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太子死了。"
"料想過段時間,陛下便會立長孫允炆為太孫,令爾等塞王重回封地坐鎮。"
"以你的本事,用不了幾年便可收複北疆邊軍。"
"及至陛下病重,你便可親率邊軍,進京探視陛下龍體,並請陛下修改詔書,改立你為太子!"
"屆時,你便是我大明的太宗皇帝!"
幽靜的南京錦衣衛詔獄中,曹爽躺在雜亂的稻草堆上,神情頗有些狂熱的朝著角落處身材魁梧的壯漢揶揄道。
他其實是一個穿越者,在一次意外失足落水之後,靈魂便跨越數百年,穿越到了洪武年間,而且與眼前的”燕王”朱棣成了獄友。
聞聽耳畔旁猶如驚雷般的呼喝,牢房中的另一側,錦衣衛專門用於”監聽”的特殊房間中,功勳彪悍的涼國公藍玉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黝黑的臉龐上滿是驚惶之色。
“陛下,此乃謀逆之言!”
“臣請即刻誅殺此僚!”
藍玉沒有料到,在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膽大包天到蠱惑宗室藩王,謀朝篡位?!
這說話之人究竟是胡惟庸的餘孽還是李善長的同黨?!
"慢著。"
儘管內心的殺意和怒火已是強烈到了極點,但朱元璋仍是伸手攔住了作勢便要發難的涼國公藍玉,並以嘴型命令道。
前幾日,自幼被他當作"接班人"培養的嫡長子朱標不幸病逝,諸王均是進京趕來吊唁,其中燕王朱棣於靈前暈厥失儀,被正處於暴怒之中的他下令廷杖四十,打入詔獄。
他今日至此,本是想在冷靜過後,前來探望老四一番,卻不曾想聽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言論。
作為亂世出身的乞丐皇帝,他對於下一任的繼承人,有著近乎於苛刻的要求,並為長子朱標傾注了無數心血。
隻可惜,被他寄予厚望的長子朱標命薄,於前幾日病故,使得大明帝國的"國本"出現了劇烈的動蕩。
現如今,他必須要重新思考,並選擇一位新的"接班人",來繼承這偌大的日月山河。
好巧不巧,經過這幾日的考慮,皇長孫朱允炆確實是他心目中目前屬意的"接班人",但還從未跟任何人透露過。
此人,究竟是怎麼知曉的?而近些年軍功愈發彪悍的老四,心中又是怎麼想的?
瞧著身旁洪武大帝麵沉似水的模樣,涼國公藍玉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隨即一股涼意猛然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難道真被牢房中的那人說中了?陛下真的有意傳聞給皇長孫?
牢房中,一直淡然如水的燕王朱棣聽聞耳畔旁的調侃聲,俊俏的臉龐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慌亂,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曹先生玩笑了!"
"陛下既是孤的君,又是孤的父,孤除卻盼望父皇龍體康健之外,再不敢有半點奢想。"
"朱棣不是那不忠不孝,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聞聽此話,涼國公藍玉慘白的臉龐終是恢複了些許血色,但其餘光卻有些驚恐的發現,洪武大帝朱元璋的臉龐依舊陰沉,叫人不知所想。
"笑話!"似是有些恨鐵不成鋼,一直待在牢房中陰暗角落的男子驟然起身,麵色有些癲狂的嘶吼道:"自古以來,論得國最正者,無人能夠比擬你的父親!"
"燕王殿下,謀朝篡位,你還不配!"
頃刻間,如同驚雷般的怒吼聲猛然於牢房中響起,被燕王朱棣稱之為"曹先生"的曹爽麵色漲紅,一點也沒有顧忌眼前朱棣宗室藩王的身份,毫不掩飾對於當今天子的推崇。
"當今天子威壓四海,驅逐韃虜,恢複我漢人山河,乃是當之無愧的千古一帝。"
"縱使放眼曆史長河,也唯有那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寥寥幾人,才配與當今天子相提並論。"
粗粒的咆哮聲仍在牢房中悠悠回蕩,但洪武大帝朱元璋的臉色卻是好看了不少,而涼國公藍玉也是滿臉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同於曆史上那些靠著父祖餘蔭得以起兵造反的開國皇帝,他朱元璋早年間不過是個靠著乞討為生的乞丐,如今卻得以位居九五。
這其中究竟經曆了多少心酸,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而牢房中人,將他和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等人擺到了同一高度,倒是讓他頗為滿意。
似那衣冠南渡的司馬氏及二世而亡的隋朝皇帝,焉能與他比肩!
可此人為何要蠱惑老四,欲行那不軌之事?!
一時間,即便是洪武大帝朱元璋一生飽經滄桑,見慣了人情世故,此時也不免有些遲疑。
正當朱元璋眼神晦暗不定的時候,耳畔旁再度響起了曹爽語重心長的聲音:"我說了,是讓你等陛下病重之後,率兵進京問安。"
"此舉,並不是謀朝篡位,而是在拯救大明!"
一聲有些無奈的輕歎過後,曹爽斜靠在濕冷的牆麵上,神情複雜的盯著眼前陷入了自我掙紮的燕王。
咯噔。
殺伐果斷的兩國藍玉此時如墜冰窖,險些癱軟在地,隻覺心臟仿佛停滯,渾身上下瞬間便被冷汗滲透。
好一句等陛下病重之後,率兵進京問安。
此舉雖無”謀逆”之名,卻有”謀逆”之實呐!
牢房中人,已然不是在墳頭蹦迪了,這是在玩九族消消樂啊!
"曹先生,孤還是那句話,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朱棣不是那心無君父的亂臣賊子。"
幾個呼吸之後,朱棣緩緩隱去了臉上的掙紮,像是自我安慰一般,言辭灼灼的低喃道。
開玩笑,他近些年雖是軍功彪悍,但他上麵尚有二哥秦王朱樉以及三哥晉王朱棡在世。
即便是談及所謂的"拯救大明",也輪不到他這位"老四"出頭。
更何況,長孫允炆一向以仁孝著稱,即便是禦極稱帝,應當也會善待他們這些叔叔才是。
最差的後果,也無非是削掉他們這些"藩王"手中的部分兵權罷了,難不成,新帝還能削去他的命?
像是猜到了燕王朱棣心中所想,在其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曹爽略有些凝重的聲音猛然於牢房中炸響。
"糊塗!"
"新帝目光狹窄,身旁儘是些無能酸儒,治國手段不及其父祖萬分之一。"
"如若新帝即位,為了加強其自身威信,必會著手削藩。"
"敢問燕王殿下,若是新帝削你的命,你反不反?!"
儘管眼前的燕王便是在史書上唯一以”帝王”身份封狼居胥的永樂大帝,但曹爽的臉上卻瞧不出半點敬畏,反倒是隱隱有些恨鐵不成鋼。
都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
轟隆!
好似晴天霹靂,即便是親眼瞧見"嫡長子"朱標在自己麵前撒手人寰,也不曾過於失態的洪武皇帝此刻竟是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天家無親情。
自古以來,為了皇權同室操戈,手足相殘的例子屢見不鮮,可他偏偏最為在乎的便是骨肉親情。
難道說,令人談之色變的人倫慘劇,也要在他的大明上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