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江傾月立在門邊,目送薑青離開後,卻久久沒回過神來。
她兩手交握,指尖在衣袖下緊張地擰著,臉上染著一層淺淺的紅暈。
黃仁忠咳了一聲,笑眯眯地看著她,“怎麼?人都走遠了,還看?”
江傾月聞言,一下子羞得低下頭,耳根子都紅了,繡鞋在地上輕輕碾來碾去,似乎在掩飾內心的慌亂。
黃仁忠並不戳破,隻是捋了捋胡須,緩聲道:“你對薑青這小子,感覺如何?”
“我……我也說不清。”
江傾月想了想,強作鎮定,可滿腔思緒一時湧上,腦海裡卻都是方才薑青坐在院中談笑的畫麵。
她跟隨爺爺多年,見過不少太平城裡的青年才俊,可總覺得那些人少了點什麼。
如今再見薑青,刀光劍影般的淩厲又帶著一抹乾淨與堅韌,倒讓她心生好奇與欣賞。
她目光躲閃,帶著幾分少女的矜持與羞澀,“爺爺,你彆打趣我了。”
黃仁忠看她羞答答的模樣,心中一陣好笑,但語氣卻正色了幾分,“薑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彆看他出身低微,可他悟性之高、修煉之快,已遠遠超過青石坊林家那個林峰。”
說到這,黃仁忠微微頓了頓,神情裡有幾分欣慰,更多的卻是對江傾月的關切。
“雖說林家來提親好幾回了,但照我看,那林峰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而薑青這小子,一點也不比那林峰差!”
“而且這林家行事過於市儈,你去了林家,反倒不好。”
他歎了口氣,雙目裡泛著慈愛。
“我這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傾月啊,你也到了該考慮終身的時候了。薑青這小子,人品不錯,天賦又高,若你真對他有意思,可彆錯過了好姻緣。”
江傾月俏臉漲紅,咬了咬嘴唇,微跺腳道:“爺爺彆胡說了,您身體可還硬朗得很……”
她說罷,聲音又低了幾分,輕聲嘀咕:
“倒是薑大哥最近又要練功,又要守城,還要去屠宰場乾活,實在是太忙了。衣食住行都不好打理,要不……我這幾日去給他送送飯菜?”
說到後麵,少女眼底已帶上些許雀躍,似乎想到明日就能見到薑青,嘴角便抑製不住地翹起來。
黃仁忠見她主動提起,心中暗暗好笑,嘴上卻一本正經地點頭:“嗬,去吧。你這孩子難得有這份心,薑青再怎麼能吃苦,也不能餓著修煉。”
江傾月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悅,輕輕應了一聲,轉身腳步輕快地回房,卻不經意撞翻了門口的竹編花籃,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她慌忙低頭去扶,脖頸和耳根處的紅暈,在燭火下越發可人。
另一邊,從黃仁忠家離開的薑青,正走在青石坊略顯安靜的街道上。
夜晚的太平城籠罩在淡淡月光與巡夜火把的光影裡,偶爾能聽到遠處城牆上傳來的更鼓聲。
他懷揣著黃仁忠贈的一小包“乾燒肉脯”。
這是黃家飯後剩下的肉食,他未推辭,就帶了些回去當夜宵。
走到自家新租的木屋門口,他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屋裡昏暗,隻有月光從破窗紙的縫隙裡透進來。
薑青習慣性地摸了摸腰間的令牌,這才關上門,心想:“總算有個安靜的落腳處,真不容易。”
屋子不大,一張木床、一隻小桌以及一個簡易爐灶,除此之外再無多餘物件。
可就是這樣,對比起最初那破敗的流民大帳篷,已改善太多。
他把肉脯放在桌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思忖起來。
每天十文錢的房租,再加上吃食……如果隻是維持煉皮境還好,但一旦想要往上突破,消耗可就不是現在能承受的。
想到這裡,他眉頭微蹙,目光淩厲了幾分。
妖狩,或許是自己短時間內攢錢最快的法子。
他曾聽黃仁忠提起,官方會定期招募武者組隊進妖山獵殺妖獸,斬獲的妖核和材料都能換取豐厚賞金。
但參加妖狩的最低要求是煉皮境達到“鐵皮期”,這樣才不會輕易送死。
風雷呼吸法還差最後一步才到鐵皮期,光靠日常修煉恐怕進度太慢……不過,養精蓄銳,總有機會。
薑青坐到床上,緩緩閉上眼,運轉功法。
丹田處那股微薄的氣感流轉全身,雖說沒有出現明顯突破的征兆,但無論筋骨還是皮膚,都比前些日子更加凝實。
等自己踏入鐵皮期,再去提升戰力,然後賺足了錢,就能拿資源衝擊煉肉境,繼而……進內城!
