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凡,男人就得說話算話。”
王洛水心滿意足的拍拍我肩膀,眯縫著小眼喜滋滋的看著垂釣客落荒而逃,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對得起人民的大事兒似的。
這老屌絲還不知道自己剛被人家當成了神經病。
“是,您是真男人。”
我點頭,艱難的擠出一絲微笑,口是心非的奉承著他。
誰讓我這一條賤命是他救的呢……
“我飯帶來沒?”
老屌絲壓根兒不提還錢的事兒,直奔主題。
我翻了個白眼兒,把兩袋子垃圾食品扔給老屌絲,吃死你我也不管。
“張一凡,你比王響亮有良心。”
王響亮扒拉扒拉兩個袋子,掏出一盒西紅柿雞蛋味兒的方便麵,一把摟進懷裡,誇我一句。
“是白小纖給你買的。”
我一點兒不想
“姑娘,謝謝啦,山字頭裡幾百年沒出過有情有義的人物,我命好,讓我趕上一個,還是活的。”
王洛水咧嘴傻笑著隨口誇了一句白小纖,可這話誇的比罵的還難聽。
我皺眉聽著,有點刺耳。
白小纖一點兒沒急,看了眼老屌絲,又歎了一口氣,我發現她今晚特愛多愁善感的。
“洛水先生,我知道您的苦楚,您彆怪我媽心狠。”
白小纖的話輕飄飄的,字字清楚。
“張一凡,這火腿腸不錯,還是精肉的呢。”
王洛水好似沒聽到白小纖的話一樣,打開一包火腿腸,抽出一根兒衝我晃了晃,跟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似的。
我知道他又在裝傻,可落在我眼裡,竟有點兒心酸。
陳年舊事,隔著幾十年的時光長河,可這心結還是心結,死死揪扯在王洛水心裡。
誰都能從他臉上看到那絲兒苦味兒。
“這都是白小纖給你買的。”
我可不想擔著這老屌絲的人情。
老屌絲明顯一愣,看了白小纖一眼,嘿嘿一笑,有點兒不好意思。
“洛水先生,念著一個人的好總比念著一個人的壞要強,您說對嗎?”
自打來了這寒潭湖,白小纖罕見的收起了那副冷冰冰的麵孔,淡淡的愁思掛在臉上,多了幾分平日裡難以看見的溫柔。
老屌絲蹲在地上扒開火腿腸,張嘴咬下大半根兒,嘴裡囫圇著,笑了。
“娃娃,你比你媽強,心裡知道疼人。”
老屌絲拿著半截火腿腸點了點白小纖,一臉滄桑模樣。
“張一凡比我好福氣,張登科估計在這湖底下笑著呢。”
老屌絲把剩下半截火腿腸塞進嘴裡,搖搖頭,不清不楚的說出了我爺爺的名字。
刻著我爺爺手跡的石碑遠遠立在路邊兒上,被雨水浸潤的發出黯淡光澤,依稀是老張家曾經輝煌過的憑證。
雨天懷舊總是容易觸景生情,我匆匆轉移了話題。
“大師兄,王響亮最近沒來?”
我問他。
“彆提了,他最近滿城裡找那對兒邱家土夫子,哪有心思想起我來,對了,張一凡,你這孩子不地道啊,見了邱家人還瞞著我,你是拿老王家當外人呢?”
老屌絲瞪我一眼,話頭上沒有傷筋動骨的意思,看我的眼神兒有點犀利。
其實我是不想給他說,我在這裡碰見了那個自稱山字頭大掌櫃的老人,白蘿卜。
我撓撓頭,嘿嘿的訕笑兩聲。
“張一凡,你記著,張王兩家同氣相連,你以後再這麼見外,我直接給你爺爺告狀,張登科可就在這下頭呢,我扔個火腿腸皮兒他都能嘗著點兒肉渣滓……”
王洛水一臉不悅的教育著我,一邊順手把火腿腸包裝皮扔進了寒潭湖裡。
我臉都綠了。
這老屌絲真他媽有素質……
“是,我知道了。”
我輕易沒見過老屌絲這般不悅的樣子,我眼瞅著他腳邊放著一個暖水瓶,彎腰拿起來,往他方麵便碗裡倒了半碗開水,霧氣騰騰的,還挺熱乎……
“您這幾天一直在這裡呢?”
