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汪東陽仔細想了想，腦海中已經有了答案，“你是不是在找你自己真正的親人？”
“你怎麼…知道？”阿爾忽然警覺了起來，如果手邊放著自己的刀，他說不定都會用刀尖指著對方的喉結。
“我…”汪東陽冷汗直冒，急忙辯解道，“過去過去不就是代表‘親人’嗎？這不一猜就猜到了嗎？”
阿爾眼神中的敵意降了下去。
“不過你為什麼要找真正的親人？難不成你還有‘虛假’的？”汪東陽有些疑惑。
“有人告訴我，他是我的‘父親’”“阿爾緩緩開口，“但我不信。”
汪東陽發現，對方的神情裡多了些許的恐懼，然而，他忽然想起帕克對自己說過，阿爾，也就是沃恩的父母，應該已經死掉了。
這麼看來，有人的確在冒充阿爾的父親。
“不信…雖然我認同你說的話，但是…你的證據是什麼？”
“魔魂。”
汪東陽一愣。
“魔魂具有遺傳性，如果父母能力不同，孩子則可能繼承其中的一個或者全部。”阿爾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回憶什麼，“我的魔魂…和那個人的魔魂不一樣…但…”
“但是什麼？不一樣不就說明你倆不是父子關係嗎？“
“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或許…”
“那你記得你的母親嗎？”
“不記得…我真的不記得…”
阿爾揚起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無助。“汪東陽，你是醫生…”他望向對方，“你知不知道…有什麼病，會導致人失憶嗎？”
“很多病啊，基本上問題都出現在大腦上，甚至一些腦震蕩都會引起失憶…”
汪東陽正想向對方展現一遍自己淵博的醫學知識，卻忽然想起一件事——boy和自己聊天時，也談到過“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他忽然隱隱覺得，這貌似不是巧合。
“那能幫我查查嗎？”阿爾麵露難色，以他好強的性格去求人，有些過於難堪。
“嗯，我回來給醫生說一聲。”
“醫療費…我…”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有人幫你墊付了。”汪東陽擺擺手，“就你這個經濟水平，你付得起高昂的醫療費嗎？”
他把一隻胳膊搭在病床護欄上，輕聲問道：“那你為什麼要來曼迪星找你的親人？你不是失憶了嗎？”
阿爾搖了搖頭：“我潛意識裡認為我的出生地不可能是卡利亞裡星，所以就隨便挑了一個，來到這裡…”
“實際上你也不知道，對嗎？”
“我的潛意識裡有一股奇異的畫麵，似乎是我真正的家鄉…但我不知道那個畫麵描述的地方是哪裡，隻能隨便走走…“
“你來這兒多長時間了？”
“半個月了…但我一無所獲，身上的錢也基本上花光了…所以…”
“那你下一站是哪裡？”
“地球吧…我都已經準備好買票了…結果…”
他停下了，語氣忽然變得斬釘截鐵了：“但我必須要離開‘自由聯盟’。他們一直阻撓我離開，現在又給我下發了通緝令…裡麵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絕對的！”
此後的十分鐘裡，汪東陽又詢問了一些彆的細節，但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行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早上我再跟醫生聊聊你的記憶能不能恢複…”他打了個哈欠，準備重新給對方戴上呼吸輔助裝置。
“我不困，我也不累。”
“我這隻是客套話。”汪東陽白了阿爾一眼，“你不想休息，我還想呢！”
他調暗了室內的燈光，並重新躺在了地鋪上，閉上眼睛。病房內又重新恢複了安靜，然而，汪東陽卻發現，不管怎麼翻來覆去，他都無法進入平穩的睡眠。
boy的哭訴，帕克的複仇，阿爾的失憶…汪東陽乾脆睜開了眼睛，看著昏暗的周圍，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後麵的幾小時，他再也沒有睡著。
早晨六點，他從地鋪上爬了起來，收拾好後，迷迷糊糊地走出了病房洗漱。
也不知道弗雷德博士那邊怎麼樣了…
在以往，這個時候汪東陽一般都要乖乖跟著對方處理數據，現在雇來的兩名助手都沒了，汪東陽估計自己回去後，日子不會好過。
吃完醫院的配飯，他又抽空和約翰博士聊了聊阿爾失憶的問題，並詢問有沒有能夠恢複記憶的方法。
但令他失望的是，約翰博士給出了一個否定的答案。“記憶這種東西，需要靠其本身去刺激。”博士說，“比如給他記憶中的一個詞，或者一幅圖片，這樣才有可能使他想起來一些忘記的東西。”
汪東陽點了點頭，心裡卻無比糾結——因為帕克給自己講的一些故事，可能就是阿爾失去的記憶之一。然而，對方不允許自己說出來。
之後，科拉幾個人也來到了醫院，汪東陽也得以短暫休息一會兒，又聯係了一遍弗雷德博士，並把一些情況彙報給對方。