他想起趙傑說的。
內城才有最好的功法與修煉寶物。
前世種種挫敗、半年前的妖潮噩夢,父母血淋淋的屍首還曆曆在目。
夜漸深,薑青斂下思緒,不再遲疑,全力投入修煉。
第二日清晨,曉霧籠罩著青石坊破舊的街頭。
薑青早已起身,簡單收拾後,便光著上身在小院裡練刀。
刀光翻飛,寒芒閃爍,風聲呼嘯。
隨著《風雷刀法》的運轉,他渾身肌肉繃緊,青銅色的皮膚上滲出細密汗珠,卻透著一股沉穩而內斂的勁道。
正當他揮刀如流水般切換招式之時,忽然心神猛地一動,似有一道若隱若現的“鋒銳”之感在腦海深處閃現。
那感覺就像一柄無形長劍,在血肉裡輕輕顫鳴,帶著微弱的劍意,讓他莫名生出一股渴望。
仿佛此刻若拿的不是刀,而是一口寶劍,或許威力更勝數倍。
“難道是……淵獄劍軀的影響?”
自從昨日係統饋贈了那“天道聖體”後,他就一直好奇這淵獄劍軀是什麼。
可今天無意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劍意”。
薑青心中驚喜,卻也不知該如何捕捉這縹緲的感覺,他正想再試探幾招,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輕盈腳步聲。
“薑大哥……在嗎?”
是一道柔和且帶著幾分羞澀的女聲。
薑青收刀回身,隻見身著淡青長裙的江傾月正提著食盒,俏生生地立在門口,眼眸含笑,神色裡帶著略微的緊張。
“傾月姑娘,你怎麼來了?”
薑青有些意外,隨手抓起一塊破布披在身上。
江傾月微微紅了臉,將食盒輕輕擱到小桌,嗔道:“怎麼,不歡迎?”
“哪裡,”薑青訕訕一笑,“就是覺得你大老遠跑來,太辛苦了。”
江傾月打開食盒,取出熱騰騰的包子、粥和幾道小菜,笑道:
“爺爺說你修煉辛苦,整日從早忙到晚,就讓我給你送些飯菜來……”
說到最後,她聲音輕柔,目光卻落在薑青手中的刀上,眼裡流露出一絲由衷的愛慕和崇敬。
薑青趕緊道謝,他本想推辭,但架不住江傾月堅持,隻好笑納。
吃了幾口,果然比粗糙的妖獸下腳料要美味許多。
他心中一片溫暖,連連道謝。
等吃完早飯,江傾月便微笑告辭,也不耽誤薑青練功。
薑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陣愣神。
接下來,薑青像往常一樣趕往城牆駐守,簽到係統。
呼吸著城頭的冷風,他心中默念:
“簽到。”
一陣熟悉的清涼感浮現,係統提示緊隨在腦海中響起:
【簽到成功,獲得黃階丹藥:銅蠶丹!】
薑青一怔,旋即喜上眉梢。
“銅蠶丹?這可是煉皮境專用的寶貝。”
軍中兌換它需大量軍功,而且一年僅能購得一枚。
對煉皮武者而言,此丹能大幅增強筋骨韌性,加速從銅皮邁向鐵皮。
他要省吃儉用攢許久也不見得能換到,沒想到簽到直接就拿到手了。
他找了個僻靜處,毫不猶豫地將丹藥服下。
入口有絲絲清涼,須臾間便化作一股暖流滲透四肢百骸。
他低聲輕呼,隻覺皮膚與肌肉像是被無形之力錘煉,連骨骼都酥麻脹熱,仿佛在無聲地強化。
薑青壓下心中狂喜,借著守城換班的間隙,飛快地運轉起風雷呼吸法和風雷刀法,隻覺體內氣血澎湃,筋骨發力更加順暢,修煉效率飆升。
等到午時,他已經精力旺盛,沒有絲毫疲憊,遠比以往狀態更好。
這時,江傾月再次出現在城樓上,捧著一份熱騰騰的午飯,笑吟吟地走向薑青。
周圍兵卒見狀,紛紛投來或羨慕或豔羨的目光。
“嘖嘖,咱們青石坊第一美人,居然給薑青送飯。”
“瞧這模樣,嘖,比妖獸肉還香啊!”
