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防禦計劃的計劃圖紙被提前上交到了安全局總部,在經過了長達六個小時的研討後,被超過三分之二的代表表決通過。
但這不代表它沒有瑕疵。
弗雷德仍然全程聽取了會議,也接受了比之前那次會議更複雜的盤問。雖然,這份提交的“最終方案”可以說是完美的,基本上把所需材料,設計圖紙,甚至所需時間都解決了,但仍然有少部分人提出了異議:為什麼有幾處“分解者”的坐標,不在軍事基地中?
對此,弗雷德解釋道,能夠容納“分解者”足夠體積的軍事基地本來就不多,所以有些隻能安插在偏遠的空曠地帶,或者是深山老林,雪山冰原。
“那你覺得我們需要多少兵力去看守這些孤獨在外的‘分解者’們?”有人文藝地問道。
“越多越好。”弗雷德想了想,“具體數字你們來定,但我隻想說,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他沒有敢說出自己心中的數字,因為考慮到最後幾天可能出現的意外狀況,他猜測自己想要的兵力可能得不到滿足。
但如果在最後時刻出了問題,那麼能彌補問題的,隻有“數量”。
六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他靠在辦公椅上,看了眼日曆。
還剩十天。
從一開始的第五十天開始,他很少能夠像這時從容地站起身,慢慢環顧過一遍自己巨大的辦公室後,輕聲說:“我回去了。”
“好,我陪你回去。”帕克也站了起來。
“不用,我自己回去。”
“要不然我讓汪東陽來接你?”
“不,我想自己走走。”
“這…那你注意點。”帕克無奈地作出妥協,“如果碰到什麼意外,記得通知我。”
“謝謝。”
說完,他便走出了門。帕克不知道這“謝謝”兩個字,對方到底在謝什麼,可能是謝謝自己這幾天的付出,也可能是在讓自己“閉嘴”。
但不管怎麼說,他能夠確定的是,弗雷德累了。
也許老天爺賜給他一個無敵的大腦,就是為了讓他縷清時間錯綜複雜的矛盾。有些時候,連弗雷德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還要承受多少疲勞,才能夠不受任何乾預地活下去。
這是第二天的上午,他卻走出了黃昏的感覺。
也許是兩三天沒有出安全局的原因,弗雷德出門時忘了穿自己厚厚的外套,以及易容般的裝飾物,就穿了一件小外套和中褲衩。
這個問題,他走了一半才意識到。
“看,弗雷德!”
弗雷德轉過身,看到路旁的長椅上,坐著幾位中年人,正神態各異地看著自己。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僵硬地伸出手:“你們好。”
“嗨!看見嗎?他居然向我們打招呼!”中間有一個人站了起來,“我早就給你們說過,認出他就是個晦氣的事實,現在好了!更晦氣了!”
原來我的形象仍然是在穀底的。
弗雷德無聲地笑笑,卻發現對方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有事麼?”他眼皮耷拉著,看著對方,而下一秒,對方便已經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也許是過於疲憊的原因,弗雷德就如一張紙般,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眼鏡也飛了出去。
“聽說這個家夥又進了安全局,難道還想死更多的人嗎?”
“什麼,他還回到了安全局?”
“局長呢?誰是局長?”
更多的人圍了上來,有指著他臭罵的,有冷眼旁觀的,但絕對沒有一個人為他說好話。
弗雷德終於有些清醒了,他看了一圈身邊的路人後,歎了口氣,拍拍身上的土,準備站起來:“你們隨便罵吧,我要回家了…”
然而仍然有幾個人擋在他的麵前,不肯讓步:“誰讓你出來了?還想回去?”
甚至,有人在遠處哭喊:“就是他當年害死了我的兒子!就是他!”
更多的人湧了上來,似乎是平地發現了什麼寶貝。弗雷德有些急了,想撥開擋在自己麵前的人,卻直接被抓住手腕。
“怎麼,你還想打人嗎?”那人嗤笑著,一抬膝蓋,頂到了弗雷德的肚子上。
沒有人去製止他,弗雷德也沒有任何反抗,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擊。胃液迅速地向上湧來,他忍不住,開始劇烈嘔吐著,並吐了對方一身。
“媽的…”對方怒了,急忙脫了衣服,一拳打在了弗雷德的眼眶上,“你是被派來惡心人的?給我去死!”
又有幾個人參與到了鬥毆之中,隻不過目標都是弗雷德。他們就好像在摔打一隻玩偶,而這隻“玩偶”,也似乎明白自己無力反抗,便任由他人擺布。
弗雷德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腳,有幾下還直接踹在了自己的腦袋上。他趴在自己的嘔吐物旁,感覺自己身上的所有疼痛都在慢慢減退,而且渾身一頓難耐的燥熱說明,自己已經流血了。
“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變。”
他略顯肥碩的身軀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而旁邊,還有無數根針紮向他。但很快,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遠處竄了過來。
“停下!停下!”
