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個人從今往後得同舟共濟,休戚與共。咱們凡事都得商量,但必須有一個頭,要有一個核心。名稱嘛就叫首長”舒文清嚴肅的說。
好官方的名稱,趙鳴馬上想到叉著腰,摸小孩腦袋“叫小鬼”的大官。
大家都覺得這個提議有必要。沒有頭,一個組織內難免意見分歧。沒有牽頭人,便形成不了合力,天長日久就變成一盤散沙。
“我提議林傑來當這個首長。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們都看到了,林傑辦事公道,遇事冷靜,心思縝密,有決斷力,有行動力。所以林傑為人做事我服,大家什麼意見?”
“我讚成!”李炎毫不猶豫地回道。
“沒意見”趙鳴也說道,其實他是想舒老大來當這個首長,他才像摸小孩腦袋的人。可舒老大的提議,他也不能否啊。
“哈哈哈,你們商量好的吧?”胡衛華停了幾秒,看著林傑,“我沒意見。”
林傑衝大家一拱手:“好,那我也就不虛禮了,感謝各位的信任!本來我覺得舒老大最合適,這會兒再推辭有負大家期望。要不我先乾著,要是乾得不好,大家再重新推選吧。”
“其實這個首長不好當啊”舒文清接著表態,“我老舒隨時聽從首領的調遣。”
其他兩人也都作了明確表態。
看到所有人都表了態,林傑沉聲對大家說:“謝謝大夥信任!既然說到這兒,那咱們也定點原則:
一、五個人必須利益一致,行動一致。
二、對需要決議重大事項時,每人都必須明確態度。
三、按民主集中製進行決策。如果意見不統一,首長是最後的決策者和責任承擔者。
四、任何人(包括首長)危及其他人重大利益和生命時,其他人共誅之。”
討論一陣後,大家一致同意。這就是後來史稱的“小笠方契約”。
很久以後,胡衛華有一次酒後醉言:“首長可鬼著呢,約定裡提都沒提重新推選的事。”
“我也有個提議。”胡衛華馬上出聲,“為了明確經濟責權,我們應該成立一家股份公司,名稱叫九州商行。咱們五個人,每人股份百分之二十。我自薦當首席執行官,這個你們不許跟我搶。”
聽到最後一句話,舒文清笑了:“我們都沒資格跟你搶,同意。不過,這好像應該是兩個提議吧。”
“兩套鑼鼓一起打,省的爭來爭去浪費時間。”
趙鳴立即就覺得胡衛華這廝人品堪憂,還能來毛遂自薦這一套,真不要臉。
不過,本著罵你是愛護你的原則,他同意了,很乾脆。
林傑不動聲色,完全明白胡衛華趁著自己當選提這個提議,明擺著就是要和自己做交易。
“我同意。”
“我同意。”
隨著李炎表態,會議議程全部完成。皆大歡喜,其中林傑和胡衛華收獲最大。一個成為政治領袖,一個成為經濟領袖。
散會時,天邊已現淺淺的朝霞。
不到巳時,劉海望就上門來了。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三個讀書人。
聽說舒文清睡得很晚,他就照應其他三人在院中靜坐等候。
但舒文清還是聽到聲音醒了。
“抱歉啊,通時,不知道你睡得晚。今天帶了三位同門來,這位是竇尊享,字重慶。這位宋純,字可道。這位是袁鄉,字正良。都是昌黎學院的教席,今天一早來拜訪,很想一起聆聽高議。”
舒文清見過禮,謙虛一陣就招呼一起進屋吃早飯。
原來都是袁州學界名士,年紀四十上下。因為朝廷多年沒有開科取士,隻能靠著恩師的關係,在學院謀得一席,頗有些懷才不遇。
吃完早飯,舒文清將批改過的筆記還給劉海望。
劉海望雙手接過,認真讀起來。
舒文清便和三人閒聊,自然又要講述海外奇聞。他發現,將自己前後加工無數遍的東西,寫成一部書,肯定大賣。
好在劉海望很快讀完,便要求舒文清接著講解。
給一個人講和給四個人講有很大不同,一個人的問題好對付,四個人的問題就要了卿命。
一個問題同一個老師教,會有四種理解。不同理解,就會引發爭議。有時會與舒文清論辯,有時四人之間互掐。整個白天從書房吵到遊廊,又從遊廊吵到庭院,從庭院吵到飯桌上。
其他四人進出都遠遠避開他們,實在見不得一夥看著斯文,口沫橫飛,不控製音量,手舞足蹈,張牙舞爪的家夥,旁落無人,目空一切的樣子。
文化人的素質呢?就這?
