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這話一問出口,姬燁的瞳孔瞬間就縮成針尖狀。
死死的盯著姬玄,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花兒來。
“彆擔心,沒有隱喻,就是單純的字麵意思。”姬玄擺擺手,示意他不必那麼緊張。
姬燁沒有放鬆下來,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
姬玄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品著,也不催促他,靜靜等待他的答案。
良久,姬燁總算沉聲開口:“若是你我位置互換,為兄自然”
“我想聽實話!”
姬玄打斷了他,慢悠悠的說道:“你該清楚,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姬燁語氣一滯,忽地展顏一笑:“古話說得好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古人誠不我欺也。”
姬玄微微頷首:“所以二兄你的答案是什麼呢?”
“嗬嗬。”
姬燁笑了,笑得很大聲:“哈哈哈哈~”
笑完之後,他忽地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姬玄,眼中爆發出無窮的自信:“我的答案是,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落到你這個地步。”
姬玄也笑了,他仰起頭,絲毫不怯場的與姬燁對視:“既如此,我又憑什麼成全你呢?”
“因為你沒有選擇,因為你現在隻能任我宰割。”
姬燁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你若識趣,為兄尚且能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你要是不識趣,那為兄可就不敢保證了。”
姬玄默然,沒有反駁。
因為這就是事實,很赤裸裸,甚至稱得上殘忍。
姬燁說完,忽地長出口氣,滿臉淡然的坐回姬玄對麵,淡淡道:“如何,弟弟,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姬玄滿臉敬佩之色,朝他伸出了大拇指,誠心誇讚道:“你的確比‘我’更適合做這大梁的儲君,隻論誅心,或許父皇都不如你,沒準大梁真能在你手上中興。”
再一次聽見姬玄由衷的誇讚,姬燁沒再隱藏自己的情緒。
他眼中帶著無與倫比的自信,淡然道:“實不相瞞,為兄也是這麼想的,大梁隻有在為兄手上,才能走得更高,更遠。而你,我的弟弟,你太天真了。”
聽見姬燁的天真二字評價,姬玄也沒有反駁。
原主的確天真。
若是原主不天真,就不會去渴求皇家那根本不存在的親情,最終落得個皇位與親情皆失的下場。
若是原主不天真,也就不會有他鳩占鵲巢,重新來過的結局。
他沒有說話,隻是朝姬燁舉起酒杯。
姬燁伸出杯子,輕輕與他碰了一下,兩人齊齊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兩人都沒再說話,隻是飲酒。
一杯接著一杯,一壺接著一壺。
桌子上的菜一口沒動,而姬燁帶來的酒,卻已經逐漸見底。
當最後一個酒壺被宮人撤下去之後,姬燁也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姬玄沒去送,就這麼看著姬燁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消失在拐角,最終悄然遠去。
角落裡,小貓兒和小狗兒麵麵相覷。
今夜,這兄弟兩人說的話,他們一句也沒聽懂。
小貓兒走出陰影,望著桌子上那一桌子一口沒動的肉和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但一想到這是二皇子帶來的東西,他還是艱難的移開目光,看向坐在胡凳上一言不發的姬玄。
小聲提醒道:“殿下,夜深了,該安寢了。”
姬玄輕輕點頭,借著燭光看清兩人臉上對於肉的渴望,不由輕聲吩咐道:“這些肉和菜,你和小狗兒分了吧。”
兩人一愣,又是一陣麵麵相覷。
小貓兒強忍饞蟲,小聲道:“殿下,這是寧王殿下送過來的。”
“我知道,放心吧,肉裡沒毒。”
姬玄知道兩人在擔心什麼,當即出聲寬慰了兩人一句。
兩人聞言,也不好繼續多說什麼,一人上前將酒肉撤下,一人開始收拾殘局。
很快,寢宮裡就恢複了原樣,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將小貓兒和小狗兒打發走,姬玄也沒了出門的心思,上了個茅廁釋放一番,便躺回床上靜靜的發起了呆。
睡他是睡不著的,白天才睡了一整天。
所以,他選擇再梳理一遍目前所知的所有信息,以及好不容易想到的逃生之法。
從他穿越過來到現在,他基本上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狀況。
他很清楚,時至今日,他和便宜皇姐,皇兄,皇帝之間,已經沒了任何轉圜的餘地。
正如姬燁所言,他若是識趣,還能保留一具全屍。
若不識趣,隻怕連一具全屍都保不住,因為他現在的狀況,的確是隻能任人宰割。
若他依舊還是原主,指不定真就為所謂的大梁江山大義獻身了。
可惜,他不是。
天真的原主,已經被他們逼死了。
而他,是新來的鳩占鵲巢者,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所以真正的鬥爭,現在才開始。
如‘大表姐’所言,這世上多的是蟒雀吞龍,螞蟻吞象之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得爭了才知道。
“既是亂世,這天命,我也未嘗不能一爭”姬玄呢喃著,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同一時間,天元帝安寢的奉天殿前,姬燁正候在門口,等待天元帝的召見。
今日他去宗人府試探姬玄的原因,自然不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若沒有天元帝授意,他才不會去見一個手下敗將。
大丈夫當有吞吐天地之誌,包藏宇宙之機,而姬玄,不過是他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對手罷了。
他的誌氣,從來不單單隻是一個儲君,一個皇位那麼簡單。
他要的,是這天下,是那中興神州的萬世之名。
“宣,寧王姬燁進殿。”
門內傳來大太監尖細的宣見聲,姬燁收斂思緒,正了正衣冠,昂首闊步走進大殿。
“二兄來啦?”
剛進入大殿,姬茹輕柔帶著嬌嗔的聲音就傳進他的耳朵裡,整個人像是花蝴蝶一般朝他小跑而來。
見姬茹也在,姬燁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再轉眼,臉上已是一臉寵溺之色。
他抬頭揉揉姬茹的頭頂,將她一頭秀發揉得雜亂不堪,笑眯眯地問道:“皇妹這麼晚了還不睡覺,跑來打攪父皇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