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握著從汪東陽包裡掏出的能量石,獨自一人走向建築工地。
在救援隊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說,工地遭受了巨大破壞,外圍“時間慢速領域”的石頭消失,連控製塔也被炸毀。
距離分解者登天還有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個時間下,即使是開啟“時間慢速領域”,也無法把控製塔建造完畢。
況且…“分解者”還要經過升空,拚接等繁瑣工作,理論上,今天之前,就是驗收的截止時間。
可現在怎麼驗收?
距離入夜還有四個小時。
帕克加快了自己的步伐。隨著天色漸暗,氣溫也逐漸降低,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分解者”工地,看見了那裡的亮光。
“呼…呼…”
霧化的白汽拂過他被凍得僵硬的臉,他哆嗦了一陣,咬著牙,走向了有光的地方。
當跨過圍牆的裂縫後,帕克看到,和之前說的一樣,“分解者”已經建造完畢,孤零零地吊在遠端。
他看了眼手上地能量石,又看了一遍“分解者”,大口喘息了一陣後,下定了決心般地走向遠處。
“分解者”的確需要控製塔來控製角度等一係列操作,但弗雷德在設計時以防萬一,又加了一套手動調節係統。如果沒有控製塔控製,可以找一個人親自駕駛著“分解者”,飛向曼迪星邊緣的保護層上。
而在其內部,還有一個小型燃料室,帕克手裡的能量石,正好可以完成整場飛行。
隻不過,這肯定是一場有去無回的路程——“分解者”多半會受到小行星的擠壓,就算沒有受到太大損壞,它也會借助火箭推進器,飛向遙遠的太空。
但帕克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決定。
這套操作係統是剛研發出爐的,懂行的除了設計的他們四個人外,應該沒有了。現在弗雷德不在,汪東陽和阿爾都受了傷,也就是說,能執行這個必死人物的人,隻有自己一個人。
“備用電力箱…啟動…“
帕克克製住自己不斷打哆嗦的手,找到了藏在分解者吊機下的電箱後,按下了底下的按鈕。
很快,懸掛著“分解者“的吊機亮了起來,並用吊繩把其問問降至地麵。
還有兩個小時…
“喂,帕克!”
“什麼?”
帕克急忙轉過頭,驚訝地發現,烏萊爾正站在自己的身後,旁邊吉爾伯托還帶著幾個人,圍在了他們左右。
“你們…怎麼在這兒…”
“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烏萊爾走到對方身邊,伸出手,指向了對方手裡的能量石。
“你要乾什麼?”帕克把手背在後麵,“這是唯一的方案了,你難道想…”
“把它給我,孩子。”烏萊爾的語氣仍然很平靜,“這確實是唯一的方案,但你不是唯一的人選。”
帕克怔住了,呆若木雞地看著對方。
“你對這套係統真的了如指掌嗎?“烏萊爾輕輕抓住對方的手腕,”或者說,你能保證在駕駛‘分解者’後,準確地駛向它正確的位置嗎?“
帕克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烏萊爾把自己手裡地能量石拿走。
對方說的很對,“分解者”的手動操作係統他隻看過幾遍,並且隻是幾眼略過,從未實踐過,這個想法也有點“意氣用事“的感覺,但…
“你…你想做什麼?“帕克緩緩開口,“你…你了解這套係統嗎?”
“彆忘了,你們當時設計的圖紙,還有一係列信息,我都必須看一遍。”烏萊爾說,“而且…弗雷德選用的這套係統無非就是把十年前的宇宙戰艦的那套,稍微改一改就成了。”
他說完,把拿著能量石,走向停在旁邊的“分解者”。
“喂!喂!”帕克大叫著,想去抓住對方,“你站住!你…你要來駕駛‘分解者’?”
但他被旁邊的一眾士兵攔住了。
“當然。"烏萊爾沒有回頭。
“你知道這一趟…你回不來的!你回不來的!”
眼淚從帕克的雙眼中流出。他看著烏萊爾打開了“分解者”的艙門,不停地喊著:“停下!停下!”
但他掙脫不開幾名士兵組成的圍欄,隻能望著“分解者“亮起了光。
“爸!停下來!停下來!”
“帕克…帕克…兒子!”
烏萊爾在耳機中,用輕柔的聲音,止住了對方即將崩潰的情緒。
“這是曼迪星的關鍵時刻,我沒辦法退縮,更沒辦法讓你去送死。”
“因為你是年輕人,你有更好的未來,你還有一個弟弟需要陪伴…但我沒有,我基本上是一無所有的那個,所以站在這裡的應該是我,不應該是你。”
“不…不是這樣的…”
“聽著兒子,當年我救下你,就是想讓你去尋找你想要的真相。還有…”
烏萊爾頓了頓,引擎聲也慢慢大了起來。
“…爸爸有可能是迂腐的那一個,但在關鍵時刻,爸爸一定是最勇敢的那個。”
燈光瞬間亮了起來,烏萊爾坐在駕駛室中,熟練地點火,操控,並調出了地圖。但此時,兩行熱淚也已經滑過他的雙頰。
儘管他看起來是很快樂的。
在“分解者”外,帕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望著那艘象征著“最後一塊拚圖”的飛船,緩緩升空。
而吉爾伯托則舉起了手臂,朝著天空大喊了一聲:“敬禮!”