文化人就是問題多,有無窮無儘的問題。拿著一根鳥毛,可以從天上問到地下,從盤古開天地,問到對門寡婦歎了一口氣。有問題要問,沒問題創造問題也要問。等問無可問時,已經申時末了。
路上不知又為什麼爭論起來。
其實,這都可以讓趙鳴等人容易忍受。
不太容易忍受的是,五六天後,幾人居然將他們的門生也叫來了。
進一步不容易忍受的是,學生們一傳三,三傳七,七傳一十六,最後他們師生總共到了二十三人。
趙鳴忙自己的去了,沒工夫吐槽。
林傑和李炎成天和民團在一起操練,很晚才歸。
隻有閉門撰寫公司章程的胡衛華在家,經常被前院的鬨聲整得心煩意亂。
老大哪來的耐心,這幫人天天不知疲倦也就算了,還蹭吃蹭喝,連個謝字都沒有。
拜師不是要交學費嗎,你們的束脩呢?
聽說束脩就是臘肉,家裡已經三天沒臘肉了,我當這個家容易嗎!
可舒老大白天對付二十多人,晚上奮筆疾書,還整天神采奕奕,偷偷打雞血了?亢奮,絕對是。
他決定明天看趙鳴去,不陪這幫米蟲。
第二天,胡衛華正要出門,就看見門房帶兩個人抬著一麵黑板進來,還有一個小木箱。
說是趙公子送給舒先生的禮物。
舒文清聽到趙鳴有禮物送給他,手裡筷子都沒來得及放下,騰騰騰跑出來。一看黑板,先一愣,而後莞爾。待看到一箱子白色長條子時,忍不住驚呼:
“粉筆!”
“粉筆?”胡衛華也湊上來看。
粉筆上麵還有一張字條:樹膠難得,省著點用。
“哈哈哈”一邊笑,一邊衝胡衛華說,“這叫不叫不務正業!哈哈哈。”
“老大,說一句喜歡很掉價嗎?”
舒文清這會兒一點也不在乎胡衛華的挖苦,都不帶正眼瞧他,有本事你讓我誇你呀。
他指揮人將黑板架在正堂,順手將筷子遞出去,沒功夫吃飯了。
抓起一支粉筆就在黑板上唰唰唰,試寫起來。
嗯,粉筆稍微有點兒脆,不能太使勁。黑板油漆使用墨汁調的漆,光澤差點,但已經相當滿意了。
那批學生進來後,有五分鐘在看粉筆和黑板。
趁舒文清不注意就上手,太硬,筆畫沒有變化,不好。
在一邊冷眼旁觀的胡衛華不禁翻了個白眼,你們懂個嘚兒呀!
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會罵出聲,我這暴脾氣!
去看看趙鳴那傻鳥,玻璃不燒,燒起石灰來了。項目資金挪作他用!
前腳剛誇出門就縮回來,作坊在哪?沒去過。
他問門房,門房指了一下新湖上麵一條河口。就在河口上去兩裡路。
一路走一路琢磨。
九州商行要做大,肯定不能單打獨鬥,那樣奮鬥十年,撐死也隻能是個土財主。
二十一世紀有很多吸引資金,技術,渠道的方法,那是建立在市場經濟很完善的基礎上的。
這裡要怎麼做?要怎樣才能吸引彆人,然後用怎樣的手段將參與進來的人拴住,輕易出不去。最好是讓他們離開我們的商業模式,便很難生存。
這些天反複權衡,就是沒有自己滿意的模式,哪一種都有缺陷。
到了河口,溯流往上,兩裡路應該很快就到,怎麼還沒看見。古人對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真是太隨便了,兩裡、五裡的區彆看心情。他們告訴你兩裡子路和兩天子時間,你千萬彆當真。
不知不覺走了很遠,都快見不到湖麵了,也沒見所謂的工坊。
前麵一塊大石頭上,有兩個半大小子釣魚,過去打聽一下吧。
一看,居然是李炎的小弟李炙和另一個同齡孩子。
“炙兒,在這兒釣魚呢?”
