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晚出門前,將哨子厭惡地用冰水衝了又衝!絲毫不顧自己被水冰紅的手。
才避開人去了後門。
張家後門沒什麼人,張家人基本都住在前院,沈虞晚這個寄居的表小姐被安排的院子偏僻些,也距離後門更近。
她謹慎地走進外頭的小巷子,才吹響了口哨。
這口哨是用特殊材質製成的,聲音十分具有穿透力。
沈虞晚等了又等,她的焦急顯而易見,也沒瞧見朝著這邊來的人。
她心裡不由更加慌張。
沈虞晚試了幾次,不甘心地等了半個時辰,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
她氣憤地回去了。
推門進入偏房,沈虞晚氣得臉色通紅,瞪著裴蘅之,一把將哨子扔在裴蘅之身上。
“你不是說吹響了哨子就會有人來接你嗎?我在外麵等了這麼久,都沒人來!”
沈虞晚氣憤,“你是在耍我嗎?!”
裴蘅之蹙眉,他撿起被子上的象牙哨,這哨聲他身邊的親信都知道,聽見了必然都會前來找他。
既然還沒來,就證明他們還沒回來,如今恐怕不在京城。
再或者,有什麼麻煩或者問題,讓他們不能現在出現。
那天,裴蘅之跟兩個下屬約好,裴蘅之夜探太子府,而他們想法子在郊外莊子上拖住遊玩的太子。
裴蘅之解釋:“許是他們有事耽擱了,張小姐連續三日每日都去吹,定然會有消息的。”
沈虞晚氣笑了,四天已經足夠她心驚膽顫。
她在張家被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三房都想霸占她的嫁妝,尤其大房,也就是張家的當家主母孫氏更是如此。
早就恨不得揪住她的錯處,將她身無一物趕出張家!
裴蘅之卻如此不要臉,張嘴便要再留下來住這麼久。
若大夫人前來探查的人發現了裴蘅之的存在,人證物證皆在。
到時候恐怕就不是前世敗壞她和宋文哲的名聲,而是直接將她浸豬籠!
沈虞晚冷著臉道:“我救了裴公子,裴公子便該自己心裡清楚,我是女子,名聲比天重,你若留在這裡,隻會敗壞我的名聲!
“我隻能再留下你今晚,若明日無人來接你,那我就隻能讓人將你扔出去!”
沈虞晚知道,人已經救了,銀子也花了,她該對裴蘅之溫柔些,讓他承情,可她實在忍不了了。
前世她怎麼沒發現,裴蘅之竟如此不要臉,能說出這番厚臉皮話來?
許是沈虞晚今生對他沒感情,看問題的角度都不同。
對他更沒有前世那番癡迷濾鏡。
對那虛無縹緲的恩情,更是覺得嗤之以鼻,可有可無。
沈虞晚轉身離開,出屋後深吸一口氣,心裡是對裴蘅之下意識有些畏懼的。
可她想著,反正這輩子不嫁他,回頭她為人婦,他為權臣。
難不成還會為難她一個注定是彆家婦的女子?
這樣想著,沈虞晚吐出一口濁氣,放心了。
旁邊正屋傳來“砰”的關門聲。
裴蘅之自小到大,從沒受過這種委屈!
儘管父親後來去世,但裴氏一族威嚴仍在,他自小聰慧過人,又得到陛下寵愛,受人敬仰。
何人敢對他這麼不尊敬?
這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受挫。
並且窘迫。
心裡也有些惱怒,覺得這個張小姐有些不識好歹,他定然是會走的,隻是現在身上重傷不能下床,怎麼走?
若能自己走,他還留在這裡等人接作甚?
摩挲著手中象牙哨,忽然發現裡麵似乎濕漉漉的,甩出了水來,他細心朝著裡頭看,才發現裡麵全是井水,清晰透亮,冰冰涼的。
裴蘅之:“……”
他這是被嫌棄了嗎?!
不過,沈虞晚的嫌棄,還不夠明顯嗎?
裴蘅之十多年第一次睡覺輾轉反側,總有種第二天醒來,就要被趕走,流落街頭被人看著跟乞丐一樣等著下屬來接的畫麵。
他就睡不著覺。
好不容易睡了去,夢中都是自己靠在張府後門門口的巷子裡,孤獨又受人嘲笑地吹著哨子。
甚至有人往他麵前扔銅板。
天亮裴蘅之驚醒,氣得心想,他和張小姐果然犯衝!
待此次恩情已了,定然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扯!
翌日,沈虞晚醒來就先去看了裴蘅之,她臉色極冷,已經打定主意今天就將裴蘅之趕走。
什麼恩情她不在乎了。
但才推門進去,便瞧見裴蘅之從懷中掏出什麼來,遞了過來。
“我如今不能被趕出張家,若被仇家瞧見,定然不會放過裴某,裴某也知道叨擾了張小姐,便用此來跟張小姐交換,抵扣在張小姐手裡!回頭再用銀兩來贖回!張小姐為裴某的一切花銷,裴某都不會讓你吃虧。”
沈虞晚渾身僵硬,她看著裴蘅之手中的東西,突然紅了眼眶,她認識這塊玉佩。
那是個通體黑色,透亮的黑色,圓形的玉佩中央,是一個饕鬄的形狀,猙獰而恐怖。
她幼時全家一夜被滅門,大承首富沈家僅僅一晚上時間,化為烏有!
是這個玉佩,讓沈虞晚失去了一切,從萬千寵愛到寄人籬下,隻需要一晚上。
她回憶起幼時,渾身都在發抖,目光死死盯著裴蘅之手中玉佩。
那天母親拿著這塊玉佩,摟著九歲的她告訴她,這個玉佩很重要。
等沈虞晚長大了,她便需要肩負起守護玉佩的責任!
讓沈虞晚以後一定好好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可那天,賬本出了問題,一個媽媽慌慌張張闖進房間稟報。
正好看見了那塊玉佩。
當天晚上,沈家就被滅門了!
這玉佩通體黑色,仔細看透亮的黑裡麵還存在著紅色。
好像沈家一口口人的血液浸泡而來!
裴蘅之苦口婆心,已經準備好如何勸沈虞晚,這玉佩瞧著顏色特彆些,沒什麼價值,甚至市麵上根本不存在。
但實際十分重要。
他已經很有誠意。
不料沈虞晚竟沒等他開口,便道:“好,我答應你!”
沈虞晚接過玉佩離開,她現在情緒很不對,需要調整好了,再來見裴蘅之。
不能在裴蘅之麵前露怯,她不想。
前世,沈虞晚並沒看到過這個玉佩,她沈家滅門之案,到她死都沒有結案。
沈虞晚很想問裴蘅之,玉佩從何而來,跟他有什麼關係,是不是他為了搶奪這個玉佩,才滅門沈家。
可沈虞晚知道這並不清醒明智,如果真是裴蘅之所為,她容易被裴蘅之滅口。
若不是,也暴露了她的目的,她想要和裴蘅之合作。
現在,她知道裴蘅之說的那個恩情,該怎麼用了!
沈虞晚攥緊玉佩,心裡被滔天恨意取代,她想到慈善的父親,溫柔的母親,慈愛的祖母。
沈虞晚看著上麵張牙舞爪,雕刻的古神獸饕鬄,心裡下定了決心,對裴蘅之的恨意又算什麼,厭惡他又怎麼樣,隻要爹娘的仇能調查清楚。
她便是死都是值得的!
這輩子重生回來,她總要完成前世沒辦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