周圍的士兵齊刷刷地跟著吉爾伯托,朝著烏萊爾駕駛的“分解者”,敬上一禮。
這是他們能表達的唯一一種感情,因為時間到了——流星閃過,雖然隻有一瞬,但它的價值對於某些人說,大到無法估量。
而對於帕克而言,這座“分解者”的離開,意味著烏萊爾隻能以影像的方式,留在自己身邊。
“我…我到底…都乾了些什麼啊…”
他捂著臉,跪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很多時候,他覺得虧欠阿爾很多,覺得應該幫汪東陽,覺得應該把力所能及的知識用在安全局的工作上,覺得應該找出和“自由聯盟”有關的一切,然而,他在最後才發現,自己一直忽視了自己的父親。
烏萊爾才是自己最應該關注的人。
“起來吧,孩子。”吉爾伯托抱起對方的肩膀,“你隻不過還處於叛逆期罷了。”
“但是…但是…”
“站起來,帕克。”他扶正了帕克的身體,看著對方哭得像個孩子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烏萊爾局長知道你來到了這兒,所以急忙趕來,沒想到…”
“是我的錯…”帕克不停地搖頭,抽噎著,“我太一意孤行…我…根本不如我想象中那樣成熟…”
“好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吉爾伯托說,”雖然有句話聽起來不是那麼有道理,但我覺得,一個人隻有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後,才會變得愈發成熟。“
“他隻是想讓你變成真正的男人,和一名戰士。”
跨天的鐘聲敲響,全球的“分解者”已經驗收完成,幾乎是在同時,齊刷刷地升空。
在避難區的人們看著全球轉播,在畫麵中,來自不同各地的“分解者”帶著使命,飛出了曼迪星,並在星球外,一個一個地拚接在了一起。
慢慢地,它們組成了一張大網,鋪在了星球前,而小行星,也已經急不可耐地衝向那裡。
“帕克,爸爸愛你。”
帕克聽後,痛苦地望向夜空。在空中,他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有一組數個光點組成的“網“,正在朝自己招手。
他明白,這裡麵的其中之一,就是烏萊爾的墳墓。
“爸,我也愛你。”帕克小聲地朝著通訊器裡說,“我一定…會…找到凶手…不會讓你失望的。”
冥冥之中,他聽到了一聲短暫的“嗯”後,通訊便斷了。
“小行星快撞擊了。”吉爾伯托迅速收起自己的悲傷,朝著士兵指揮道,“快離開這兒!到預定的避難點!快!”
一名士兵向通訊器裡說了些什麼,然後帶著其他人跑出了工地。十幾分鐘後,他們看見,在森林中出現了一塊平地,而一架大型直升機也停在那兒。
“這是緊急借過來的直升機,能容納一百多人。”吉爾伯托扶著帕克走了上去,“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就…唉,不說了,不說了。”
“漢斯是假的,你們也知道了?”帕克問道。
“嗯,也就是剛才才了解到。”吉爾伯托撓了撓頭,有些低落地說,“我們的偵察隊後來找到了他,很可惜,他沒有…挺住。”
“這次我們輸了。”帕克看著艙門緩緩關閉,低下了頭,“我們輸的很徹底,連底牌都搭上了…”
“是啊,這能算上安全局的又一次恥辱了。”吉爾伯托苦笑了一聲,“你去找醫生吧,看起來你也受傷了。”
帕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還有兩道淺淺的傷口。
“好的。”
他走向了醫療區,看到汪東陽也坐在那裡,失魂落魄地望著窗外。
“嗨。”
“嗯…帕克。“汪東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都結束了,嗯哼?“
“是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結束了。“帕克坐了下來,同時,飛機慢慢升起,”還剩下百分之一…或許永遠都結束不了。”
天空多了些陰鬱,窗外,暗紅色逐漸變成了主色調。
很快,他們看到,一團暗影出現在了極目之外,並慢慢陷在了由“分解者”構成的網中。沒有聲音,外太空就好像在表演一場無聲電影,悄無聲息地迅速走向結局。
“二級火箭推進器啟動了嗎?”艙內有人問道。
“啟動了吧。”有人指著窗外,“看呢,黑影變小了。”
的確,從實時監測顯示,“分解者”們承受住了小行星的衝擊,正在慢慢向遙遠的外太空飛去——那裡會是它們的最終歸宿,成為宇宙垃圾,飄在角落中,被人遺忘。
但對於某些人說,這一瞬就像鑽石一樣,永遠會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