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皇子此言有理啊!北涼鐵騎彪悍,民風強悍,我朝與之交戰,勝算渺茫啊!
老臣懇請陛下三思,以江山社稷為重,切莫因一時之勇,斷送我大乾百年基業啊!”
三朝老臣太傅上官憬,須發皆白,顫顫巍巍地出列,老淚縱橫,痛心疾首。
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北涼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燒殺搶掠了。
一眾平日裡道貌岸然的官員紛紛附和。
此刻都仿佛化身成了憂國憂民的忠臣,苦口婆心地勸諫著。
“放你娘的狗屁!”
站在乾帝身邊的淩風聽得火冒三丈。
在他看來,這老匹夫說得慷慨激昂,分明是怯戰、懦弱,置國家尊嚴於不顧!
“你身為朝廷重臣,不思為國分憂,反而在此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簡直是罪該萬死!
你如此懼怕北涼,莫非是與那貪生怕死的三哥串通好了,想要置我大乾於險地?!”
發須皆白的上官憬連忙跪倒在地,顫巍巍地說道:
“陛下明鑒!老臣對大乾忠心耿耿,日月可鑒!老臣曆經三朝,從未有過二心!六皇子此言,實乃冤枉老臣啊!”
淩風再也忍不住了,幾步衝上前,掄起拳頭就要往上官憬那張老臉上招呼。
“六皇子…你…你要乾什麼!”
上官憬嚇得臉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六皇子!”
“不可!”
幸好禦林軍及時上前攔住,否則就憑上官憬這把老骨頭,一拳下去非得散架不可。
三皇子淩宇怒聲指責:“六弟,你能不能收著點你的臭脾氣!
太傅乃三朝元老,對大乾忠心耿耿,豈容你如此汙蔑?你再這般胡作非為,朝堂還成何體統?”
淩風聽了這話,非但沒有收斂,臂膀一甩,硬生生掙脫了數十個護衛的束縛,滿臉怒容的朝三皇子奔去。
淩宇現在看見淩風過來就發怵,竟然扭頭就跑:“父皇救我!”
“老六!”
乾帝“啪”地一聲狠狠拍在龍案上。
這個老六,實在太胡鬨!
“三哥,你是不是個軟蛋?脫了褲子讓我看看!你身為皇子,居然連給北涼王寫封信的膽量都沒有,你到底在怕什麼?”
可淩風不管不顧,掐住淩宇脖子提起來,像拎著不聽話的狗,一邊拳打腳踢,一邊破口大罵
“老六,你個蠢貨,現在我們大乾能跟北涼開戰嗎?你什麼不懂就知道打,你個白癡!”
淩宇被掐得滿臉漲紫,雙腿亂蹬,歇斯底裡的大吼。
“那又如何,北涼侵犯我大乾邊境,次數還少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就是因為你們這幫慫蛋,一味的退縮忍讓!隻有把北涼打痛了,他們才能像條狗一樣趴著。”
“你們不打,將來你們的兒孫要打,兒孫的兒孫還要打!我寧可現在大乾被滅國,也不能讓子孫後代受侮辱!”
“你以為父皇願意讓我們上戰場嗎?他是實在沒了退路!可是你們卻連寫封信都不敢,這和通敵有什麼兩樣?”
淩風越罵越激動,一句接著一句,言語間滿是癲狂。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
此刻,上官憬呆呆盯著淩風的背影。
“這,這是六皇子能說出來的話?
這麼多年來,淩風一直被視作瘋子、傻子……
可眼下,
這個傻子卻讓主和派官員們一個個羞愧難當,低著頭不敢吭聲
而主戰派大臣們則一個個熱血沸騰,紛紛站出來力挺淩風。
蕭榮,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軍,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
“陛下,六殿下所言極是!我大乾男兒,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放手一搏!末將願意率領大軍,踏平北涼!”
“末將也願往!請陛下下令開戰!”
“末將願為國效忠,誓死不渝!”
“俺也一樣!”
……
一時間,主戰派的聲音響徹殿內,氣勢如虹。
“好!朕若不戰,朕的兒孫就要受儘欺辱,兒孫的兒孫又如何挺的起脊梁?”
乾帝看著群情激昂的大臣們,微微頷首,心中已有了決斷。
“老六,你說的很好,朕心甚慰!”
說到這裡,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袍袖一甩,開口道:
“好!既然眾卿都主張開戰,那朕就準了!傳朕旨意,即刻向北涼宣戰!”
“皇上聖明!”
主戰派官員們齊聲高呼,聲音震天動地。
至此,
朝堂之上,主和派再無一人吭聲,主戰派大獲全勝。
淩宇和淩逸暗中交換了眼神,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
他捂著腫脹的臉,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
儘管心裡恨得牙癢癢,卻不得不擠出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撲通一聲跪倒在乾帝麵前,聲淚俱下: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先前被豬油蒙了心,竟說出那等糊塗話!多虧六弟一番話點醒了我!
北涼蠻子欺人太甚,我大乾男兒豈能忍氣吞聲!兒臣這就修書一封,痛斥北涼王,以證兒臣對我大乾的忠心。”
四皇子淩逸見狀,也連忙跪倒在地,附和道:“父皇,兒臣也知錯了!兒臣願與三哥一同修書斥責北涼王,為大乾討回公道!”