“餘夫哥,是你呀!”
胡衛華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魚簍子,毛也沒有。
“咋不去湖邊釣?這裡水太淺,哪有什麼魚?”
“隻有這裡才有青梭魚。”
胡衛華不知道青梭魚長啥樣。
“河水不是流到湖裡去嗎,怎麼魚不會到湖裡去?”
“是,可奇怪了,從來沒人在湖裡見過青梭。”
“什麼魚不是吃,咋一定得是青什麼梭?”
“奶奶就愛吃這種,肉多還沒刺。”
好孩子,夠孝順。
“這誰呀?”
“我堂弟李然。小然,快叫哥。”
“哥。”
“嗯。彆玩太晚,早點回哈。對了,知道你定遠哥的工坊在哪嗎?”
“轉過河灣就看到了。”
“那走了。彆太晚哈。”
“沒事,我們帶了飯團子,餓不著。”並指了指一個打開的大荷葉包。
“那不是魚餌嗎?”
“也是我們的午飯。”
果然,轉過河灣就看到了山窩窩裡一堵圍牆。這個山窩兩邊是陡峭的山壁,這麼一小片圍牆連接兩邊,倒是省事省錢。
他來到門前,沒見有人看守。使勁拍打大門,咚咚,“開門!”沒人回應。
奇怪了,他都聽見身後山體傳來的回聲,夠響的了,裡麵居然沒人聽見。
又敲了幾下,喊了幾嗓子,仍然等不到來人。
乾脆他退後一段距離,一陣猛跑,到圍牆前往上一縱身。兩手抓住牆頭,引體向上,借勢將左腿搭上牆頭,就是一個翻滾。哈哈,看我這伸手!
撲通,整個人翻進牆裡,掉到牆根下。
草,大意了!
哎喲,我的胳膊肘啊,哎喲,我的波棱蓋啊,哎喲,我的腰間盤啊
上下左右摸摸,應該疼的。牆怎麼這麼矮!隻有外麵一半高。
沒人看見吧?趁人不注意,趕緊起來。假裝啥事也沒發生,爬起,轉身,姿勢要帥。
嗯?裡麵空空蕩蕩,沒房子,隻有三麵直壁!
還有一堆粗砂,一小堆細沙。這應該就是主要原材料吧。
仔細一打量,右手兩道山壁之間,有一條很窄的通道。走近才發現,裡麵居然有一個山洞。
這個趙鳴,選了這麼一個隱蔽的地方,怪不得喊破喉嚨也沒人應。
山洞口很高,裡麵很開闊。眼見有幾座黃泥堆砌的爐子,簡易風箱,還有亂七八糟的工具,材料等等。
“吹氣悠著點,穩住,穩住,手上動作把穩了,下手彆太重,誒誒,唉,溫度不夠了!”
趙鳴的聲音在這裡很乾澀,表明聲波都往前跑掉了,沒有回波。洞裡不知有多深。
這時,趙鳴這才發現來人。
“你怎麼找過來了?”
“怕你不夠錢花。”
“會有這麼好心,感動啊。”
“進展怎麼樣?”
“一般般。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這不都開始吹瓶子了嗎?我看看。”
走過去,邊上一堆歪瓜裂棗樣的所謂玻璃瓶。
“進展很快啊,趙鳴。玻璃燒出來了。”
確實是玻璃,相當透亮,就是顏色有點黃黃的。
“給你這堆能賣錢嗎?”
“你當彆人傻啊?”
“還是啊!做不出器型有毛用?”
“但已經相當不錯,才七八天就有這樣的成果,非常可以!現在看,主要是技工不熟練。”
胡衛華一副領導視察的架勢。
看到另一邊比較乾燥的地方,擺了幾張簡易床鋪。
“就睡這?”
“這裡很涼快,沒蚊子。就是能不能多搞點肉?看那幾個瘦的。”
“回去堡裡買頭豬,保證三天吃一次肉。”
兩人開始聊起後麵的打算。
這裡各種器械的聲音不小,各種叮鈴哐啷。工人互相之間交流都是大聲嚷嚷,甚至夾雜著露骨的臟話,但胡衛華覺得比那些酸文腐儒的爭論聲好多了。
這才是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