有人感慨,有人打趣,也有人揶揄。
但因為黃仁忠在守城軍中的威名,誰也不敢多嘴造次。
薑青接過飯盒,神色略顯尷尬,還是道了聲謝,心裡也難免有些觸動。
趁著吃飯的功夫,他暗暗估算了一下自己當前進度。
有銅蠶丹打底,再加上傾月姑娘送飯給我補充營養,若不出意外,半月之內就能踏入鐵皮期!
午後下了城牆,薑青一路往屠宰場而去。
途經坊市時,他發現街上又多了許多身穿內地製式軍裝的士兵,進進出出,與太平城本地守軍格格不入。
內地派了這麼多兵過來……看來局勢越發緊張了。
薑青眉頭微微一皺。
若如今再來一場大型獸潮,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薑青壓下心頭煩悶,加快腳步。
等他到屠宰場時,一眼就看出今天的氣氛有些古怪。
平日裡說笑吵鬨的屠夫們全都悶聲乾活,怏怏不樂。
薑青疑惑地問了幾句,才知道——趙傑今天沒來。
“是不是因為王海那個潑皮?”
屠夫們麵麵相覷,歎了口氣,這才小聲說了起來:
“趙傑為了護妹妹,徹底得罪了王海,被帶著十幾個內地兵給打瘸了腿,他妹妹……最後也被強行帶走了。”
聽到這話,薑青心中微震,可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王海可是內地兵的百夫長,又是玄甲衛,練肉境修為。趙老哥和這些內地的兵痞結梁子,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有人繼續道。
聽到這話,薑青沒有多言,隻是低頭繼續乾活。
至於說為趙傑出頭,那是絕不可能的。
一來自己與趙傑的交情還沒到那個地步,二來自己尚且沒有在這太平城站穩腳跟,何必再去惹麻煩。
他在內間利落處理刺魚鳥,換到今日的百文工錢和幾塊肉片。
待忙完收工後,天色已漸暗。
薑青略作思忖,終究還是決定去趙傑家看看。
畢竟趙傑也曾是他寥寥可數的聊伴,這幾日也算幫了不小忙。
傍晚,薑青一路問路,來到青石坊後街儘頭,找到趙傑的住處。
木門大敞,屋內空蕩,一片狼藉。
他跨過門檻,便看到趙傑蜷縮在地上,一臉頹廢!
而且左腿上還裹著染滿了血的破布,一眼望去,就能看見趙傑整條紅腫的小腿。
屋裡空無一人,趙傑妹妹已被擄走。
見薑青進門,趙傑勉強抬頭,神色痛苦而憤恨,咬牙嘶啞道:
“我……我妹子,被他們搶走了……”
薑青沉默許久,輕輕放下手中帶來的一份肉乾,壓低聲音道:
“趙哥,你先養傷吧!”
他沒說一句“我幫你報仇”之類的空話,也沒能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趙傑低垂著頭,眼裡閃過一絲黯然和仇恨,卻最終隻是自嘲地苦笑。
“都怪我沒本事啊!”
他閉上眼,不再出聲。
昏暗中,他那扭曲的表情宛如一隻受傷的野獸,無能狂怒,卻無處發泄。
薑青輕歎口氣,注視了半天之後,輕輕開口。
“我去給你買點藥!”
說罷,薑青轉身出門,等走出破敗的小院後,薑青看向遠方昏黃的天幕,不禁緊握雙拳。
太平城看似風平浪靜,卻處處暗流湧動。
要是自己不儘快踏入鐵皮,再攢功勳、獲得更多的資源,就隻能任人魚肉……
夜風拂過,他感覺更添幾分寒意。
麵對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薑青再一次意識到。
唯有迅速變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也才能保護珍視之人。
這一刻,他緊咬牙關,眸光比以往更加堅定。