這兩兄弟齊齊看向淩風,臉上雖然在笑,卻笑的有些勉強,有些森然。
乾帝很滿意現在的局麵,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六向來憨直,你們也彆和他計較。”
淩風心裡暗自嘀咕,看來裝瘋賣傻這招還真挺管用。
這時,淩宇眼珠一轉,忽的又上前進言。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進言。北涼人生性悍勇,作戰極為驍勇,我大乾士兵與之交鋒,往往難以招架。
兒臣思忖,若是有皇子親臨戰場,定能極大地振奮我軍士氣,如此一來,或可減少我軍的傷亡損失。”
乾帝眉頭一皺,語氣淡淡道。
“怎麼,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舉薦自己?”
這話一出,朝堂上悄然彌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息。
淩宇背後有母族撐腰,若再在邊疆建立功勳,太子之位肯定就要落入他的囊中。
但聽乾帝的語氣,恐怕不是很想讓淩宇去邊關。
淩宇點頭道:“懇請父皇成全兒臣,兒臣一心隻想為父皇分憂,為我大乾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話音剛落,
站在淩宇那邊的幾位老臣又開始紛紛進言。
禮部尚書上前躬身拱手,恭敬說道:“陛下,三皇子心懷家國,主動請纓奔赴邊疆,此等忠心日月可鑒。
臣以為,三皇子謀略過人,若能前往邊關,定能助我軍一臂之力。”
淩風沒有說話,隻是眼底略微不屑。
這淩宇可是越發陰險了,他知道乾帝為了製衡,是不會讓他去邊疆的。
所以他才敢大言不慚地主動請纓,無非是吃準了乾帝不會應允。
既能在眾人麵前立一個忠君愛國、勇於擔當的人設,又不必真去那苦寒危險的邊疆吃苦賣命。
實際上,
淩宇一想到邊疆那黃沙漫天、條件艱苦的環境。
還有北涼人凶悍的模樣,心裡就直打退堂鼓,他怎麼可能真想去邊疆。
他真正的算盤,是把淩風往火坑裡推,盼著淩風去前線,然後被北涼人狠狠收拾,最好是丟了性命,徹底從他眼前消失。
甚至他早就想好了說辭,等乾帝拒絕就舉薦淩風。
果然,乾帝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此事萬萬不可!你是皇子,身份尊貴,豈能輕易涉險?況且,你也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淩宇心中暗喜,麵上卻裝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父皇所言極是,是兒臣思慮不周。”
就在這時,淩風毫不猶豫挺身而出,朗聲道:
“父皇,兒臣願領兵出征,討伐北涼!”
淩宇聞言,心中狂喜,差點笑出聲來。
他沒想到淩風竟然如此愚蠢,竟然主動跳進了他設下的陷阱。
‘老六啊老六,你可真是自尋死路,這戰場豈是兒戲?真以為憑你那點蠻力就能所向披靡?簡直愚蠢至極!’
“老六,你可想清楚了?”乾帝沉聲問道,
“北涼兵強馬壯,此去凶多吉少,你真的要去?”
淩風撓了撓頭,臉上掛著憨厚的笑:
“兒臣不怕死!隻要能為父王分憂,守護好大乾江山,就算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兒臣隻盼父王能一直健健康康、開開心心。”
至此,
乾帝再也無法保持從容,隻覺得眼眶發熱,胸口像是堵著什麼東西。
他看著和剛剛凶厲模樣判若兩人的淩風……
恍惚間,乾帝仿佛透過淩風,看到了珍妃的影子。
曾經,
珍妃也是這般純粹……
“好!大伴擬旨,封六皇子淩風為鎮北侯,食邑千戶,特許開府建牙!”
“至於上前線一事,朕許你三日時間,若三日後你還願意去,朕定當親自為你送行,並贈你一千精銳親衛。”
“謝父皇隆恩!”
淩風跪下謝恩。
一時間,朝堂是一片安靜。
眾人麵麵相覷,眼神裡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誰都清楚,三皇子和四皇子,平日裡為朝廷鞍前馬後。
在朝堂上也算有所建樹,可至今都還沒封侯。
這六皇子呢,既沒有拿得出手的文治功績,也沒展現過什麼過人的武功韜略。
僅僅是憑借一股子蠻勁,就一躍成為鎮北侯,這讓其他皇子心裡怎麼能平衡?
眾人心中暗自腹誹,如此厚此薄彼,對其他皇子來說,實在是有失公允。
淩宇一聽乾帝的封賞,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就往前跨了一步,正要張嘴進言。
恰在此時,
他眼角餘光瞥見上官憬微微側身,站在前方,背對著乾帝,極為隱蔽地衝他搖了搖頭。
淩宇終究是沒有開口,他想讓老六去送死,可是沒想讓他封侯啊!
這個瘋批憑什麼啊!
“就這樣吧,朕累了,退朝!”
乾帝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
“外祖父,為何不讓我進言?”
淩宇滿臉疑惑與不甘,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側身靠近太傅上官憬,低聲問道。
上官憬發須皆白,眼神也渾濁滄桑,偏偏語氣如清風般淡然。
“你還不明白嗎?六皇子雖說行事莽撞,看著不太精明。可難得有顆赤誠純粹的心。
他那些看似瘋癲的言語,不經意間觸動了陛下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上官憬微微頓了頓,目光若有所思,接著道,
“這孩子對陛下的那份孝心,也是實打實的。
再加上陛下一直對故去的珍妃心懷愧疚,這份情感自然而然就轉嫁到了六皇子身上。
你此時若是出言反駁,豈不是逆了陛下的心意?結果隻會適得其反,惹陛下不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