又是一陣的嘈雜聲後,這個聲音更大了:“你們這是在殺人!殺人!”
“滾一邊兒去!”鬨事的中年男子推了一把中途趕過來的汪東陽,但對方沒有動,就像是一堵牆。
“打他!打他!”有人附和道,“沒想到弗雷德也有跟班兒!一起揍!”
有些人拿著棍子湊了上來,朝著汪東陽打了過去。但他們不會想到,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已經身經百戰的守衛軍戰士,不過三兩下,汪東陽不僅擊飛了他們手裡的武器,連帶著一兩個人也摔了出去。
“我已經報警,而且我現在還開著錄像,已經記下了是誰先動的手。”汪東陽冷冷地看著周圍所有的人,“我建議你們最好趕快離開,否則拳頭不長眼,你們一百個都不是我的對手!”
他說這話時,沒有一絲的稚嫩,而像一名宗室,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猶豫不決的人們。很快,在“包圍圈“最外麵的人悉數離開,慢慢的,站在他麵前的幾名中年男子,有的也搖了搖頭,轉身跑掉。
“你等著!”為首的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朝自己扔在地上、滿是嘔吐物的衣服上吐了口唾沫,“跟著弗雷德,你準活不到明年。”
說完,他也隨著大部隊一起逃離。
汪東陽歎了口氣,隨即蹲了下來,查看著弗雷德的傷情。
“是你麼,小汪?“弗雷德趴在地上,虛弱地問道。
“是我,博士,不要急著動彈!“汪東陽從身上找來帶來的藥物,給對方做起了應急治療,”彆擔心博士,救護車馬上就到,您撐住先!“
他輕輕扶起了對方的前身,並令其吐乾淨了喉嚨裡的異物,躺在了一處乾淨的角落裡。
“是…帕克讓你來的?”弗雷德睜開眼睛,在一片模糊之中找到了汪東陽的影子。
“是的…呃…他讓我假裝碰到你…但…”汪東陽有些結巴,急忙解釋道,“這不是正好…”
“嗯,沒事。”
弗雷德似乎比對方還要淡定,一直保持著勻暢的呼吸,直到救護車趕來。
到了醫院,他很快就被收治,並且在動了幾個小手術後,穩定了下來,落在了一間單人的病房內。
“沒想到…居然會有醫院收留我…“弗雷德躺在病床上,雙眼纏上了繃帶,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我的眼鏡呢?“
他不知道這是汪東陽找約翰博士解決的,甚至連這張單獨的床位,都是特意留下來的。
“博士,你先安靜地躺一會兒。“汪東陽坐在旁邊,抓住了對方伸出的手,“你的雙眼被眼鏡碎片割傷了,到時候等你眼睛好後,再讓傑米給你買一架新的。”
“彆告訴傑米和威廉,我不想…”
“呃…抱歉啊博士,在您動手術的時候…我已經…通知他們…了。”汪東陽很不好意思地摸著頭,儘管對方看不到,“抱歉啊,博士。”
“算了。”弗雷德停止了身體的動彈,深吸一口氣,並慢慢地吐出來,“不管怎麼說,謝謝你,孩子。”
“啊…這不用謝的,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是,”弗雷德頓了頓,“謝謝你能夠接納我。”
“呃…這個應該我謝謝您才對…”汪東陽笑了一聲,“你看我和阿爾來曆不明不說,您還讓我們直接在家住下…”
“因為你和那些人不一樣…”
“那些人?”
“就是過去的人…”
說到這裡,弗雷德停住了,似乎在克製自己的情緒。許久,他才緩緩說道:“我好累,真的。”
“累?”汪東陽以為對方要走什麼極端,嚇了一跳,“彆累啊,博士!生活無限好,你還有機會去扭轉…”
“不可能的。”弗雷德苦笑了一下,“我沒有任何機會,不管我做了什麼。做慈善,做好事,甚至像現在,乾拯救世界的活…他們依然會認為我是個禍害,災星…”
“不會的,博士!早晚有一天,你會…”
“孩子,”弗雷德打斷了對方,“有些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能跑,能跳,能夠打出一場漂亮的翻身仗…我打了七年了,可結果還是這樣…”
汪東陽看著對方的臉色逐漸痛苦,卻無計於施,隻能默默陪著對方歎氣。
“我想好好歇一會兒。”
弗雷德輕輕說完,頭向下一沉,嚇得汪東陽急忙又去檢查對方的生命體征,發現一切安好。
他應該是睡著了…
汪東陽微微搖搖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看了眼窗外,忽然想起來,自己在以前曾經聽誰說過這麼一句:
“往往一兩個眼神,就能把人打跨掉,更何況是成百上千個?”
如今想來,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