的就是我。雖然後來,我還是犯蠢的把自已手劃到了。
“江澤呢?”
“不是我叫他來的。”是馮佳。
我給餘揚手背的傷口重新貼在紗布時,他說,“哦。”
“所以,我沒玩什麼花樣。”我回頭正視他,道,“沒想算計你什麼,也沒想和你要什麼。”
我想的,就是彆再惹他。然後和吳用順利達成交易,讓寶寶手術順利進行。
“你沒算計?”餘揚瞟我一眼,冷笑,“你哪次拒絕他,不是用我做擋箭牌?”
這要怎麼說呢?我都已經忘記第一次用餘揚當借口時是什麼情況了。後來他挺配合,自然就,用順手了……
手背一陣刺痛,我回過神來。
餘揚拉著我左手,用藥棉消毒。在上藥時,他問,“江澤今天的領帶是什麼顏色的?”
“嗯?什麼?”
“他今天的領帶顏色,你不記得了?”
“我是沒注意。”彆說他領帶顏色我沒記得,就是他穿的外套是什麼顏色,我都想不起來。
“我健身後在電梯裡遇到你時,用來擦汗的毛巾是什麼顏色的?”
“……”
餘揚把藥品歸位,握住我肩膀,盯著我雙眼認真問道,“郝助理戴了幾隻耳釘?吳用的灰指甲長在哪隻手指上?”
“郝助理有戴耳釘?吳,吳用有灰指甲?”
餘揚鬆開我,轉身走出去,“方小冉,和你生氣真不值。”
我愣在座位上,徹底懵了。
片刻,郝助理走進來,對我笑道,“方小姐,用飯吧。少爺有事先走一步,他吩咐我一會送你回家。”
“你有戴耳釘?”我問。
郝助理側過右邊身子,露出右耳。耳垂上,一枚帶著小鑽的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