我岔開話題問他。
“土腥子味兒太重,走不開。”
王洛水扔給我一句黑道切口似的話。
我知道這話什麼意思,是說邱家人離的太近,怕這寒潭湖裡的我丈母娘出事兒。
明明挺柔情蜜意的事兒,落在他嘴裡帶著一股子黑社會的味兒。
“您這開水哪來的?”
我看了看這暖水瓶,不像是老屌絲自己的東西。
“公園門衛室裡偷的,明天早晨還得還回去,不道德。”
老屌絲吸溜著方便麵,隨口說著,香氣在略微有些寒意的寒潭湖邊兒飄散,老屌絲滿臉都是享受,好似吃了什麼滿漢全席似的。
看他這樣子,斷糧可不是一兩天了,他渾身上下發出濃濃的酸味兒,頭發卷的雜草一樣,胡子拉碴一臉頹相,這德行比起那天在火車站外頭強不了多少。
比他媽流浪漢還流浪漢。
“一把年紀了,這麼對自己,值嗎?”
我終究還是沒忍住,看著王洛水,問了一句。
“張一凡,這天底下的事兒,都沒秤杆子量,你覺得值就值,你覺得不值,那就不值,就說你和白家丫頭,明明成不了的事兒,現在讓她迷的顛三倒四,你說值不值?”
今天老屌絲談性甚好,一點兒不顧及白小纖就站在我身邊兒,隨口點著我。
我扭頭看看白小纖,白小纖的臉上重新布上一層寒意,顯然這話不太好聽。
我略一猶豫,白小纖抬腳,高跟鞋狠狠跺在我腳上,生疼。
“值,當然值!”
我大吼一聲,嚇得王洛水一哆嗦,方便麵碗裡濺出兩滴水來。
“我耳朵不背。”
王洛水發了句牢騷。
我當然知道不背,我他媽是疼的。
我幽怨的看了白小纖一眼,至於嗎,你不踹這一腳我也得說值啊。
我這一下挨得有點兒冤。
“大師兄,沒事兒您彆窩在一個地方,多走走多轉轉,您年紀也不小了,可得注意身體,火車站的天仙妹妹還等著您呢。”
我隨口勸他,我是怕他整天蹲在這寒潭湖邊兒上,萬一哪天想不開,真一個猛子紮進湖裡去找了我丈母娘。
“走不開啊,走不開啊……”
王洛水幽幽歎氣,突然把手裡的方便麵碗放在了地上,伸出袖子擦了一下嘴,站了起來……
“什麼走不開?”
我茫然問他。
邱若水兄妹這幾天被王響亮追的像兩隻喪家之犬,我還真不信他們有膽子再來這寒潭湖邊撒野。
“你看,來了。”
王洛水佝僂的身軀突然挺直,嘴角現出一個微微有些陌生的冷笑,下巴點了點我身後。
我茫然轉身。
我的身後是一片小樹林,天色已晚,隱隱有些黑,我依稀聽到樹林裡傳來莎莎的響動,聲音在幾秒鐘後突然消失,眨眼之間,八條黑色獵犬突然出現在小樹林的邊緣,距離我不過十幾米的距離……
那八隻黑狗每隻都足有半人大小,尖利的獠牙露出嘴外,寒星點點,腥紅的舌頭吐出來,看的我冒出一層冷汗。
我這人天生怕狗,更遑論眼前這半人高的巨犬。
八隻黑狗彼此間隔著,呈扇麵形排了一個長長的散兵線,正好將我們幾個裹在了中心。
十六隻發出妖異光芒的眼睛同時鎖定在我們身上,帶著不言而喻的凶殘。
我不是傻子,當然能看出其中的詭異。
雨還未停,寒潭湖邊一片寂寥,這樣詭異的時間出現八隻同樣詭異的大黑狗,顯然這不科學。
沒有哪個遛狗的會挑這麼個時間出來散心。
“‘活狗’、‘死貓’都來了,邱家老大想必也不遠了吧,彆藏著,數年未見,該出來敘敘舊啦……”
王洛水衝著小樹林子,突然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