“小汪，你跟我乾了三個星期了，難道不知道這個時候我正在工作？”弗雷德上來就訓斥了一遍汪東陽，“你們倆一會兒這事兒，那事兒，最後這活還得讓我一個人來做！你們啊…真是…”
“抱歉抱歉博士…”汪東陽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我我我…今天下午就可以來幫您乾活了，至於阿爾…”
“他的用期結束了吧好像？”弗雷德博士問道，“不過說實話，我倒希望他繼續幫我乾下去。”
“畢竟時間不多了…”汪東陽附和道。
“嗯，你幫我問問他，勸兩句，要是他去意很重，就算了。”
“那要不要把…真相告訴他？”
“前提是周圍除他以外沒有人。”弗雷德沉默了幾秒，又忽然問道，“聽傑米說，阿爾傷得很重？曼迪星住院很貴的，icu一天就要好幾千，你那點兒工資夠嗎？不夠的話我也幫你墊點兒！”
“夠的…夠的…有人幫我們墊付了。”汪東陽笑著解釋了一遍，“博士不用擔心，我也不是那種亂花錢的人。”
“唔，也是，你有那個安全局的朋友…”弗雷德聲音低了下去，似乎也知道了答案。
“嗯，帕克也幫了我不少忙！”
“你也提防著點兒，彆整天嘻嘻哈哈的！人家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幫你！我告訴你，你這是沒成年，不懂得人心的險惡，他們追求的都是利益，你懂嗎？你…“
汪東陽隻能一邊應著，一邊做保證。這種被訓斥的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出現了，上一次還是在地球的基地中，他因為戰術演練不合格而被麥瑟哇哇叫了一頓。
很奇妙這種感覺，他沒有太多的膽戰心驚，卻有種發自內心的開心。
過了十幾分鐘後，他歎了口氣，掛掉了電話，徑直回到了阿爾的病房內。
“怎麼樣了？”汪東陽俯身看了眼阿爾，發現對方氣色不錯，愚弄般地笑道，“喲，還沒死啊？”
“汪東陽！”
“好好好，姑奶奶，我開玩笑的，彆當真…”
他坐在了幾人中間，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阿爾，我說，再過幾天你就出院了，到時候你有什麼想法？”
此時的阿爾已經脫離了呼吸輔助裝置。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看著窗外。
“說啊，阿爾！”科拉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跟我們回去吧，你至少能夠保住一條命。”
但阿爾像一個固執的孩子，搖搖頭的同時，微微拉下了眼皮：“抱歉，現階段我不會再回去的。”
“為什麼？你還想再…再被人追殺嗎？”科拉已經快由不解演變成了生氣，“到時候可沒有那麼多人幫你！”
“抱歉，我不會再回去了。”阿爾依舊神色黯淡，“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我…”
他痛苦地歎了口氣，使勁兒把自己的想法封閉在心中。
這些都被汪東陽看在眼裡。“這隻是一個選項。”他插嘴說，“其實還有好幾個選項，你可以自己多斟酌幾遍。”
“一，你離開這兒，按照科拉說的那樣，回到‘自由聯盟’的總部去認罪。”
“二，你離開這兒，去你想到的任何一顆星球上，不再回來。”
“三，你留在這兒，雖然這裡會有人幫你，但你可能已經暴露，處境也不算樂觀。”
“四，你留在這兒一段時間再離開。”
“等等，”科拉打斷了汪東陽的論述，“什麼叫‘留在這兒一段時間’，乾嘛啊？"
汪東陽沒有看對方，而是盯著阿爾，好像老師在分析學生的期中考卷：“你原先在這兒是有工作的。我希望你能再在這裡工作一段時間，然後再考慮去留。”
“工作，什麼工作？”科拉對於對方對自己的無視感到有些惱火，並抓住對方的胳膊，“你們到底在工作什麼啊，你說清楚！”
“哎呀！痛痛痛的！我肩膀還在愈合階段！”
“是…分析數據。”阿爾開口了，“處理一些有關天文學的工作，很無聊…”
如果你知道那些數據關係到曼迪星的生死存亡，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汪東陽儘管在心裡吐槽了一句，臉色依然沒變：“我和弗雷德博士聯係過了，他那邊因為人手不夠，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
他想了想，又接著說：“工資照發，福利照舊…唔，人也照舊，還是我們幾個。“
阿爾沒有說話。
“所以，你來做個抉擇吧，畢竟都是成年人了。”汪東陽努力裝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內心緊張地一匹，“一、二、三、四，選一個吧。”
躺在病床上的阿爾不停地擺頭看著自己身邊，醫療器械，病床，天花板，牆壁，但他沒有看汪東陽幾人，一個都沒有。
過了漫長的一分鐘後，他張開嘴，聲音有些乾澀：“我選‘二’。”
之後，他整個人便萎靡了下去，畢竟這個抉擇，是在場所有人都不想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