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金絲楠木盒鍍上一層暖光,夏瑤用銀針挑開九轉雪蛤膏表層琥珀色凝脂,鈴鐺裡的赤芍花苞突然簌簌震顫。
當指尖觸到芍藥紋路的刹那,醫靈空間裡那株紮根金芒的赤芍草,突然抖落三滴晨露在她識海。
“姑娘,該換宴服了。“侍女捧著件月白色留仙裙進來,衣擺綴著的銀線暗紋在燭光下如水波流動。
夏瑤撫過腰封內側二十個針囊暗袋,突然嗅到雪蛤膏裡混著極淡的龍血藤氣息——這是製作假死丹的關鍵材料。
三日後,城主府百花宴。
夏瑤踩著青玉階仰頭望去,九重朱門次第洞開,數百盞琉璃宮燈將整座雲闕樓照得恍若白晝。
當她拎著藥香嫋嫋的裙裾跨過門檻,滿園正在品鑒靈茶的貴婦們突然靜了半瞬,鎏金錯銀的茶匙碰在盞沿發出細碎清響。
“夏姑娘來得正好。“穿遍地金牡丹裙的禦史夫人突然起身,腕間十八顆碧璽珠串叮當作響,“聽說你前日治好了王禦史的寒毒,且看看我這顆九轉還魂丹成色如何?“
漆金描鳳的錦盒裡躺著枚赤紅丹丸,夏瑤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醫靈空間裡赤芍草突然綻放,根係纏住那抹代表禦史夫人的青霧輕輕一扯——識海裡頓時浮現出丹藥在丹爐中煉製的畫麵,最後一味藥材分明是廉價的赤石脂而非朱砂。
“夫人這丹用三葉青代替了龍腦香,火候倒是控得精妙。“夏瑤用銀針挑起丹丸在燭火上輕晃,本該沁出金絲的斷麵卻滲出褐紅液體,“可惜第七日寅時三刻收丹時,丹童誤將赤石脂當成了朱砂。“
滿座嘩然中,禦史夫人頸間霎時浮起紅暈。
夏瑤腕間銀鈴突然輕響,空間裡赤芍草將禦史夫人那道青霧吞進花蕊,原本含苞的花瓣竟舒展半分。
她忽然意識到,這些權貴身上的“氣“竟能催生赤芍開花。
“夏醫師好眼力。“
玉石相擊般的嗓音自月洞門傳來,玄色織金蟒袍掃過滿地月光。
陸淵腰間玄鳥玉玨與夏瑤腕間銀鈴同時泛起微光,他指尖把玩著朵並蒂芍藥,卻在經過夏瑤身側時,將其中半朵彆在她發間:“隻是漏說了一點,丹爐裡還混著西域曼陀羅汁——看來有人想借百花宴讓諸位大人集體失態呢。“
方才還漲紅臉的禦史夫人突然麵色慘白,眾人視線頓時從夏瑤身上移開。
陸淵借著寬大袖袍遮掩,突然將夏瑤指尖殘留的丹粉抹在自己唇上:“味道比上次的止血散好些。“他喉結滾動時,沾著丹粉的唇色嫣紅得驚心。
夏瑤發間芍藥突然滾落一滴清露,正巧墜在陸淵手背。
他反手扣住她欲收回的指尖,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用那滴水在彼此掌心畫了個玄鳥圖騰:“當心穿紫棠錦袍的“
話音未落,西側回廊突然傳來珠簾脆響。
夏瑤借著整理鬢發的動作抽回手,餘光瞥見個戴青玉冠的年輕公子正在撫弄腰間嵌著孔雀石的短刀,刀柄處隱約可見與那日黑衣人相同的四道丹紋。
那人望過來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銀針輕輕劃過她後頸。
月色攀上琉璃瓦時,十二名腰係銀鈴的舞姬踩著《破陣樂》的鼓點旋入中庭。
夏瑤倚著雕花廊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陸淵留在她掌心的玄鳥圖騰。
忽然有暗香拂過後頸,醫靈空間裡的赤芍草猛地將根係紮進識海——這是預警。
青玉冠公子正斜倚在孔雀石屏風前,手中犀角杯盛著琥珀色的千日醉。
當第四聲羯鼓響起,領舞的紫衣女子突然旋至夏瑤案前,雲袖翻飛間,夏瑤嗅到對方裙裾上沾染的苦杏味。
“當心!“
銀盞傾倒的瞬間,夏瑤屈指彈開腰間針囊,淡青藥粉隨著廣袖揚起細碎流光。
那舞姬本該摔向鎏金燭台的姿勢陡然凝滯,露在麵紗外的眼尾突然泛起蛛網般的紅痕——正是醫靈空間裡專破偽裝的“織顏草“藥效。
“姑娘這胭脂倒是特彆。“夏瑤扶住對方手肘,指尖狀似無意擦過她耳後,揭下半片蟬翼薄的人皮麵具,“西域幻顏膏遇酒則融,下次記得彆用金盞裝青梅釀。“
滿庭嘩然中,紫衣舞姬頸後青蝠刺青赫然顯現。
禦史夫人手中的碧璽珠串突然崩斷,十八顆珠子滾落青磚:“這不是半年前通緝的江洋大盜玉麵蝠?“
夏瑤轉身時月白衣袂掃過青玉冠公子案前,袖中赤芍花粉悄然落進他杯中。
方才還悠然自得的公子突然捂住喉嚨,指縫間滲出詭異的靛藍色——正是與他腰間孔雀石短刀淬毒相同的顏色。
“看來有人玩毒呢。“陸淵的玄色錦靴碾過滿地碧璽珠,腰間玄鳥玉玨突然泛起幽藍光芒。
他俯身時蟒袍廣袖如夜色籠罩夏瑤,“借你銀針一用。“
夏瑤尚未回神,發間銀簪已落入他掌心。
陸淵手腕輕抖,三道寒光倏地釘入青玉冠公子三處大穴,靛藍色毒血順著銀簪尾端的芍藥紋路凝成冰珠。
滿座驚懼的抽氣聲中,夏瑤聽見他帶笑的耳語:“這算不算婦唱夫隨?“
子時的更漏聲響起時,夏瑤藥箱裡多了十七張求診帖。
她踩著滿地碎玉往府外走,忽見朱漆廊柱下立著個捧錦盒的玄甲衛。
盒中冰綃上躺著枚鴿卵大小的琉璃瓶,瓶中懸浮著粒幽藍色星子,細看竟有萬千光紋流轉。
“王爺說,此物與姑娘的銀鈴最相配。“玄甲衛躬身時,夏瑤瞥見他領口繡著與陸淵玉玨相同的玄鳥紋。
當她指尖觸到瓶身,醫靈空間突然掀起滔天金浪,赤芍草瘋狂生長的根係幾乎要衝破識海。
夜風卷起她發間殘留的芍藥香,城主府最高處的飛簷上,陸淵把玩著半枚冰裂紋瓷片。
月光將他玄色蟒袍上的金線化作流動的星河,腳邊跪著的暗衛正捧著與夏瑤手中一模一樣的琉璃瓶。
“主子為何將九幽冥珠給她?“
陸淵屈指彈飛瓷片,看著它化作流光消失在夏瑤馬車方向,唇角笑意浸著三分月色:“總得讓小貓聞著腥味“他摩挲著掌心未愈的玄鳥圖騰,那裡還殘留著夏瑤指尖的藥香,“才肯自己跳進棋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